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山下响起了喊话声,一个身穿清军衣甲的营官走到了山崖下,举着喇叭,向山上大喊:“乱匪听着,给你们五分钟时间,放下武器,交出孙文!余党概不过问,否则,五分钟时间到,大炮一响,鸡犬不留!”
周宪章回头看了看葛芸好,说道:“芸好妹妹,你去把颜琼林押上来。♀”
“周大哥同意了!我马上就去。”葛芸好兴奋起来,转身而去。
不一会儿,蒋乃武和葛芸好把五花大绑的颜琼林押到了红墙上。
周宪章让葛芸好伏在红墙下,自己站在颜琼林的背后,端着步枪,问道:“你的部下什么番号?”
“琼字军。”颜琼林乖乖作答。
周宪章点点头,清军的规矩,以主官的名字命名部队。
“来增援的是什么部队,主官是谁?”
“定武军,主官是安州总兵叶焘。”
“叶焘!他怎么来上海了!”周宪章吃了一惊,这才是冤家路窄。从天津武备学堂,周宪章就和叶焘有过节,后来,这个叶焘和他老爹叶志超一起,率军进入朝鲜,抄了章军的后路,害得章军四分五裂。
“这是朝廷的调派,下官不知。”颜琼林小心作答。
周宪章向山下望去,只见身着蓝色军服的定武军在后,而身着传统号服的琼字军在前,定武军的装备和精神状态,明显优于琼字军,不管怎么样,叶焘是打过仗的,这家伙铁腕治军,虽然手段残忍,但毕竟比那些松散的清军八旗好得多,而颜琼林的琼字军,只是一支地方部队。
叶焘一向心狠手黑。更糟糕的是,他认识周宪章!
周宪章藏在颜琼林的身后,向山下喊道:“山下的清兵听着,这是你们的总兵官颜琼林,在下有一个提议。鳌头崖上有三个女人,她们不是革命党人,如果下面的弟兄愿意放这三个女人一条生路,我们就放了你们的颜总兵。”
对于葛芸好的建议,周宪章并不抱太大希望,清兵绝不会用一个总兵来交换革命党的领袖孙文,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不过,葛芸好的建议提醒了周宪章,秋瑾、唐群英、葛芸好三个女人,不应该死在这里,战争是男人的事,与女人无关。
山脚下,琼字军的清兵清将看见了颜琼林,一阵骚动,那个喊话的营官也是琼字军的人,是颜琼林的部下,闻声也是一愣,随即喊道:“乱匪不得对颜总兵无礼!待我请示叶总兵,再做定夺。”
营官说着,匆匆而去。
葛芸好蹲在墙角下喊道:“周大哥,我是说用这个总兵交换你和孙先生,你怎么换起我们来了?我不干!”
周宪章笑道:“芸好妹妹,你说的条件,清兵绝对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
周宪章说道:“孙先生是革命党的领袖,清军抓了他,革命党人就是群龙无首,难以成事。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朝廷岂能放过!你们三个先走,设法联络崇明岛的曾大帅,请他前来救援,我们坚守一段时间,或许还有机会。否则,我们什么机会都没了!”
“可是……”
周宪章拉下脸来:“没有什么可是,这是咱们唯一的出路!”
正说着,忽听山下一片呼喊声。
只见定武军一拥而上,把琼字军围了起来,这些定武军士兵果然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一转眼的功夫,琼字军的八百清兵群龙无首,顿时不知所措,立即被缴了械。♀
一个军官从小火轮上走了下来。那军官身着脸色军服,脚下瞪着长筒皮靴,腰扎武装带,腰挂佩剑,脸色阴鹜,正是叶焘。
两个士兵抬过来一张椅子,叶焘坐在椅子里,翘起了二郎腿,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定武军士兵冲进琼字军人群里,拖出十几个兵将来,包括刚才喊话的营官。
这十几个官兵被推倒芦苇丛前的水荡里,站成一排,叶焘坐在椅子上,一摆手,一排枪响,十几个官兵被当场击毙。
琼字军官兵们望着那十几具尸体,吓得瑟瑟发抖。
周宪章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他早就知道叶焘心狠手黑,可没想到,他竟然在大战前夕,对自己的友军下手!不过,周宪章倒也佩服这个叶焘,他的手段固然残忍,可效果不错。叶焘杀人,其实有两个目的,第一,稳定军心,迫使琼字军义无反顾。第二,借机吞并琼字军,反正琼字军没了主帅,这支部队迟早都是人家的,自己先下手为强。现在看来,杀了十几个人,他的目的达到了。
红墙上,颜琼林看见自己的部下被杀,气得破口大骂:“叶焘,老子操你祖宗,你敢杀我颜琼林的人,老子到总督大人那里去告你,老子要杀了你全家!”
