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第一节
1945年春，硝烟滚滚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欧洲战场在苏联军队攻克了德国法西斯的心脏柏林之后战争始告停息；而在亚洲战场上，日本法西斯却仍占据着东南亚和中国的大片国土，战火正炽。97小说网
正当此时，有一位东方之子青年科学家陈子健正从法国启程回国。
从巴黎开出的旅客列车，穿过低矮的松树林和一片片白桦树向马赛方向疾驶。当列车驶上罗亚尔河的铁桥时，发出更加清晰的“哐当”“哐当”的声响，速度渐缓；它越过铁桥，蒸汽机车向两边灌木丛喷出一股股蒸汽，又提速向前奔驰。
在列车的一个包厢里，一个举止稳重、面容清秀的中国青年正在阅读一份外文报纸。他的对面坐着一位漂亮的法国姑娘。一会儿，法国姑娘冲好两杯饮料并把其中的一杯递给了中国青年，温柔地说：
“亲爱的，休息一会儿吧，喝杯咖啡。”
“谢谢。”中国青年从姑娘手中接过咖啡，放在茶几上说，“您带来的这几份报纸太好了，报上详细登载了中途岛战役的情况：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美国珍珠港挑起太平洋战争，不到半年时间其侵略势力扩大到东起中途岛，西到印度的东海岸，北邻西伯利亚，南达澳洲以北的广大地区。英、美、荷、法四国在这一地区的岛屿和殖民地几乎全部被日本侵占。这时的日本军国主义野心更加急剧膨胀，它为了彻底摧毁美国太平洋舰队，以巩固其既得利益，于1942年5月27日出动联合舰队全部主力，舰艇三百二十艘，机一千架，官兵十万人，在山本五十六的带领下发动了空前规模的中途岛战役。”中国青年停下来呷了一口咖啡，继续说。“日本想利用其在太平洋上航空母舰的优势向美国舰队挑战，诱使美国舰队进行决战，然后占领中途岛。不料美方事先破译了日本联合舰队的密码，察觉了日本方面的意图，于一个月前就作好了充分准备，集中力量在中途岛等待日军的来临。6月5日，当日本联合舰队开到离中途岛一百五十海里时，美军以逸待劳，出其不意给日本联合舰队以致命打击。这场战役日本损失航空母舰四艘、机二百五十三架。从此，日本在太平洋战场上由优势变为劣势。”
“太好了！”法国姑娘高兴得拍起手来，“在你们中国战场上有什么新的情况吗？”
“噢，在这里，”中国青年拿起另一张报纸说，“在东方，从1944年起中国国共两党的军队及地方武装开始向日本军队发动反攻，但日军仍在顽抗。特别是中途岛战役后，由于美军于1944年上半年，相继占领了太平洋上的马绍尔群岛等许多岛屿，使日本的海上交通线被切断。日寇为了救援其入侵南洋的孤军，并企图摧毁可直接派机轰炸日本本土的华东、华南的b-29轰炸机基地，急于打通从中国东北直到越南的大陆交通线，于是派六万余人在1944年4月进攻河南的国民党军队。仅40，郑州、许昌等45个城镇和38个县相继落入日寇之手，形势十分严峻。所以，在这个时候我既然已经完成了学业，就应该马上回国，参加到抗日的行列里去。”
中国青年说着开始有些激动起来，看来他恨不得马上回到祖国去。原来这位中国青年就是后来我国著名物理学家陈子健先生。陈子健出身贫寒，清华大学毕业后去法国进修，拜读在居里夫人的学生巴列维教授的门下，获得博士学位，现在他不顾导师和朋友们的一再挽留，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回国的旅途。同行的法国姑娘名叫玛丽·达里，是陈子健先生导师巴列维教授的女儿，也是他进修班的同学。
火车继续呼啸着前进，春温暖的阳光从车窗照进来，包箱里有些闷热，陈子健伸手拉开玻璃窗，让外面清新的空气从沙窗透进来。玛丽小陈子健两岁，芳龄24岁，碧眼金发，楚楚动人。她穿着质地相当考究的浅黄色的两翻领中袖连衣裙，微风吹拂，衬托着她那修长健美的身材。陈子健穿着一身普通的旧西装，打着领结，仍是一介书生模样。他大约有一米七八的个头，眉清目秀，笑起来嘴角两边便出现小小的酒窝儿，使他的脸面十分的动人。大概因为他是贫苦出身，他决然没有某些富家子弟那种以为留了洋便身价百倍，目空一切，摆出一副骄横的神态。恰恰相反，他的举止显得十分拘谨，并很自然地流露出由知识、智慧和善良所培养出的文明气质。陈子健这种文明气质正是玛丽所看重的。她不仅喜欢他生动的外表，尤其佩服他蔑视贫困勇于克服困难的坚强毅力，更为他渊博的学识所折服。她正执着地热恋着他。虽然陈子健几次明确地告诉她自己在国内已有一位与他患难与共的未婚妻，并义无反顾的动身回国，但她仍固执地不远千里前来相送。她说她要在旅途中再和他共度一段美好的时光。当然她更企盼他能回心转意留在法国，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时，玛丽把喝完咖啡的杯子洗了，又从旅行袋中拿出了苹果、香蕉和美国大梨放在茶几上。她说：“子健，亲爱的，我们暂时不谈战争，吃点水果好吗？”
“谢谢您，玛丽，”陈子健说，“法国刚刚从德军占领下解放出来，战争时期弄到这样好的水果，实在是不容易的。“
玛丽说：“这是我父亲托人为您准备的，让您在旅途中吃。瞧呀，这样色泽鲜艳的水果，还有着不平常的寓意呢！”
陈子健问道：“寓意，什么寓意？说说看。”
