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门,符云想还有些恍惚,抬起头看向天空,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一切都很美好,正如自己的所做所为一样,至少表面上是完美无缺的,而内里的*,只有天知,地知,己知。
聪明如他,哪会不知容华对自己的情意?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没愚蠢到认为那是兄弟或朋友之间该有的。
奈何人世间束缚太多,这种不被世人所接收道德所允许的禁忌恋,注定不能大白于天下。他是一代帝王,有他自己的路要走,责任要承担,不应该为了自己而遭受世人唾弃,那般举世无双的人,合该是被人供奉敬仰的。
收回目光,苦涩一笑,容华,我愿为你挡去这世间的所有灾难坎坷,独望你能天天喜乐,岁岁无忧,享尽人间富贵和轰烈快事。
九月初三,秋季大选之日。
一早,宫门前便喧哗不已,各种纱罗软轿排了长长的一条队伍,负责校对的太监忙的不亦乐乎。而最有福气的非当值侍卫莫属,一个个闺阁小姐都被他们瞧了去,红肥绿瘦,千姿百态,真让人想要醉死温柔乡。
选秀的地点定在苏颜紫之前居住的翠阑殿,那里的房间够多,景致也不错,最主要的是离东宫最近,方便容华无意中的‘邂逅’,当然,这只是太后的想法。
园中的妙龄女子三五成群,莺声燕语,不绝于耳,这番热闹而生机勃勃的景象,后宫中当真许久都不曾有过了。太后站在一处庇荫下,看着前面那些如花似玉的少女,恍然间,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初进宫时的情景,也曾如她们这般纯真,这般懵懂。只不过在经过漫长宫廷岁月的洗礼后,便只剩下光鲜的躯壳和斑驳的心。
“惜源,这些人中可有容貌特别出众的?”
“容貌再出众,哪比得上苏姑娘啊?不过有特色的倒有那么几位,千秋各异,不好评判,太后您去瞧瞧就明白奴婢的意思了。”惜源垂头,安静低语。
太后点点头,轻叹口气,“走吧,过去看看,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才到?”
随着一声“太后驾到——”,园中瞬间安静下来,众女齐呼:“民(臣)女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今日过后你们中的一部分人和哀家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生疏。”太后和蔼道。
众女听罢,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接着便是例行训话,教导她们宫中规矩等事宜。
太后雍容的坐在上方,用审度的目光一一扫过众女,眉间轻轻拢起,对容华的迟迟不到心生不耐。看在秀女眼里,却成了对她们的不满,一个个不由开始紧张起来,有的胆小的已然昏厥过去。
这时,元宝的清亮嗓音传来:“陛下驾到——”
只见容华穿着一袭龙袍,身后跟着长长的仪仗队伍,层层明黄之色晃得众人微微眯了眼,那显露的威严霸气让人不敢直视。太后瞧着这庄重的出场,不由一愣,但更多的却是陌生,她似乎很久没有看到容华穿龙袍的样子了,以至于经常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容华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需要她在前方引导。回过神,暗自想着,看来自己真是老了,竟忘记儿子已经长大,不需要自己为他掌舵了。
容华闲庭信步般而来,惹得众位秀女乱成一团,行礼的声音此起彼伏,他眉一皱,淡淡道:“免礼。”然后便直接向太后走去,连多余的目光都未在这些女子身上停留。
待他坐好后,太后对一旁的惜源道:“开始吧。”
惜源躬身领命,朝下方的太监总管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李莹莹、苏宝儿、裴小小……上前见驾!”太监的声音尖而细,听在容华耳中,像猫抓一般难受,只见他摆摆手,“把名册给朕拿来,不用挨个见了。”
太后听了,虽觉奇怪,倒也没有阻止。
容华接过名册后,只微微一顿,便在裴小小的名字上画了圈,心底狠狠想着,想嫁给云想,也要看朕答不答应!之后又圈了好几名朝中大臣的女儿,完全杜绝那些人想要用女儿拉拢符云想的心思。直到最后,细细数下来,竟有二十名之多,倒把容华自己吓了一跳,正在犹豫间,太后当机立断:“好了,就这些吧,过几日陛下把封号想好了拿给哀家看看就行,还有颜紫和那狄夷女子,该封的便封,不可亏待了人家。”
“是,母后!”容华应道。
不出两日,容华便拟好被选中的女子的封号,拿给太后看了,表示赞同。
之后,圣旨下,苏颜紫因怀有龙嗣有功,册封为中宫皇后,何况她的背后有符云想撑着,倒也无人敢有异议,其他人皆从贵妃开始依次往下封,一时间,宫里变得热闹起来,而朝中,更是一片喜气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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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傍晚,符云想和谢允从酒楼出来,都带着几分微醺醉意,共同走了一段,正要分道而行时,突然见一大汉拉扯着一个女子往旁边的小巷子走去。这样的事自金陵勾栏关闭后,时有发生,要在以往,符云想决计不会多看一眼,但今日不知怎的,他总觉得那女子有些眼熟。
谢允见他一直盯着小巷子,不由戏谑道:“怎么,你对此事也有兴趣了?”
