兰芷,岸芷汀兰。
纵是百般不情愿,她却也没有一点办法。楚乔脸色不大好看,气的鼻子嘴巴都快颠倒了个位置。邱芸,哦不,现在是兰芷,兰芷此刻也没了心情顾及旁人,只是闷闷走着,却看见青月在前头。
青月与她同住,但是不似温言温玉那般灵气儿,总是闷闷不说话,此刻亦是。她走上前去青月也全无发觉,只是对着湖发呆。兰芷一时好奇便问道:“青月,这个时候你不干活儿,在这里作甚?”
青月本就没有注意她,闻言胆子又小,差点一个根踉跄跌下去,幸好扶了栏杆,定了定心神,才摇摇头。
兰芷见她如此,想来青月有不得已的苦衷,却见她这样怕她寻了短见,便是不饶,又问:“有什么可以说说解忧,何苦如此呢?我虽刚入府邸,很多事情并不熟悉,但是也愿意听你说话的。”
青月看了兰芷一眼,只道:“和你说了又能如何?你帮不得我的。”
兰芷道:“也许我是帮不得,只是你可以找三夫人帮助,你是她的丫头,服侍也算周道,我也听过三夫人是宽厚之人,若是你家里有事或是旁的一些,说了与她许有半分用处。”
青月目光中似有闪烁,许久道:“你就别掺和了,三夫人也没有办法,她倒是想保我的。”
深宅大院,每个人似乎有每个人的秘密,兰芷不懂,却更想一探究竟。这个“叶赫那拉”府到底是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呢?
兰芷伺候的那个大少爷真正的名字叫做“叶赫那拉·正扬”,人与名讳相去甚远。他的污名在府里下人们口中被穿了不知道多少次。
一日兰芷在屋里休息发呆,温玉见她无聊,便随口道:“院里的玉兰花开了,每每此时小姐都是要折了去养着的,你是否得空?若是可以和我一同去吧?”
兰芷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小姐本就是景仰敬畏,忙是答应了,便是随了她一同出去。温玉的性子耿直,只道:“我看你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为何跟了二夫人去?”
兰芷正准备折下一只白玉兰,她这样一问倒是一个不留神将花瓣儿弄散了:“二夫人在街上买的我。”
温玉道:“二夫人身边伺候的丫头除了楚乔以外,每一个都不过三个月便失踪了。已经连着一年多了,前前后后少了三四个丫头呢。都有不好的说法,说是她糟践丫头,所以不堪她折磨便自个儿寻了短见。也有别的说法的,原先我是不知道,上一个叫寻香的与温言姐姐是同乡,所以走得近些,更是听了点风言风语,人人都不敢和二夫人的丫头走得近。”
兰芷听后,问道:“我想为何人人都少和我讲话,原是以为府里规矩严,不想还有此一说?”
温玉摇了摇头:“若非实在没有法子,才不愿意与你同住。不过我与温言姐姐不怕,我们伺候大小姐的,又有夫人帮衬,也就不忌讳二夫人。”
兰芷不知道那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女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竟然有这样的名声。心里亦是有几分畏惧,又问道:“那大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儿?你和温言都是很喜欢她,是吗?”。
温玉说起大小姐,便是笑逐颜开,只道:“二小姐年纪和你差不多,出落得标志水灵。小姐虽然是女子,却是男儿的心思和气度。正因为如此,老爷请了两位家馆(注:家庭教师),教她满汉文化,我们平日也素来爱听她说话的。小姐的才华在这府里是顶好的。”
温玉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好几户皇家贵胄都和老爷提过亲,老爷看不上。我们小姐这样的,定是抬了进紫禁城的主儿。”
兰芷虽早有预感,却还是疑惑,喃喃道:“可是小姐才十三岁…”
温玉一笑,不欲争辩,在她眼中的这位小姐旁人定是不明白的。人中龙凤,一看便知。兰芷亦是对其多了几分好奇,想知道这个被后世骂了百年的女人日后是怎样颠倒鸾凤,祸及江山。
兰芷见温玉不说话,又试探性问道:“那大少爷呢…”
温玉一听却变了脸色,只支支吾吾言:“你又不是没见过,还有何好问的。”见兰芷一脸不解还是低低说了一句:“你若是去伺候了他,还要好好顾全自己。大少爷糟蹋的人儿不少了,幸而二夫人有手段,不然不知道被抓了多少次去官府了。就连府里…”
兰芷听后瞪大了眼睛,心里发杵。
可是偏偏被差遣了去伺候大少爷。于是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叶赫那拉正扬总是这样一副的样子,见了好看的女人便暗自琢磨。兰芷瞥一眼他那塌鼻子斗鸡眼便觉得打心里恶心,他吹着口哨佯装练字,却无心于书,看着一旁研磨的兰芷笑,兰芷早就感觉到了那样灼热的目光,只装作浑然不知。心里默念:“淡定,淡定,淡定,淡定…”
正扬一笑,只道:“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好看,就知道额娘是要指了你给我的。”
兰芷不说话,只低头研磨。
正扬见她害羞,更是来了兴致,索性放下了毛笔,搁在桌案旁,问道:“你叫什么?怎么这样害羞不说话,和大少爷说话不用拘礼,少爷向来随和可亲。”
兰芷心里骂了一句“呸”,却也不好发作,只规矩一笑,答道:“夫人新改的名字,叫做兰芷。”
正扬一听哈哈大笑:“篮子?哈哈。额娘现下越发无聊了,不过你别在意,虽然这个名儿不好听,估计是她取名儿时候心里不满,忿恨都发泄在你身上了。我阿玛妻房多,他好几日不去我额娘那,我额娘便要恼火。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实在是——女人三十猛于虎啊,哈哈。”他起身绕着兰芷转了一圈儿,目之所及,不在脸色而是身上,笑的尤为大声。
兰芷见其如此,并不说话,只顾着研磨。心里想着:篮子?篮子?篮子!
的死草包!好好的名字被你糟践成这样,你老娘听了怕是会口吐鲜血,溢满京杭大运河啊。
正扬轻轻拍了拍兰芷的手,满脸真诚安慰道:“伺候本少爷比伺候二夫人容易多了,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少你一份儿!你虽然名字难听,好歹也读的顺口,关键是人长得好,所以本少爷并不计较。日后,就好好伺候着。”
正扬虽然愚蠢,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烂根儿,但是心眼实诚倒确实是一大优点。他说完便大声唤了外头的福全,福全听到叫唤,腿儿比谁都快,忙跑进来,笑问道:“少爷,来了来了。”说着点头哈腰,笑的极为谄媚。
正扬道:“你日后换个名字吧,也陪陪她,不然小丫头孤零零的倒是可怜。额娘唤了她叫篮子,我也给你赐名,改了名字叫做“菜根”吧。”
“菜根”一听,双眼瞪得老大,只讪讪问道:“菜根?”
兰芷纵然是满心厌恶,却也在一旁差点笑出了声,这个讨厌的少爷也有萌的时候啊,只是苦了那个菜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