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殿内突然出现一群带刀带剑的侍卫,在季从虎的命令下围住清明帝。
“国丈,你这是逼宫,诛九族之谋逆大罪。”没想到他胆子真的这么大,连杀头大罪也毫不在乎。
国丈季从虎冷笑地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神情极其冷静。“皇上此言差矣,臣等也是逼不得已出此下策,想我腾龙王朝数百年基业岂能尽毁皇上手中,臣为保皇上千古贤名才妄动逆行,皇上百年之后自会体谅臣的用心。”
“谋反就是谋反,还有什么理由,就不怕朕命令禁卫军将你们一个个都捉起来,从此只能在天牢度过余生。”他只有一个机会反悔,错过了便是自掘坟墓。
闻言,季从虎张狂的仰头大笑。“请皇上龙目看仔细了,里里外外的禁卫军早已换成臣的人,皇上就省点事喊人,免得伤了你尊贵的嗓子。”
“你……你好个季从虎,朕自认待你不薄,赐宅赐金、田地数百顷,年年享朝廷供养,贵不可言,为何仍不知足心存反意?”皇上的岳父这身分还不能满足他吗?该有的尊荣和赏赐从未少过,财富与美女尽在他府邸。
“皇上的眷顾臣受宠若惊,可是臣年岁虽高仍有好几年可活,荣华富贵谁不想要,若是坐上这龙位的帝君不是臣的外孙,那臣有何殊荣可言,与一般贩夫走卒无异。”他不甘就此沉寂,成为一无所成的芸芸众生中一人。
国丈的得意明显写在脸上,他以为会有一场血洗皇宫的混战,得一路浴血杀进金銮殿,没想到最忠于皇上的禁卫军统领因母丧而匆忙离京,方便他安插自己的人马为副将,代为统御宫中侍卫。
皇上精兵被换下,取而代之是季府家将,为他收买的管事太监早已关闭宫门,四扇大门皆已闭上无人可进来,整座皇宫在他的掌控之下。
不过皇上的“助力”也不小,要不是沈子熙想在岁末办一场只有自家人的家宴,席上只有皇上的家眷和内侍,就连威远侯父子也不克出席,另有安排,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好助他一偿宿愿,再无遗憾。
“就为了这个皇位,你连皇后和太子都不顾了吗?朕是他们的丈夫、父亲,你此举行为简直将他二人推入万劫不复之深渊。”
太子就算坐上皇位也为万人所不齿,为人子不孝何以为明君。
季从虎指敲桌沿呵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臣的用心是辅佐太子即位,并非为一己私心,他日君临天下,坐在龙椅上还是你沈氏子孙,臣并未僭越。”
“把自己的野心说得冠冕堂皇,想必策划已久了,朕的江山你真的想拿就拿得走吗?”神情转为从容的清明帝看向皇后身侧畏缩的身影。“太子,这也是你的意思吗?要朕的皇位,保你千秋万世?”
“儿……儿臣不敢,儿臣只……只是不想被废……”沈元嵘怯懦得没法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一见到父皇严肃龙颜,他心生胆怯,退意萌生三分。
“皇上本来就该将皇位传给嫡生亲儿,太子天资虽不及人却有大臣们在一旁辅佐,何愁腾龙王朝不能国富民强,皇上的意气用事又何尝是将我们母子视为你的至亲,本宫是皇后,元嵘是太子,理所当然继承皇位。”季秋容说得振振有词。
“好个意气用事,皇后,这就是你对朕的看法?呵呵……夫妻二十余年,竟然敌不过高高在上的权势,朕心寒了,这是朕的妻子、朕的亲儿,你们何其忍心逼朕断夫妻恩、父子情。”
原来人心是填不满的,看清了也好,以免他狠不下心,尚留情分。
为免夜长梦多,季从虎出声催促。“皇上,臣等愿肝脑涂地,效忠新皇,请皇上拟旨下诏,禅位太子,新春开岁正是良辰吉时,新帝登基,福佑黎民。”
清明帝冷嗤。“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离大年初一不到十天,你就急着要朕退位,成全你一番野心。”
“皇上,臣是苦口婆心的劝告,盼皇上明白臣之苦心,臣的心是系在腾龙王朝。”他一使眼神,身后公公以银盘端上一物。
“这是什么?”他盯着雕花莲纹双流执壶,壶身一侧搁了只青玉蟠螭纹耳杯,杯中是八分满黄酒。
“送皇上一路好走。”
“你在威胁朕?”他大怒。
“臣是给皇上选择,一是一死以谢天下,保有明君贤名,二是写下传位御旨,盖上传国玉玺玺印。”他倒宁愿沈子熙择其前者,一劳永逸。
“你……”真要他死?
“外公,你不是说只要逼父皇退位,让我坐上九五之尊位置便可,为何还准备了一杯毒酒?!”
