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认罪囚犯所呆的大牢,远比洛嘉嘉呆了一夜的囚室要恐怖的多。
爪有分唤。洛嘉嘉一路跑过去,各个牢房中的各色囚犯都张牙舞爪着呼唤,或者说自己是冤枉的,或者在求饶说他不想死,甚至还有一部分人被打的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已死一般。
洛嘉嘉越往里走,心就越沉下几分。
“那根发簪,我放在了……”花蝶一停,拖过洛嘉嘉的手在她手心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才接着道:“我后来查看过那根簪子,它里面……有秘密!所以你从这里离开之后,立刻马上不要耽搁,速度去沉醉坊,将簪子拿出来,明白吗?”
空落落的大理寺门前,当所有人都散去之后,有属于黑暗才有的影子,出现在了拐角最阴暗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就像有人在她心间投了一把火苗火苗腾空而出,洛嘉嘉眼神一戾瞪向小跑跟过来的蒋昆,恨不得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谁允许你们,滥用私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凤临轩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将花蝶供出来?花蝶所谓挟持的那个小妾应该就是闵倩,这个“挟持”又是什么意思?还有……
洛嘉嘉的心陡然就被提了起来,她迅速返身扑到花蝶面前,失声问:“花蝶,你什么意思?”
“恨我?好主意!如果这样能将王妃锁在身边,那么你恨便是!”
冷酷无情的话语直接砸给洛嘉嘉,她惊讶的看着那个阴鸷暴戾的凤临轩,只觉这样的他,陌生到了极点。
“那还能是哪样?”
“还不快滚!”将刀抽回,洛嘉嘉剁开那些绑着花蝶的粗绳时,蒋昆已带着囚牢里的侍卫走的干干净净。她小心翼翼地接住了花蝶倒下来的身体,想要避开他的伤处却发现,他浑身上下全是伤痕,遍体鳞伤!
“可是……”洛嘉嘉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一想自己在这里确实也帮不上忙,她稍一思忖,便点头答应:“那我先走,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再动你的!”
凤临轩没有说话。
“……哦!”洛嘉嘉似懂非懂,不明白一根发簪而已,怎么会有秘密。而且那发簪是她醒了之后就簪在自己头上的,要找正主的话也只能是洛芬芬的……
洛嘉嘉:“……”
“花蝶……你有没有事?”洛嘉嘉只觉心里难受,都怪她,将他拜托给了凤临轩,她果然所托非人是吗?
“什么知道了多少?关于黄宗沂的?”洛嘉嘉问,目前能让花蝶为之吃苦的,也就是黄宗沂那件事了。
“王妃娘娘息怒……”蒋昆皮球似的身子飞了出去又赶紧爬了回来,颤颤巍巍跪在地上shen吟求饶:“王妃娘娘,这里是囚牢,不是您该来的地方,下官已经备好了送您回去的马车,还请王妃娘娘移驾……”
等等!洛芬芬的东西?
洛嘉嘉灵眸里装进了一丝疑惑,她隐约想到了什么,刚想问出来却又想到“隔墙有耳”四个字,于是她只朝花蝶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洛嘉嘉……?”花蝶低吟着痛苦醒来,方才那一顿鞭打吃的太重,他直接晕了过去,结果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移到了地上。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来自于洛嘉嘉掌下,落在了,凤临轩的左侧脸颊之上。
老者脸上慌了慌:“搜、搜是搜过了,但是……没有找到!”
“对、对不起……”洛嘉嘉赧然道歉,她也是看到花蝶的伤势之后麻了爪子,完全不知所措了。
“花蝶……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不能骗我!你等着,只要有我洛嘉嘉在的一天,我一定救你出去!”
“哼!凤临轩倒是个不吃亏的!”那人讥讽一笑,阳光下稍现微蓝的瞳眸倏尔转冷道:“那沉醉坊那边呢?既然花蝶只是将那地点写在了洛嘉嘉手上,但一定出不来沉醉坊的范围,你们搜过了没有?”
而他身后的老者,赫然便是之前京郊别院中本来要被处死的那位老者,只见他如今将身子躬的更低,连面上的恭敬都多了几分道:“主子,属下看着倒不像是假的……属下探来的消息时那花蝶不肯告诉凤临轩他当初将那根簪子藏在了哪里,凤临轩找不到簪子这花蝶于他来说也就没了什么用,所以就直接交给大理寺了!”
“现在……”洛嘉嘉“刷”的一个抬刀将刀架在了蒋昆脖子上,清脆的声音蒙了一层冷凝一字一顿道:“要么,带着人,滚出这里,别让我看见你们的半寸衣角!要么,留在这里,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好了,你走吧!”花蝶得到洛嘉嘉的点头之后似是放心了一般,对她挥手道:“蒋昆那个老东西有句话说的话,你终究是个王妃娘娘,在这里不合适!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份,你若跟我有太多牵扯,只会让某些人拿来大做文章,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如今他说什么?我们回家?她哪里还有家?!
“嘉儿,花蝶已经对自己的罪状供认不讳!刑部刚做出的决定……三天之后,处斩!”