符云想不理他,皱眉道:“那女子我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着便要往里走,谢允忙拉住他,哭笑不得道:“好好好,就算是你以前的哪位红粉知己,可现在人家为了生计做些你情我愿的事,你跑去搅合什么?”
符云想听他说的有道理,就没再固执,可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小巷子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他一愣,连忙跑了回去,谢允也紧跟而来。
他们在巷口站定,却被眼前的状况吓了一跳,只见女子手执砖块,满脸鲜血,衣衫破碎的站在那里,整个人还抖个不停,而大汉则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只怕是伤的不轻。
符云想走过去,温和道:“姑娘?”
那女子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边尖叫一边挥舞着手上的砖块朝符云想砸来,符云想身子一侧便躲了过去,再单手夺过砖块扔掉,大力钳住女子的双肩,沉声道:“姑娘!”
那女子呆呆看着他半晌,才道:“符、符将军?”
符云想拿起袖口给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待她露出真面目时,不由一惊,“玉娇姑娘?你们不是都离开金陵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显得困惑不解。原来当日容华下令关闭金陵的所有风月场所后,他曾来找过这些勾栏院的姑娘,毕竟相识一场,到头来还受自己牵累失了安身之所,他本想着看看能不能接济下她们,却不想被人告知都已离开金陵了,所以此时他才如此惊讶。
玉娇却是不答,只扑进符云想怀里大哭不已,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下来用手指了指地上的大汉,抽噎着道:“那人是不是死了?我是不是杀人了?符将军,求你帮帮我,我不想坐牢!”
符云想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放心吧,没事,有我呢!走吧,我送你回去!”然后月兑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遮住那些在外的肌肤,“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呢?”
玉娇感激的看他一眼,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来。
“自勾栏院关闭后,其他姐妹纷纷离开金陵另寻他出,但我和秋水、玉莹三人自小在金陵长大,对这里的感情非同寻常,不愿离开。而且经过这么些年,对那样的生活也有些腻了,况且几年下来我们的积蓄颇丰,便想着换个方式生活,只是……”说到这里,她笑得极其苦涩,“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想要重新生活谈何容易,遭人白眼受人排挤是家常便饭,就连做个小本生意也会遇到地痞无赖的调戏,时至今日,用于打点的银两不少,收效却甚微,像你今日撞见的,这个月已是第二回了。照此下去,估计离我们重操旧业的日子也不远了。”
符云想听得心酸,尤其这里面还多少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当下便道:“若你们愿意,就搬到将军府来住吧,由我照顾你们。”
闻言,跟在后面的谢允首先抬头震惊的看向他,却只看到坚定不移的背影。
玉娇停下脚步,道:“符将军,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屋舍简陋,就不留你们用茶了。”语毕,便盈盈下拜,然后转身离去,对符云想的提议只字不提。
“玉娇姑娘,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回去考虑一下,云想改日再来拜访!”符云想在她身后诚恳道。
“云想,你伤心便罢了,何必如此!”
谢允轻柔而充满怜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让符云想身体一僵,随即他淡淡嗤笑道:“我伤心?我有什么好伤心的!谢允,你喝醉了吧!帮她们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将军府那么大,害怕容不下几个女子吗?再说,以后她们若有好的去处,我又不会拦着……”
苍茫暮色下谢允的眸子清澈而专注,神情柔和而带着淡淡的包容,不知怎的,符云想只觉一股被人看穿后的恼意从心底陡然升起,想要发作,在那样的目光下却又发作不出来,只得憋在心里,最后无力的叹气,“谢允,你真不适合做官,你这样的人天生就该在江南烟雨中好好当你的谢七公子!”
谢允默然不语,只盯着他离去的背影伫立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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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丞相府。
裴少余独坐在书房中,手边放着刚从蜡丸里取出来的密信,显得心事重重,照理说裴小小刚封了贵妃,自该满脸喜色,但一想到与那人的协议,他就觉得头疼。这些日子被陛下逼得乱了分寸,恼怒之下竟答应了那人的无理要求,本想着给陛下制造些麻烦好转移他的注意力,却不曾想那人狼子野心,妄图吞了这大好河山,再怎样这也是他的根呀,心里那个悔呀!可如今自己有把柄被捏在他人手里,只能任人宰割,唉……
还有这次选秀,本以为小小不过是去走走过程,毕竟那次宫宴陛下就没那个意思,谁知这次会被选中,想起那日小小哭闹着不想进宫的样子,他就心疼。
风雨欲来,战事将起,但愿不会给儿女带来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