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没瞧见狠厉瞪眼似的,容尽欢神色悠然地把玩手中碧玉青竹笛。“没瞧见咱们兰儿快哭了吗?你这人一向粗枝大叶,粗野惯了,不懂得什么是怜香惜玉,花儿再美也要有人怜惜才开得娇艳。”
只有这个傻瓜看不见自己的心,整天嘻皮笑脸地逗弄人,人家有心也会被他的笨气到吐血。
“她哭不哭干你屁事,你少来掺和,小爷看她顺眼才逗她两句,那些阿猫阿狗我才懒得理会……啊!疼呐!谁敢胆大包天偷袭小爷……怎么又是你这个臭丫头。”他们八成天生犯冲,八字不合,每回在她面前他都没得显威风。
收回拧人的纤纤玉指,温拾兰表情不悦的横竖黛眉。“不许对容大哥大呼小叫,你知道他一曲清笛多少人为之倾倒吗?他是天上的神人,云中的仙鹤,高洁如最纯净的白玉,容不得一丝玷污。”
“他是出土白玉?”呿!是死人的陪葬品吧!看似白玉无瑕却内心污秽,一身的尸气。脸有点臭的乔翊心里很不是味道,龇牙咧嘴。“你干么喊他容大哥,有那么亲近吗?叫声小三哥,小爷就原谅你的大不敬。”
“……世子爷,你可不可以稍微长大些,像容大哥这般沉稳自持,不要老像个无赖,尽做些损人不利己的无聊事。”她睁着水亮眸子,摆出教训人的嘴脸。
“左一句容大哥,右一句容大哥,你嘴巴不腻呀!小爷都听烦了,春心乱动也要看对象,不要明明是一匹狼却当成神来拜,小心拜出个邪魔歪道,不过神和鬼其实差不多,全是往上飘的。”一说完他自觉有趣,拍着肚子哈哈大笑。
“你……你不要说容大哥坏话,太可恶了。”她气得脸颊红通通,为自己崇拜万分的乐神受到侮辱而满心不高兴。
“兰儿,犯不着为了点小事动气,他就是个五音不全的俗人,你和他一般见识反降低我们的气度,不在同一等级是不了解我等对音律的喜爱。”人要笨到无药可救,那就只能劝他节哀顺变了,黄泉路上好走。
“容、尽、欢——”这家伙在说什么鬼话,他真的太久没练练拳脚了,生锈的骨头不中用了吧!
容尽欢笑笑的一抚水眸晶莹的佳人发丝,顺手一拢她落下的乱发,以粉藕色水丝发带扎系乌黑云丝。“瞧你跑得慌,头发都乱了,容大哥帮你梳拢梳拢。”
“谢谢容大哥。”她低下头,双目垂视,有些羞赧。
“不用客气,自己人何须言谢……”他眸底泛着笑意,修长手指温柔而轻巧地滑过柔顺黑发。
“谁跟你自己人,你不要往脸上贴金,胡乱攀交情,你是个官,好歹有个分寸,对个臭丫头动手动脚成何体统。”觉得刺眼的乔翊一掌拍开好友的手,抽掉粉藕色水丝发带,故做捉不牢随风飞走,煞有其事的数落一番。
“还有你呀!回去背背《女诫》,小楷抄上一百遍,男女大防你丢哪里去了,人家阴险地朝你一笑你就晕头转向了,是狼是虎搞不清楚,那种货色不是你这个臭丫头能沾的,给小爷离他远一点。”容尽欢就是头不动声色的白眼狼,她这个傻子,给他塞牙缝还不够。
看到温拾兰对好友的温顺行径,以及晶亮的倾慕眸光,乔翊心里发酸,牙关一咬,用眼刀把两人瞪得千疮百孔,走向他们,将两个人隔开。
没有理由的,他就是觉得小兰应该和他比较亲近才对,毕竟是他先认识她,混了一阵子才藉由他才和小欢子有了交集,所以她是他的人,不该“见异思迁”
和别人“眉来眼去”,无视他的存在。
而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容尽欢根本是真正的黑心鬼,他最擅长用谦和表面拐骗无知世人,里头是腐朽的烂泥,哪来风华绝代供人景仰,只是一只空具美色的臭虫。
“兰儿,你被世子爷嫌弃了。”面容平和的容尽欢继续搧风点火。
“容尽欢你给我闭嘴,少曲解小爷的原意。”他瞪向好友。你想给爷添乱是不是,小兰的巴掌会打出人命。
真抱歉,我和你不熟。他爱莫能助地耸肩,隔岸观火。“世子爷用心良苦,下官省得了。”“省什么省,你在爷儿面前耍花样。”乔翊狠狠一瞪,警告他少瞎起哄,把他乔小三兜进一片火海。
他笑若春阳地一扬唇。“世子爷的意思不就是嫌她女德有缺失,为人不知进退,身为司乐却胆敢犯上,冲撞了身娇肉贵的世子爷,你是金镶玉嵌的权贵,我等犯了杀头大罪冒犯了“您”,理应提头来见。”
锐利的黑眸倏地一眯,迸出无数凌厉。“小欢子,我忽然觉得大理寺卿这个官儿太委屈你了,也许我该向小皇叔吹吹耳边风,让你到太子身边当个言官,有你这般八面玲珑的敌人,相信腾龙王朝千秋万世,蛮夷不敢来犯。”