叶焘瞄了一眼山顶,厉声喝道:“颜琼林总兵已经以身殉国,那是乱党假扮颜总兵,乱我军心。诸军听着,大炮一响,立即攻山,琼字军在前,定武军在后,畏缩不前者,杀无赦!”
颜琼林兀自大叫:“姓叶的,老子不放过你……”
轰隆一声巨响,一发炮弹破空而至,在红墙外爆炸,周宪章抱着颜琼林滚下了红墙,颜琼林双眼血红:“姓叶的,你他妈的杀人灭口!”
周宪章把狂呼不已的颜琼林交给了蒋乃武:“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保护他的安全!”
“可他是清狗!”蒋乃武说道。
“他现在不是了,清兵根本就不认他,快去!”
“是!”蒋乃武连扯带拉,把颜琼林拖了下去。
周宪章把颜琼林押上山,原本是指望用这个总兵官牵制清军,即便清军不打算交换,也可以让他们投鼠忌器,哪里想到,来了个心狠手黑的叶焘,周宪章的想法落空了。
看来,只能硬碰硬了!
周宪章端起步枪,冲出红墙,伏在大树下。葛芸好也冲了过来,伏在周宪章身边。
“你怎么又来了?”周宪章斥道。
“周大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葛芸好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爹妈都是革命党人,他们被清兵杀了,我要打清兵,为他们报仇!”
又是一个孤儿!周宪章想起了金姝,不知道她在哪里流浪?
“好吧,记住,不准离开我身边两米!”周宪章喝道:“否则你就回去!”
“嗯!”葛芸好破涕为笑。
尖锐的蜂鸣声破空而至,一发又一发炮弹飞上了山崖,准确地落在了祠堂的屋脊和门楼上,祠堂燃起了熊熊大火,夹杂着房屋撕裂倒塌的的轰鸣。
定武军果然不同于琼字军,炮兵受过正规射击训练,教授他们的是德国教习,有着极高的战术素养,他们认定那祠堂是革命军的指挥部,在信号兵的指引下,山炮命中率极高,前后不到十五分钟,整个祠堂就陷入一片火海,祠堂的主建筑轰然倒塌。
“周大哥,你真是神了,要是听徐大哥的,那就坏事了。”葛芸好拍着手叫好。
“住嘴!”周宪章握着步枪喝道。
葛芸好吓得一吐舌头,乖乖伏在周宪章身边,再不言语。
山坡上,一百百多身着传统号服的琼字军,发起了冲锋,他们的身后,是荷枪实弹的定武军,定武军的枪口没有对准山顶上,而是对准了琼字军兵丁的后背,谁要是稍有迟疑,立即就被当场击毙。
在定武军的威逼下,琼字军嚎叫着冲上了山坡,山炮的轰鸣,给他们壮了胆。琼字军从来没经历过真正的战火,在这之前,他们的对手,都是些江湖帮会或者占山为王的土匪,那些匪徒往往一听见大炮,就作鸟兽散,现在,山崖上的祠堂燃起了大火,琼字军想当然地认为,那里的敌军要么被烧死了,要么早就逃之夭夭。
山炮停止了轰击,琼字军冲到了距离红墙不到五十米的地方,红墙外,琼字军发出的壮胆的呼号和漫无目的的射击,却没有听到革命军的枪声。
这愈发让琼字军相信,革命军早已逃跑了。
不少琼字军士兵站直了身子,在丛林中大摇大摆地行进,一个哨长
清军前锋冲到了距离红墙二十米处,周宪章端起步枪,把枪口对准了走在队伍中央的一个清军哨长,扣动了扳机,那哨长脑门心中弹,一个后仰,尸身滚下了山坡。
山林里,枪声大作,子弹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琼字军兵丁们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撂倒了十几个,后面的兵丁见势不妙,撒腿就往山下跑。
刚跑出十几步,就听山下一阵急促的枪声,跑在最前面的兵丁被击倒了一大片。
在山坡下,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吐出火舌。
重机枪是国之重器,大清国总共也只有二三十挺。定武军是新军,叶志超又是太后的心月复,朝廷破例给了他两挺重机枪。
然而,叶焘没有用这重机枪对付侵略者,也没有用它来对付乱党,而是用这大清国最先进的武器,屠杀大清国的兵丁!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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