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还不给我滚进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和女人搅和……”
厅堂内国丈季从虎的一声大喝,令本有意继续纠缠的季元彻撇了撇嘴唇,然后才不情不愿的将人推开,让她撞上低矮的栏杆,整个人差点翻过去,掉进长满尖刺的月季花花圃。
被以吻羞辱的孤影脚步蹒跚,眼眶隐隐浮动可疑的光亮,她走得沉重的回到屋内,一口血噗地喷出,再也撑不住的她倒到炕上,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杀人者终至被杀,她始终记得这句话。
“爹,谁又惹你生气了,瞧你又把人杀了,服侍不好就换一个嘛,何必气坏身子。”季元彻抬腿一踢,将全身赤luo的女尸踢到一旁,长长的血痕由她**流出。
先前的百般怜宠转眼成空,歪向一边的皓颈已然扭折,青紫色的手印夺去她的未来,花未全开已凋零。
“忽雅思那儿怎么说,他答应我们的要求了吗?”狼族的势力是一大助力,于他是极大帮助。
一提到正事,季元彻眼中的嘻笑收了几分。“原则上他不反对,但是牛羊数目多三百头,不要金子银子,改成布帛、茶叶和会生养的女人一千名。”
“会生养的女人?”一千名……不难,兰州开阳一带多贫户,贩妻卖女不在少数,有钱就买得到。
“狼族的女人少,他们想要生育更多的子女,特别强调要能生的,身子骨壮实的,美丑不拘。”
化外的蛮人不重外表,他们重视的是子嗣。
十名盐户的死因其实简单到三句话就能结案,因为他们贪便利模黑抄快捷方式,无巧不成书的撞见季元彻一行人与狼族碰面,为免事迹败露而下令全部灭口。
贩盐事小,走卖私盐更是小到不行的小事,只要找个替死鬼出来顶罪,再加上国丈的人马适时施压,天大的杀头案子也能抹成体恤民意、皇上德泽,罚些钱、关上几年,还能严重到哪去。
但是串通外族谋夺皇位可是抄九族重罪,即使当今圣上已早立太子,但是没坐上那张龙椅前都有变量,皇后娘家势力遍植仍不知足,他们妄想得到更大的权力,辅佐太子登位才好名正言顺的掌控朝政,一朝天子为傀儡,季氏家族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所以为生计奔波的盐户非死不可,留下来是祸根,国丈与皇后的处心积虑不能断送在几名小商人手中。
“下次派靠得住的手下出面和忽雅思王子的人接洽,你能避就避,万不可亲自出头,刑部的人在查这件事。”一桩无头公案十条人命,迟早会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得预做防范,以免一把火烧向自己。
季元彻轻蔑地冷哼,“刑部那些人管这闲事干什么,天高皇帝远,京里的案子就够他们忙到焦头烂额了,居然还管到青城地带。”手未免伸得太远了,不怕吃撑了噎着。
季从虎冷着眼狞笑。“就是远了点才方便我们下手,乔府那小子也跟去了,正是大好机会。”
他一听,兴奋地两眼发亮。“除掉他了是不是,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不用时时刻刻防着他来搅局。”
“别高兴太早,目前生死不明,十之八九是活不成,不过就怕那个万一,他的命比石头还硬,多盯着几天,看看威远侯那方面的动静。”死了个儿子不可能不发丧,除非另有图谋,将真相掩盖下来。
“怎么这么难缠,就不能一次爽快地了结吗?小若……孤影是这次行动的领头人吧,她的身手一向是顶尖的,足智多谋又善于使计,连她出马都不能摆平?”
