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宪章心头暗暗诧异,这个曾国彰不仅很有些臂力,脑子也好使,这问答式教学,一问一答之间,就把一个复杂的逻辑关系,说的一清二楚深入人心。♀朝廷用老百姓的钱欺负老百姓,这就是大清国的现状!此人看来颇有些领导才能。
曾国彰继续说道:“既然朝廷该死,那么日本人打这个朝廷,该不该!”
“该!”众黑衣人异口同声。
曾国彰大为满意:“不错,满清朝廷鱼肉百姓,恶贯满盈,咱们这些老百姓手里没枪,拿他没办法,可日本人利害呀,三拳两脚就把那些清兵清将打得满地找牙,狗日的,日本人固然可恨,可他们要是打垮了朝廷,打垮了慈禧太后,也是替咱们出口气!你们说是不是!”
“是!”
“那个狗日的周宪章,还有一伙他妈的章军,偏偏要帮着朝廷,打跑了日本人,妈的,日本人跑了,朝廷没垮,慈禧太后照样作威作福,咱们这些老百姓照样受官军欺负!大家说,周宪章帮着慈禧太后,他是不是极为可恨!”
“可恨!”众人怒发冲冠。
郭二杆凑到周宪章耳边,低声说道:“大哥,我怎么听着,这家伙的话有些道理呢。”
周宪章被曾国彰骂得头晕脑胀,一时半会也理不清这里面的逻辑关系。
张啸林挺身而出,振臂高呼:“活捉周宪章,扒皮抽筋!”
众人跟着张啸林,齐声高呼:“活捉周宪章,扒皮抽筋!”
周宪章大惊失色,急忙说道:“我听说,周宪章已经死了。”
曾国彰一声冷笑:“他就是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张啸林随即举起拳头:“周宪章为虎作伥,死有余辜!
众人跟着张啸林齐声高呼:“周宪章为虎作伥,死有余辜!
义愤的口号声响彻云霄,竟然盖过了马达的轰鸣声。♀
众人义愤填膺,曾国彰大为满意,高喝一声:“周宪章已经死了,可这两个日本人还活着!来人,把这两个狗日的日本人扔进海里,为死去的老百姓报仇!”
这个曾国彰口口声声说日本人打大清国,是对的,周宪章帮着朝廷打日本人,是错的。这话刚说完,又要杀掉日本人为百姓报仇。这个曾国彰的思维,其实极为混乱,毫无逻辑可言。
其实,绝大部分江湖帮会都和曾国彰一样,干事情想问题凭的是个人喜好,思想不成体系,想法前后矛盾。出于朴素的爱国观念,他们恨日本人,恨西洋人,出于切身利益的考虑,他们又恨朝廷,恨朝廷的鹰犬。当日本人与朝廷打起来的时候,他们的立场就有点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大清国的百姓之所以出现这样的逻辑思维混乱,其实,归根结底,是满清政权愚民政策的结果,朝廷故意混淆了国家与朝廷的概念。
数千年来,中国的历代朝廷故意将国家与朝廷混为一谈,他们告诉老百姓,国家就是朝廷,朝廷就是国家,爱国就要爱朝廷,反抗朝廷就是卖国,就是汉奸!
到了清朝,当权者进一步强化这种奴才思维模式,将朝廷的概念进一步扩大化,反抗皇帝是汉奸,反抗朝廷是汉奸,举报朝廷命官贪赃枉法也是汉奸,反抗朝廷命官的姨太太、狗腿子也是汉奸!
老百姓长期被愚弄。他们憎恨这个朝廷,却不得不在这个逻辑的诱导下,憎恨这个国家。甲午战争中,当日本军队横扫辽东、山东的时候,很多沦陷区的老百姓宁愿与日本人合作,驱逐清军,就是这个逻辑下酿成的苦果!
而事实上,国家与政府、或者朝廷,根本就是两回事。现代国家概念,政府或者朝廷,只是民众的服务机构,民众出钱向政府购买服务,政府就和淘宝店铺一样,收了买家的钱,必须为买家提供货真价实的商品。政府为民众提供了足额的服务,这是他应该做的,而如果政府短斤缺两,那么民众就可以举报、咒骂、甚至推翻他!
政府从来就没有任何功劳可言!任何民众都不必因为政府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而对政府感恩戴德!相反,如果政府有一件事民众不满意,民众就有权让他下台!
当然,在两千年封建**下的中国,要想向民众说清楚这个逻辑关系,绝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周宪章被这群满腔怒火的黑衣人举过了头顶,眼看就要扔进大海喂王八,哪里还有时间去解释什么朝廷国家。
就听周宪章大喝一声:“达摩面壁六祖盛,瓮武钱文潘道!”
