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翊恨恨地喝起面前不带酒味的果子酿。“看美人闪花了眼,牡丹芍药开满国,月季幽兰尽芬芳,小皇叔好福气,又要纳美立妃,充盈后宫。”
他这话一出,引来好几道愤怒及怨恨的目光,但他似没瞧见般独自生着闷气,银箸插着醉花香洒五宝鸡,揪下鸡**不吃插在筷子上耍着转,孩子脾气表露无遗。
但是他的受宠对于某些人而言是十分刺眼的,即使大家嘴上不言,可宫里的贵人们哪个不知晓乔翊的真实身分,他是真正的皇子皇孙,比太子沈元嵘更有当太子的才智,而且皇上亦有此意,巴望着他点头,接下这个事多又繁重的皇帝活,让自己多过几日清心生活。
因此皇后为首的太子党对乔小三可说是深恶痛绝,若非身世显赫,又有前摄政王及皇上这两座大靠山在,他不知道死几百次了,他活着绝对是太子登位的一大阻碍。
不过在这之前,这群人更担心皇上纳宠怜新,在这一波选秀的秀女中不乏仪态端正、容貌上乘的美人,比渐显色衰的皇后更易获得宠爱,要是再生下一、两个可造就的皇子,那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后宫争斗凭借的是手段,即使皇后已广布眼线,立下根基,但是官宦之家出身的女子并非好相与,一不谨慎让人钻了空,难免不得好处,落得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而今日便是皇上封妃纳嫔的大喜日子,十数名衣裙华丽、头戴珠钗的美人儿赐座一旁,弦乐轻扬,舞姿翩翩,各方祝贺帝王得以子孙绵延。
女人一多,烦恼也跟着增加,皇后最痛恨的便是乔翊口里的“福气”,皇上身旁的嫔妃越多对她的后位威胁越重,相对地,她在他心中的位置也越来越轻吧,对日后的太子弊多于利,多了绊脚石。
莫怪有人要恨了,皇上脸上的笑意越浓,某些人的心就越沉,暗中盘算着如何扭转乾坤。
“这份好福气小侄子想不想要呀!朕为你建好美人宫,让你得享千娇百媚相伴的福分。”清明帝不正经的谑笑,以利相诱,虽然他这皇侄年纪尚幼,尚不知软玉温香的大好滋味。
“我……”乔翊才想开口拒绝,死也不做撑天神龟,一道不快的童音便重重地响起。
“父皇,乔翊不过是外臣之子罢了,哪禁得起你的天子龙气,他的美人宫哪能盖在宫里,又不是叛乱,谋朝弑主……”只有改朝换代,皇位换人,否则沈氏江山岂能落入姓乔的外人手中,岂不贻笑大方。
小小年纪的沈元嵘瞪向乔翊。
“住口,朕还没死,轮不到你开口。”这不成器的孩子,他以为以他的资质平庸能撑得起四夷觊觎的腾龙王朝?
被废的马皇后虽是沈子熙生母,可是她当年的所作所为令人心寒,不仅毒害皇子,霸权谋利,横行宫闱,甚至连先皇也不放过,长年以蛊毒控制残害龙躯,致使先皇躯体败坏,终至回天乏术,不日便驾鹤西归。
那时朝政大乱,一派拥护摄政王登基,另一派则提议废太子另立宗室之子为皇,文武百官各有拥立之人,朝堂之上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分裂。
其实他很明白先皇遗旨属意摄政王为新帝,但是皇兄为了生育子嗣困难的嫂子,拱手让出皇位,并且不遗余力地辅佐自己,平息朝中杂音,这才有近年来的太平盛世。
虽然他有心将帝位传给亲儿,可是一瞧见太子成日玩乐、任性骄纵,不见半丝才智,他的心能不冷吗?腾龙王朝不能毁于他手中呀!否则无颜见先帝。
“父皇……”沈元嵘一脸不甘,怯弱又怨恨地瞪着坐在皇上身侧吃得欢快的小妖孽。
“皇上,嵘儿也是一时心急口快,怕坏了祖宗规矩,你就别和孩子一般见识,回头我念他几句便是了。”笑容华灿的皇后季秋容轻拍太子手背,螓首微侧笑抚皇上怒气。
“哼!不小了,该懂事了,皇后别一味的护着,慈母多败儿,要教教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朕的江山可不敢指望他。”他说得直白,一点颜面也不留,摆明了太子不过立好看的,别太当一回事,他心中另有打算。
季秋容面上一僵,目光沉凝了几分,也暗恨他竟不念夫妻之情,当场傍她难堪。“皇上圣明,臣妾当日夜督促太子,不让他有负浩荡皇恩。”
你敢不让我皇儿当皇帝试试,乔府那小屁孩休想坐上龙椅,绝无可能,他想都别想!