不就个滑溜的小子,哪还能任他逍遥自在。
一提到威远侯的小世子,吃过亏的季元彻神色一阴,恨得上下两排牙齿磨得卡卡作响,在乔翊手中,他从没讨过一次便宜,每回都被恶整得惨兮兮,没能耀武扬威反而落荒而逃,出了大糗不说,还沦为全京城百姓笑柄。
季从虎取下玉扳指再套上,大口抽着水烟。“不能再失手了,一定要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爹,这事交给我去办,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万无一失。”他早想动手了,只是苦无机会。
“胡闹!若是事败,你要拖累多少人陪葬,你这脑袋给我机伶点。”季从虎一挥水烟杆。如果他有乔府小子一半聪明,谋划多年的龙椅早已是囊中之物。
“爹……”水烟杆子打人可真痛,他想为爹分忧解忧也不成,还没做呢就盼着他失败。
“笨,让太子当出头鸟,就算出了纰漏也栽不到你头上,皇上和太子是亲父子,真能诛他九族。”顶多被禁足,口头上严厉些,虎毒不食子,何况是人。
季元彻一听,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爹英明呀!一石二鸟,让太子去探路,哎呀!儿子我得多向爹学学。”
老的阴狠,小的毒辣,季氏一门心很大,不做臣下,只想称大,眼馋民富国强的锦绣山河。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翊儿他……翊儿他……不,不会的,不可能,他明明十八了……”
捂着胸口错愕的惊呼,年近四十的佟欣月仍娇美如昔,光滑肌肤不见一丝细纹,眉目娟秀但多了妇人的娇媚,皮肤细致如少女,乍看之下与乔翊相差无几,说是胞姊信之十之八九,没人想过两人竟是母子。
而她身侧立的狂狷男子稍有岁月的痕迹,虽无白发,额上却已有明显纹路,眉头皱折好几层,说明了他并不年轻,正逐渐迈入爷字辈。
但是他并不显老,反而有种中年男子独特的风采,成熟稳健,目光如炬,昔日的俊朗不减,却更显见男人的稳重,让人一对上他深邃双眸就忍不住脸红心跳,芳心暗许,期待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他就是前摄政王,如今的威远侯,乔府的当家王爷,佟欣月执手一生的夫婿,生出乔翊这顽儿的亲爹乔灏。
只是此时的两人全无笑意,甚至可以说是震惊万分,脸上的神情是介于难以置信和荒唐之间,两双瞠大的眼睛直盯着面前的小男孩,久久无法回神。
“傅太医,你再仔细地诊脉,看看他的身体是出了什么状况,他……不该是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过惊吓,即便他见过的离奇事不少,还是没法心平气和地看待此事。
他想他需要一杯酒,一杯很烈的酒。
已经满头大汗的傅太医又一次指按脉门,面容尽是不可思义。“启禀王爷,小世子身子已无大碍,只要多加调养数日便可如往常一样生龙活虎,四处调皮。”
“你说他这样没病?”乔灏几乎要拎起老太医的衣领大骂庸医,明摆着不对劲,对方竟然睁眼说瞎话,用身子骨无恙敷衍他!
“王爷,你看世子面色红润,眼神清亮,除了胸口一道粉色的疤痕外,你说他像生重病的孩子吗?”他也莫可奈何呀!医者治的是病,不是斩妖除魔。
没错,那一剑没要了命,乔翊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致命的重伤,只有零星的几个小细疤,九死一生的状况下竟然能化险为夷,由生死大劫逃月兑,可说是祖上积德,神明保佑。
可问题就出在那两个字:孩子。
天青色小团花锦被裹着一名年约七、八岁的男孩,他两眼骨碌碌地转着,看似清澈的双眸却有超龄的聪慧,红红小嘴噘着,清逸的五官神似乔翊小时候……
不,根本是一模一样,连捉弄人的淘气模样也如出一辙。
但是,乔灏和佟欣月只有一个皮得教人头痛的儿子。身子曾受蛊毒所害的佟欣月不宜生育,当年她是拚着血崩的危险才生下一子,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乔灏不准她再逞强,因此成婚多年未再有所出。
而以两夫妻的感情甚笃看来,乔灏不可能和外面的女人偷生私生子来伤妻子的心,所以这个和乔灏有七、八分相像的孩子是谁的。
或者问得更明白,他是谁,为什么酷似乔翊小时候?
“没生病会变成这模样吗?他的手,他的脚,他的身体……缩小了……”叫他怎么接受一个好好的儿子出了一趟远门回来,整个人都变了。
要不是王爷的脸色像要杀人,傅太医真想抚着胡子叹口气。“王爷不相信下官的诊治,何妨问问你的夫人,当年佟太医的医术她可学了十成十。”
因为没能救活先帝,有愧在心的太医佟义方从此不再医治人,他将毕生医术和所学分别传给他唯一的徒弟及独生女,隐居僻远山区种植药草,过着自给自足的山居生活,即使女儿女婿想奉养他也不肯点头。
唯有调皮捣蛋的小外孙才能让他偶尔下山,到乔府住几天,享受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傅叔叔,小侄女的所学有限,他这症状在医书上找不到,史无前例,若是连你都束手无策,那我们还有什么指望。”瞧着那张偏着头直冲着她笑的小脸,佟欣月忍不住红了眼眶。
“小月儿,别难过,天无绝人之路,总有办法恢复原来的模样,让傅叔叔再想想,回去翻些失传的古书,你要把心放宽,不要胡思乱想。”不然你那个准备砍我几刀的夫婿肯定饶不了我。
唉!威远侯的眼神越来越凌厉了,叫人不敢逼视,他一个老头子还能抢他老婆不成,顶多随口安慰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