沈元嵘虽无治国才能,可也非驽钝到一无所知,他惊慌地开口询问。
“嵘儿,退下,你外公自有打算,你等着登基就好。”季秋容身为皇后却已不念夫妻旧情,她想母仪天下,代涉世不深的太子掌管朝政。
“母后,儿臣只是不愿太子之位被夺,却从未想过要弑君夺位,母后不要让儿臣没了父皇。”
生性懦弱的太子难得勇敢一回,反抗积极推他登位的皇后。
“嵘儿,退开,不许胡闹。”皇后沉着声,眼露责备。
“谁说本宫胡闹,比起乔翊无法无天,无赖耍泼,本宫此刻只是说了该说的话,本宫不可能眼睁睁看你们弑君。”他相当不满,朝着皇后大喊。
“你……”居然敢对她怒目相向。
“好、好,不错,太子你还有几分胆量,朕甚感欣慰,看你还能为朕的安危挺身而出,朕就饶你不死,终究是父子呀!”至亲骨肉,他也不忍心下手残害。
一见清明帝仍不惊不惧,气定神闲地感慨,国丈忽地心生不安。“皇上还有何遗言,臣等跪地恭听。”
“遗言?”清明帝由鼻孔轻哼。“你们还不把这逆贼拿下,真要朕请一顿年夜饭吗?”
季从虎心口一惊,正要下令左右先擒住皇上以免有变,不料上千名弓箭手从四面八方涌进,将殿内众人重重围困。
一道带着谑意的轻笑声从龙椅后方传来,一名俊秀非凡的佳公子翩然走出。
“小皇叔,好歹等翊儿啃完手上这根鸡腿,戏正演得精彩,你至少勉为其难的喝下那杯毒酒,毒发身亡才有看头。”重头戏是吐血呀!他连假血都准备好了。
“你这猴崽仔想让朕死呀!”跟他爹一样没天良,父子俩全是狠心的狼,吃人不吐骨头。乔翊笑着走下金銮殿,高举起毒酒一饮入喉。“啊!真不赖,傅太医精酿十年的桃花酒,桃香温醇,韵味十足。”
再仔细一瞧,那名咧嘴直笑的太监不就是富春?!
国丈的“大业”功败垂成,他太急于求成,觊觎近在眼前的权力,丝毫没想过短短数日便能完成进行近十年的计划有古怪,以为是天降好运,神明保佑,理所当然该水到渠成,顺应天命,成为天下共主。
他想除掉龙椅上的天子,再推太子登上皇位,以酒色财气迷惑沈元嵘,使太子纵情声色,令其身子每况愈下,然后传出太子弑父夺位的丑闻动摇皇位,他再以痛心疾首的摄政王身分废除新皇,改立其子季元彻为帝,从此沈氏江山覆灭,再无腾龙王朝。
可惜他机关算尽,最后仍不敌技高一筹的乔翊等人,以一个又一个的陷阱引诱他往里跳,自投罗网。
宫中三千禁卫军是能换就能换得掉吗?几名亲卫想掌管训练精良的禁卫军更断无可能,简直是痴人说梦,更别提皇上刚好给予机会大摆家宴,单宴请皇后、太子、国丈寥寥几人,至少其余嫔妃们及家人也该受邀入席,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家宴。
季从虎败就败在太低估敌人,以为几个毛头小子能坏什么事,殊不知他的私军已被瓦解,来往官员名册被盗,金援被断,连他自信满满的后援狼族也做壁上观,他用尽心机的一切转眼成空。
谋逆一案罪名成立,交由刑部和宗人府审理,皇后被削去后位,贬为品级最下等的采女,服劳役三年,再不侍寝,终老冷宫。
而太子虽参与逼宫一事,但念及危急之时尚能袒护君父,因此只是废除太子之位,封“安逸郡王”,封地、赐爵、外放,安置在遥远的领地做个闲散郡王,不得过问朝政,未经传召终生不可私自入宫。
而国丈父子季从虎、季元彻等人因罪大恶极而发配边疆服苦役,苦寒之地日夜折磨,其家产充公归入国库,家眷百名逐出京城,改姓为“荆”,季氏先祖再无人祭拜。
受到牵连的文武官员近三百名,或贬、或降、或削级,朝廷动荡,清明帝紧急动用新人,连升了近百名由世子爷乔翊推荐的青年才俊,其中不乏容尽欢、朱子仪、左轻云等人,个个官升三级。
不过国丈和国舅未到边境便死于半路,听说身上各中九九八十一道剑伤,剑剑深及见骨、血肉模糊,可见有着深仇大恨才下手如此凶残,全然不给人活命的余地。
据说是一名身手矫健的女子行凶,事后逃逸无踪,未见有官兵追捕凶手,似有朝中大臣下令纵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