就在此时,皇后的心里已兴起一个令人不齿的想法,为了她皇儿的天下,她必须开始部署了,以防万一。
“成龙成虫还琢磨得出吗?天生一块朽木难雕龙,烂泥扶不上墙,还不如安分些,少些心思。”
意有所指的清明帝一说完,转头看向小皇侄的脸又是盈满笑,笑得过分……
亲昵。“小侄子,今日是朕封赐妃嫔的好日子,不过既然你代替摄政王出席,那朕也得做一番适合孩子的安排。”
听他一言,乔翊顿时有想逃的念头,接下来肯定不会有好事。“小皇叔,小三尿急……”“不急,等看完表演再说。”皇上的笑很邪恶,以眼神示意身后的宫女、太监,以人墙困住想尿遁的小人精。
“小皇叔,小三憋不住……”他忽地面上一黑,神情像踩了狗大便似的瞪着送到面前的双龙头恭桶。
好,算他狠。
“来人呀!爆乐起。”哈哈!总算让他扳回一城了,不至于每回都栽在这个小滑头手里。
“是的,皇上。”
司礼官扬声一起,金銮殿旁的侧殿先响起一阵清脆铃声,未见身影先闻阵阵梨花香,女敕如乳莺的清唱婉转清灵,悦耳动人,娇脆脆地如同天地间最清亮纯洁的歌声,让人心口的一根弦轻轻撩拨。
花香落,清曲扬,鹅黄、粉橘、浅蓝的小小舞者恍若一朵朵盛开的娇花,不着鞋的藕白足踝,花开正艳的藤花,编成紫花圈套在女孩儿们的小脚上,一足踮起一足轻抬,半是旋舞半是轻跃的如蝶飞入。
那是最娇女敕的花儿呀!一掐就碎的女敕蕊,十来个五岁到十岁不等的小泵娘身着五彩舞衣,像朵花儿似的围起又散开,铃声当当响,舞出桃花满天开的盛景。
舞技自是不及大人,但胜在新鲜有趣,一曲桃花舞春风带来满室清香,花骨儿似的娇美犹胜桃花三分,将人的目光勾引了几分,忍不住多看几眼。
其中一名穿着玉白云罗百花裙的小丫头最为出色,她眉目如画,杏眸灵灿,肤白胜雪口含丹,水葱般娇俏,一横眉来趣味生,小指纤纤扬玉泽,一个轻跃竟在空中三旋身,落地无声静如昙花初绽,手儿轻摆,铃声入耳。
“咦!是她?!”那个可恶的臭丫头。
不只讶然一愕的乔翊注意到场中旋舞的小人儿,连被宠坏的太子也两眼一亮,像是见到新奇的玩意儿,眼睛发直的盯着当中最美的小丫头。
一舞舞毕,小舞者跪地不起,等皇上赏赐。
但是心急的太子根本不等皇上开口,他一个箭步冲到最前头,一把拉起叩首谢恩的娃儿。
“父皇,我要她。”沈元嵘尚不懂男女情事,他只是看中了就先抢为快,不管人家乐不乐意。
清明帝眉头一皱,冷着眼看向一脸惊慌的女娃。“荒唐,还不给朕放开,大殿之上由不得你放肆。”
“父皇,一个舞伶而已,儿臣还要不得吗?”他不服气,故意把人拖着走,无视小手主人的挣扎。
“你……”
本来乔翊不想管这档子闲事,他深知太子对他的不满和怨怼,同时他爹也一再告诫勿插手皇家事,由他们去烂,明哲保身才活得久,后宫的女人不是吃素的,个个如狼似虎,吃人不吐骨头,一沾上死无全尸。
可是那丫头虽然打青了他一只眼,但也不是什么坏人,明明怕得要死却逞强地不出声,咬着出血的下唇眼眶泛泪,不帮她好像说不过去,心里怪别扭的。
好吧!就当他脑子被蟹咬了一口好了,她要哭不哭的样子让人发慌,小三子英雄救美来了。
“太子真死相,怎么把人家的相好给抢走了,你看她梨花带雨样多可怜呀!
小三子我怜香惜玉,带回府里暖床……”乔翊看似没多少动作,但是众人眼前一花,太子手里捉着的“小美人”忽然不见了,再一眨眼竟被小身板捉得牢牢的。
“暖床?”
“她?”
“你行吗?”
一时间有人瞠目,有人喷笑,皇上一口酒呛得猛咳,皇后、太子刷地脸色一变,阴沉地盯着胆敢狂言的小子。
“父皇,她是我的,谁也不让,还给我!”沈元嵘怒喊。不是非她不可,却成了意气之争,不弄到手誓不罢休。
乔翊步子滑溜的闪来躲去,多次让太子出丑,扑不到人。“不是你的怎么还,贴上我小三子的名字一辈子就是我的人,你看你看,我跳得比你高,捉不到,捉不到……”
他无赖地扮着鬼脸,借着刚学会没多久的轻功把人耍着玩,一边逗着气得涨红脸的太子,一边扯着被他转来转去,转得头晕的小泵娘,叉着腰哈哈大笑。
看到这混乱的场面,笑得更大声的皇上索性不管了,由着小孩子们闹个过瘾,他乐得看热闹。
但是皇后的脸黑了,双目眯成一直线,冷视拍案叫绝的清明帝,一丝幽怨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