周宪章话音未落,曾国彰腾地跳将起来,把手里的铁茶壶扔进了大海,大呼:“手下留人!”
众黑衣人已经把郭二杆摔出了船舷,忽听曾国彰呼喊,一个小子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郭二杆的裤腿,就听嘶拉一声,郭二杆的裤子撕成了两半,身子倒栽下去。
幸好这一撕扯,减缓了冲力,众人七手八脚扯住郭二杆的双脚,把光着的郭二杆硬生生扯回了甲板上。
郭二杆气得破口大骂:“我操你们祖宗八代,你们他妈的把老子当猴耍!月兑老子的裤子,士可杀不可辱,来来来,狗日的一起来,和老子过过招!”
张啸林一干人举着周宪章,动作稍慢,没有扔出去,听到曾国彰呼喊,急忙把周宪章放回到甲板上。
曾国彰也不理郭二杆,冲着周宪章说道:“刚才你说的什么?”
周宪章冷笑:“盘道条口,可一不可二!”
曾国彰大喝一声:“给二位义士松绑!给这位……义士换裤子!”
这曾大帅刚才还认定这是两个狗日的日本人,一转眼,就称呼二位为义士,前后态度天上地下。张啸林等一干黑衣人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违令,急急忙忙给周宪章和郭二杆松了绑。
几个黑衣人急忙跑进船舱,给郭二杆找裤子,慌乱之中,半天没找回来。郭二杆光着站在甲板上,气得暴跳如雷,挥动拳头揪住张啸林就要动手。
曾国彰喝道:“郭大海义士且慢!”说着,指着张啸林喝道:“你,把裤子月兑了,给郭义士穿上。”
“大帅,这恐怕……”张啸林很不情愿。
“你他妈的动作快点,否则老子把你扔进海里!”曾国彰怒道。
张啸林无奈,只得月兑掉裤子,递给郭二杆,自己穿着一条短裤,站在甲板上,风一吹,浑身哆嗦。
郭二杆穿上裤子,冲着张啸林冷笑:“张兄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张啸林心头恼怒,却也不敢回嘴,只是满脸疑惑,看着曾国彰,不敢出声。
其实,别说是张啸林那一干人,就是郭二杆也是莫名其妙。周宪章那句话没头没尾,却把个曾国彰说得回心转意,不仅不把他们往海里扔了,看这架势,还要把二位敬为贵宾。
果然,曾国彰冲着周宪章拱手说道:“金先生请上座说话!”
周宪章也不客气,冲着曾国彰一抱拳:“多谢曾帮主!”说着,一坐在铁茶几旁。
曾国彰与周宪章相对而坐,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
“哪里哪里,咱们这是不打不相识。”周宪章说道,两人哈哈大笑。
周宪章说的那句话听起来没头没尾,可在曾国彰的耳朵里,却是如雷贯耳。
这句话一共十三个字,是青帮的盘口,但这不是一般的盘口,而是青帮四大庵之一石室庵的入庵盘口,所知者甚少,就连很多帮半的帮主也没听说过,更别说是青帮的普通门徒了。
青帮创建于雍正年间,当年,雍正皇帝为疏通南北粮运,出皇榜由钦差田文镜招民兴办水路粮运。杭州有三位异姓好友揭皇榜愿受此任。这三位依年岁长幼而分,年长者名叫翁岩,江苏常熟人,秀才出身,后弃文习武,在河南少林寺习艺;次者钱坚,迁居河南,经商;最年幼者潘清,浙江杭州武林门外哑叭桥人。三人均为天地会成员。翁岩、钱坚、潘清三人结为异姓兄弟,创立粮运之道,主要是以通州至杭州这段航程,设七十二个半码头,一百二十八帮半。这便是现在的青帮。翁岩、钱坚、潘清便是青帮“三祖”。
青帮创立之初,原本是在官府的支持下,由民间办理的粮运组织。带有半官方色彩。所以,青帮一向并不与朝廷作对,而是依附于官府,与反抗官府的洪门有着很大的区别。正因为这一原因,青帮与洪门曾经一度势不两立。在官府的支持下,青帮发展神速,从雍正年间到光绪年间,青帮的势力范围以运河一线为中心,向东西南北扩展,逐步发展到了东部沿海的各个省份,并进一步发展到了内地,甚至在四川云南也出现了青帮的影子。
极盛时候的青帮,其势力范围南达福建,北至黑龙江,包括现今东北三省的满洲地区,也成了青帮的天下。
当然,青帮势力最为雄厚的地区,还是在江浙一带,这是青帮的发源地,也是青帮主要的营生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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