“既然是三天后处死,那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只派上一两个人看着他,别让他有机会跟别人接触就是。哼,知道我再多的事情又怎么样,三天过后只要他人头一落地,这些秘密,还不是依然没一个人知道!”那人嘴角惯常的勾着讥讽笑容,他顿了顿,还是嘱托道:“目前最主要的,是找到那根簪子。让所有的人力都过来盯着凤临轩和洛嘉嘉,我始终觉得,这两人所谓的反目,没有那么简单!”
“啊?什么事?”洛嘉嘉应声转身,看向花蝶问道。
“什么?”洛嘉嘉一个惊呼蹿到了花蝶跟前,“什么时候的事情?”昨晚她去沉醉坊的时候他明明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怎么一夜之间就……
“花、花蝶……?”她试着叫出那个名字,可是又不确定,会不会是他。
“主子,如果那洛嘉嘉一旦找到了簪子……”
怎么会,仅仅一夜之间,那个人就变得那么陌生,那么让她……看不透?明明,明明昨晚两人还那么温存,他不顾皇子之尊陪在她这一方囚室之中,他在听到她的爱之后那么激动,可为什么她睡了一觉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呢?
“你说话啊!”洛嘉嘉直接咆哮:“回答我!”
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一箭射死了闵倩,亲手将花蝶送进了大理寺,让他落了一身鞭伤的是吗?
洛嘉嘉吃痛,却倔强地不肯服软:“凤临轩你所谓的‘保住自己的性命’,就是拿别人的命来做垫脚石吗?你竟如此可笑!”
原本就是个小插曲,而且那发簪又不是自己的,所以她当时并没有在意,直接出了沉醉坊就把这一篇儿给忘了,没想到花蝶现在会提起来。
撕心裂肺般的承痛尖叫从马车厢里传来,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那马车厢在剧烈的撞击中来回摇晃着,伴随着车轮轱轱辘辘的声音,遥遥远去。
“嗯?”花蝶似才醒过神来一般先是一怔,而后又道:“小嘉儿,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去找我时,因为钱不够而直接当给我的那根发簪吗?”
“啪——!”
繁杂的念头扑涌而来,乱糟糟的思绪理不开疏不通,洛嘉嘉只觉整个大脑都疼得要命意识一片昏昏沉沉,可是这所有的痛苦在看到狭仄牢房中那被绑在木架上的男子时,全都变得,微不足道。
“只是这样?”
“凤临轩……你够狠!”她冷冷地抛给他这句话,灵眸中恨意凛然。
尽量放松力道将花蝶移了过去,洛嘉嘉忙不迭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嘉儿!”凤临轩追上步伐拉住了她的胳膊,溢彩黑眸中泛着洛嘉嘉如今已看不懂的神色:“嘉儿,我们回家吧!”
“滚!”洛嘉嘉又踹了一脚,借以平复心里的怒气,她转身从旁边的侍卫手里夺出一把刀,上前就要把花蝶给放下来。蒋昆一看又是一惊,连忙上前劝阻:“王妃娘娘,您三思啊,这不合适……”
“滚,你不准碰我,凤临轩……啊——!”
“嗯!”花蝶神色疲倦地应下,看着洛嘉嘉娇小的身影站起,转身,离开,在她即将走出牢门时突然喊道:“洛嘉嘉!”
“啊?”洛嘉嘉一慌连忙松手,结果光顾着松手而忽略了花蝶现在正倚着她,于是她这一激动的甩手,直接将人给甩了出去。
***我是夫妻即将反目的分割线***
“没事……”花蝶呲牙咧嘴地笑,全然没了往日的风采,他倒吸着冷气缓解着身上的伤痛,对洛嘉嘉道:“他们问我到底知道了多少,我不说,便受了刑!”zVXC。
一个有洁癖的人,他就是快死了,也不会忘了他的洁癖!
她心里禁不住一疼,闵倩真的已经……已经被凤临轩一箭射死了吗?
“别多想……”花蝶因为身上的痛而笑的无力,却还是递给了洛嘉嘉一个倾城倾国的笑容:“我是说,你去取那根簪子的时候,有可能会遇到危险,所以,小心点!”
“花蝶?”她等了半天花蝶没有反应,忍不住催促了一声。
变得好像昨晚的温馨,只是一个梦,一个现在用来嘲笑她多可笑单纯愚昧的梦!
“咝……”花蝶被扔在地上后哭笑不得,“洛嘉嘉,我说你还不如把我放木架子上别弄下我来呢!”
“你说……他们夫妻如此反目,是真的吗?”那影子看着凤临轩和洛嘉嘉分别离去的方向,幽冷的声音将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凤临轩,我就问你一句!”她冷冷地看着凤临轩,瞳孔中闪烁的碎光带着隐隐泪意,眼看那泪意就要溢出来了,却被她倔强忍住,死都不让它流出来,“是不是,我昨晚根本就没有必要留在大理寺,你之所以主动让我留在那里,就是不让我有机会回府不让我有机会接触花蝶,这样你就可以让人带走他了,是不是?”