玛丽莞尔一笑并不回答他，她让他坐下来，自己也紧挨他坐下，同时握住他的手深情地说：“子健，准备这三样水果是我的主意，你真的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吗？”
陈子健说：“这些水果价格昂贵，我当然理解您和您的父亲对我的一片心意，但我猜不出您所说的其中寓意指的是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玛丽说：“瞧，这苹果又大又红，难道不正好象征着你来法国进修学业有成、科学研究已获得一定的成果吗？”陈子健微微一笑，说：“在学业上我拿到了博士学位这倒是事实，但在科研上只是取得了初步成果，是不值一提的。那您说香蕉又象征什么呢？”玛丽说：“香蕉，香蕉，它象征着我们之间的亲密的而且可以说同样是患难与共的交往。我想你也许同我一样，永远不会忘记巴黎撤退的可怕情景吧。”
陈子健当然不会忘记德国法西斯进攻法国，给法国人民包括巴列维教授一家带来的灾难。
原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英国和法国的当权者总是企图把德国法西斯的进攻矛头引向苏联，采取了绥靖主义政策，于1938年9月30日同德国和意大利签订了臭名昭著的《慕尼黑协定》，使德国在很短的时间内吞并了捷克斯洛伐克。第二年德国进攻波兰，英法被迫对德宣战，但并未派一兵一卒援助波兰，实质是宣而不战，使德国很快占领波兰全境。英法满以为这样德国下一步进攻的目标就是苏联。但未曾想德军调过头来在迅即攻占了丹麦、挪威、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之后把进攻的矛头直指法国。在巴黎陷落的前夕，人们纷纷撤离巴黎，四处逃难。当时陈子健来巴黎刚好一年，在攻读博士学位，并正抓紧时间进行一次科学实验。当希特勒的炮声已传到巴黎市郊时，巴列维教授准备邀请陈子健一起立即撤离。此时玛丽的母亲正在其娘家，玛丽便和父亲商量，驾驶自家的小汽车，先去郊区陈子健的住处找到陈子健，再去外祖国家找母亲。但他们赶到陈子健住处时，陈子健并没有在那里，他们又驱车去巴黎大学图书馆，那里早已空无一人，最后好不容易在实验室找到了陈子健。这时炮声越来越近，并传闻德军即将对巴黎进行空袭，他们已来不及去找她的母亲了，三人只好先行。直到巴黎解放时，才知道玛丽的母亲和其外祖母一家人，均在德军的空袭中丧生。父女俩闻此噩耗哭做一团，但对陈子健却无半点怨言。自此，父亲对玛丽更是疼爱有加，视为掌上明珠，陈子健与教授父女的友情更非一般。
回忆起巴黎撤退的情景，激起了陈子健对德国法西斯的愤慨，同时对玛丽小姐母亲的不幸遇难感到愧疚和不安。他难过地说：“都是我不好，是我耽搁了你们全家及时撤退的时间，才使伯母遇难。”
陈子健是个坚强的人，个人遇到多大的困难也不悲观，遇到多大的伤害也不落泪；但对玛丽母亲的死却是例外，他认为，自己不仅给人家添了麻烦，而且还带来了不幸，所以他的心情十分沉痛，说话时语调哽咽。
玛丽小姐见状，把握着陈子健的手又紧握了一下，诚恳地说：“子健，这不能怪你，你一心扑在学业和科学实验上有什么错，是德国人杀害了我的母亲和外祖母全家。好在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不过我要告诉你，我母亲生前跟我父亲一样喜欢你，对你的品貌和才学十分赞赏，并希望咱俩能永远生活在一起。而且我可以很有把握地说，我们俩结婚、生活在一起，要比美国大梨还要芳香和甜蜜！子健，我再次恳求你留在法国吧，我们把去马赛只当做一次普通的旅行，好吗？”
玛丽的一双大眼睛闪动着长长的睫毛，脸颊绯红，整个面孔十分靓丽动人。陈子健瞅着她激动的样子，也紧紧地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这是多么温暖而细腻的手啊！这手充满了情谊和友谊。但一切都无法阻挡陈子健回国的决心。他说：“玛丽，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但这是不可能的，我必须回国的。”
玛丽说：“子健，难道你不喜欢法国吗？在法国你学到了世界尖端的科学知识，你在博士论文答辩会上的表现，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你的论文水平是一流的，你的答辩是精彩的，是无懈可击和富有挑战性的！你知道吗？当你戴上博士帽、穿上博士袍，我的心在狂跳，我感觉到了幸福，一股暖流传遍了全身，那是我终生难忘的一刻！”
陈子健说：“法国是居里夫人的第二故乡和终生奋斗的地方，我爱法国和法国人民。我在法国学到不少知识，这要感谢法国和法国人民为我提供进修的机会和条件，更要感谢你的父亲巴列维教授的教诲和指导以及你的热诚帮助。巴黎进修在我的一生中，将成为永不磨灭的记忆。”
列车在绿树丛中奔驰，两旁的田野、森林、村镇、各式各样色彩缤纷的建筑物快地向后闪去，从车厢里遥望远方的山峦，战后的异国风光，好似浓汁重墨勾画而成的美丽而神秘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