两个同样绝顶聪明的男子目光对个正着,交会出旁人无从得知的惊涛骇浪。
不过心思单纯的温拾兰看不见两人以眼神对话,她耳朵里轰隆隆地响起乔翊满嘴的伤人言语,她微带伤心地抿起殷红小口,难过自己的心意不被了解。
容尽欢的话更是火上加油,原本她只是小气乔翊口无遮拦,把人损得一无是处,但这会儿是越想越气,熊熊怒火由胸口燃起,烧得她浑身发痛。
“世子爷瞧不起人就别来了,小女子的十六岁生辰不敢惊动世子爷大驾,小门小户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他不希罕,她何必凑上前自取其辱。
“小兰,我没有门第之见啦!你……”他急着解释,就怕她听信容尽欢的谗言,真的跟他翻脸。
不给他机会辩白的温拾兰取出滚金的请柬,当他的面撕个粉碎。“哼!我们切八段,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也不会理你,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乔三爷。”
就像小孩子吵架呕气一样,尽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头一甩,扬长而去,噘高的嘴唇足以挂三斤猪肉。
“哎呀!真糟糕,兰儿好像生气了,瞧她小脚踩得多重,世子爷不赶紧追过去说两句好话,哄哄小炮竹,一旦炸了,不知道是谁要叫苦连天了。”容尽欢一脸的幸灾乐祸。
“闭嘴,还不是你造的孽,哪天没见我惨兮兮的哀号,你身上会痒是吧!”
他迈开的脚又缩回来,一脸杀气腾腾,似要寻仇。
“真不追?她看起来很火大,说不定回府钉你草人。”他好意提点,算是尽一份兄弟情义。
乔翊手一撑,轻跃,坐上九曲回廊的雕福寿栏杆。“这一气准会气很久,我不自找苦吃,等她气消了再逗逗她,从小在一块儿的交情断不了。”
“你确信?”人太自信不是好事。
“当然,小兰的脾气像一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忘性大,很快的会忘了有这回事。”
看似精明,说穿了是心软如豆腐的傻姐儿,少去记恨别人对她做了什么,也不容易积怨难平。
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容尽欢嘴角微微一勾。“也许她胸有丘壑,不去挂怀此事,可是世子爷勿要忘却一件事,她已经十六了,以我朝律法是到了出阁的年岁,说不定下一次再碰面她已为人妇,挽着相公话闺房事。”
他一听,不作声,两眼眯起。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要及时行乐,切勿错放良辰美景。”
开开窍吧!世子爷,别以为一切不会变,佳人仍在原处等待。
“帮我盯着他。”乔翊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让人听得满头雾水,但他冷肃的神色又叫人不得轻忽。
“兰儿?”他狐疑。
“太子。”
“太子?”
“我调差了,在刑部,过两日要南下查一件贪赃舞弊的弊案。”约莫月余不在京里。
容尽欢面上一肃,少了谑色。“太子知道这件事吗?”
他撇了撇嘴,冷笑。“朝中有多少皇后和国丈的势力,你认为他们会不知情吗?”
“皇上怎么说?”不会真让他以身涉险吧!
“多点历练也是好的,不出去闯一闯怎知深浅。”多年来皇叔始终不改初衷,执意将他当储君培养。
先是礼部,后是吏部,户部转了一圈又到了兵部,收拢了大部分兵马又转向刑部,挖出大小辟员私底下见不得光的龌龊事,整肃朝纲。
“多带点人去,别自恃才智过人而给人可乘之机,想到你灵前上香的人排到城外,你一条命吊着无数人的心肝。”暗箭难防,毒蛇一张口是注满毒液的尖牙。
乔翊笑着一眨眼,神态顽劣。“带太多人就不好玩了,总要让人家有表现的机会,不先给点饵哪能钓到大鱼。”
“乔翊,不要拿自身安危开玩笑,他们不是在跟你玩的。”若是有个万一,后悔就来不及了。
乔翊重重地往他肩上一拍,交付重任,“所以我才要你盯紧太子,他一有风吹草动立即通知我,还有,别让色欲熏心的他碰小兰,他要敢起邪心,你一刀剁了他子孙根,有事我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