而凤临轩只是稍稍地歪了歪脸,他大手抬起擦过那被洛嘉嘉耳光扇起的红肿,对方悴不及防的力度让他嘴角有些许鲜血流出,他轻轻拭掉那抹鲜血,动作无比优雅的缓慢中,一直沉着的黑眸,突然湛出冷芒。
“你……”花蝶满是鲜血的脸上只剩一双桃花眼眸还泛着妩媚流光,那流光轻轻从洛嘉嘉身上划过,清清淡淡,却温暖异常,他说:“洛嘉嘉,你珍重!”
“凤临轩……”她忽然就觉得很难过,却不知道这种难过从何而来又该吃什么药才能治愈,她只呆呆地看着凤临轩,呆呆地问:“为什么我突然之间……好像不了解你了……你的面具那么多……到底哪一个才是你?”
“别碰我凤临轩!”明明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当那只温暖的昨夜还拥着她的大手触到自己时,洛嘉嘉刻意压下的怒火还是蒸腾了起来,她一把挥开凤临轩的大手,娇俏面容一片冰冷:“凤临轩,你的手,让我恶心!”
他将那冷芒狠狠回击给洛嘉嘉,冷芒中怒气毕现连眼神都阴鸷了许多,他一把拉过洛嘉嘉将她拽到跟前,逼她与自己对视道:“洛嘉嘉,我够狠?我怎么狠了,嗯?”
这哪里……还是那个媚光流转间笑看人间嬉笑怒骂的妩媚男子花蝶?
见来人是洛嘉嘉,他正要朝对方来个倾国倾城的笑容表示自己还撑得住,就被她一个触碰给疼得出了一身汗:“咝……小嘉儿,你轻点,那个地方的伤是新的,别碰!”
“属下知错……”老者咽下翻涌上来的一股血气跪在地上惶恐道:“那么主子,接下来花蝶这边……”
“可笑?只不过一条贱命而已,谁都知道当年若不是母妃求情,花家不可能有半滴血脉留下!本王让他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算是给他的仁慈!”
洛嘉嘉从囚牢里出来时,总觉得心头还是浮动着一丝隐隐的不安,那丝不安让她走路走的过于专注,没看到一直等在外面的凤临轩。
“嗯!”花蝶点头,“反正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已经全都清楚了,只要顺着我掌握到的线索往上爬,就可以将幕后黑手揪出来了!”
“混蛋——!”洛嘉嘉气得浑身哆嗦,二话不说直接飞起一脚将蒋昆给踹了出去,“这样用刑,什么人不会招?一群混蛋!”
“好了,我没事!”花蝶摇了摇头,抬眼扫了周围一圈后,对洛嘉嘉道:“那什么,你把我移到那个地方去吧,那里干净点,这也太脏了,我躺在这里都难受……”
“那根发簪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它来?”洛嘉嘉不解问道。
可是现在呢,瘦削的双臂被粗壮的绳子牢牢绑在木架之上,身上的衣物被长鞭抽的成了布条条条沾满了血痕,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成了血人像是曾被扔在鲜血里浸泡过。一颗头颅就那样无力地挂在脖子上,有血液沿着垂落的发丝滴落,一滴接一滴,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滩血洼。
“嗯,好!”花蝶暖暖地答应:“我在这里,等着你!”
他狠狠捏着洛嘉嘉的下颚,力道之狠几乎要将那薄弱的颚骨捏碎:“朝堂之上有多少人想置我于死地,我费尽心机也只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这就叫狠吗?”
说完,将刀刃往蒋昆脖子上一压,蒋昆就跟杀猪似的嚎叫了起来:“王妃娘娘手下留情,留情!下官这就走,这就走……”
怎么可能是他?昨晚她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之前他还在床底下安然无恙毫发无损,除了他脸颊上那两道被她打出来的红印。
“王妃娘娘息怒……”蒋昆跟着跑了大半个囚牢正气喘吁吁着,被洛嘉嘉这样一瞪身上的热汗顿时全成了冷汗,他哆嗦着下巴如实回答道:“实在是……实在是这花蝶嘴巴太硬太顽固,不得不动用大刑才能让他招供啊!”
那最后一句话问出时,洛嘉嘉一直隐忍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再也承受不住重量滑落,凤临轩看着那晶莹的泪水,黑眸似是被刺了一下,却也只是一瞬,下一刻他便又恢复了那极冷的寒鸷,直接拽着她的手臂往马车那边拖去:“无论本王是什么样子,这辈子你只能是本王的王妃!所以本王命令你,现在,回府!”
“发簪?”洛嘉嘉细眉儿皱了皱,不明白怎么思路又被引导到发簪上了,她依着回忆粗略回忆了一番,隐约想起了一点:“呃……好像是有那么根簪子来着,你那天狮子大张口,我付了那么多银两你还嫌少,我就直接把头上的发簪抵给你了来着……”
“一群废物!”那人一挥手将老者扔了出去,待他爬过来之后才又说道:“我说过之前让你们好好利用花蝶这颗棋子,你们利用的倒真是好,半点作用没起!”
“凤临轩,你放开我!别逼我恨你你听到没有?”
“截住那簪子,必要时……”那人面无表情地道:“不惜一切,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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