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宪章不能以公开身份回国前往扎兰屯。
大家决定,周宪章扮成一个前往扎兰屯去和俄罗斯人谈生意的商人,这样前去扎兰屯才显得顺理成章。
又怕周宪章搞不懂买卖上的事,言辞之间露出破绽,特邀赵正伦为商业顾问,当然,对外称赵正伦是周宪章的管家,为保障安全,姚喜带一个班的jǐng卫扮成随从,从直属营抽掉连长郭二杆跟随,这个郭二杆很有些江湖经验,而且有些拳脚功夫,跟在周宪章身边能做个帮手。
一切准备妥当,盛大年又提出,大凡大商贾出行,都有些派头,别的不说,至少应该有一位姨太太跟随,这样才显得郑重,盛大年告诉大家,他堂叔盛宣怀有五个姨太太,每次出行都带上一位。周宪章对此表示反对,可是大家全都深以为然,反正是假扮的,又做不得真,周宪章拗不过众人,只得同意。
可问题是,周宪章没有姨太太,他连正房夫人都没有,章军里也没有女人。倒是盛大年有主意,从他的服务公司里找了一位名叫柳英淑的jì女,假扮周宪章的姨太太。
这位柳英淑本是盛大年从安州招来的,长相妖娆,xìng格泼辣,原本是汉城人,走南闯北的,颇有些江湖经验。更有一番好处,这个柳英淑曾经在大清国奉天做过两年业务,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盛大年给柳英淑开的价的是每天五十两银子,这是个大价钱。要知道,在盛大年的公司里,每天顶破天只能挣二十两银子。
价钱给的高,盛大年提出的要求也高,柳英淑必须做好一位夫人所应该做的一切工作,包括场面上应酬和周宪章的私生活,换句话说,就是做好全方位服务。
一切准备停当,平壤城里,罗鸣芳代理周宪章管章军事务,皇叔那哈五掌管民政,其他人各就各位。
周宪章和柳英淑、赵正伦、姚喜、郭二杆以及十几个兵丁打扮成商队,出了静海门。
大商人周宪章穿着貂皮大衣骑着马,姨太太柳英淑坐着骄子,亲随姚喜跟在周宪章马后,保镖郭二杆跟在柳英淑的轿子边,管家赵正伦则是和其他兵丁们一起,坐在五辆马车上,马车上无非是些朝鲜的土特产。
雪停了,官道上一片银白,来来往往的客人熙熙攘攘,自从章军进城,平壤城里人气越来越旺。这大冬天的,还是有不少百姓出门。
一行人走出两三里路,来到玄武观前,柳英淑的轿子停了下来。
郭二杆匆匆跑了过来,说道:“师长……”
“叫少爷!”姚喜喝道。
“少爷,夫人说,要去玄武观上香。”
“什么夫人?”周宪章一连懵懂。他还没反应过来,现在他是有老婆的人了。
“就是柳小姐。”郭二杆指了指轿子。
姚喜喝道:“妈的,她这个姨太太是假的,凭什么发号施令。郭二杆,你去告诉她,这里是师长……少爷说了算!马上赶路!”
郭二杆跑到轿子跟前,对着里面说了几句,又跑了回来:“夫人说了,假夫人也罢,真夫人也罢,反正出了平壤城,她就是少爷的夫人!你们都是少爷的下人,下人必须听夫人的!”
“嗨!狗rì的还登鼻子上脸了!”姚喜怒道,三步两步冲到轿子边,喝道:“姓柳的,你他妈的……”
还没等姚喜骂出口,轿帘掀开了,里面一声娇喝:“姓姚的,当面顶撞老娘,小心老娘家法伺候!”
“老子倒要看你他妈的怎么个家法伺候!”
“来人啊!”柳英淑喝道:“把姚喜按倒在地,抽二十马鞭!”
柳英淑这一嗓子喊出来,字正腔圆,颇有气势,还真有些少爷夫人的派头,还真有两个随从跑过来,拽住姚喜的膀子就要往雪地里摁。
赵正伦见势不好,急急跑了过来,劝道:“夫人喜怒,姚喜有眼不识泰山……”
“放屁!”姚喜大怒:“老子倒要看看,你姓柳的当真敢抽老子!老子是总理大臣的副官!”
姚喜如此一说,两个随从才醒悟过来,柳英淑这个夫人是假的,慌忙放开姚喜,姚喜得意洋洋:“看见了吧,这里的人都听我的,姓柳的,少跟老子登鼻子上眼,乖乖放下轿帘走路!”
却见柳英淑腾地跳下了轿子,把身上的大红sè毛料大衣车了下来,扔在雪地里,喝道:“连个跟班都不听老娘的,这个夫人当着有屁个意思,老娘不干了,你们爱找谁找谁去。”
柳英淑撂挑子不干了,赵正伦大为慌张,好言相劝。柳英淑却是软硬不吃,闹着要回城。
周宪章无奈,只得走了过来,冲着柳英淑一拱手:“柳姑娘……”
“原来我是柳姑娘!”柳英淑冷笑:“既然在你眼里我是姑娘,你带着我干吗?”
“这个,柳夫人……”
“柳夫人,我是谁的柳夫人?”
“这段rì子,暂时委屈你做我的夫人,”周宪章说道:“当然了,这是一个短期计划,长远看来……”
“老娘不管短期还是长远!”柳英淑喝道:“要做夫人,就得有夫人的样子,你看看你这些下人,个个都不听老娘的话,个个都要把老娘吃了!你说说,哪里有这样的下人,哪有这样的夫人,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赵正伦慌忙说道:“少爷,夫人说得有道理,少爷您这是微服私访,身边的人都要讲些规矩,夫人虽说是假的,可一定要按真的来,否则,都像姚喜这样对夫人指手画脚,咱们一到大清国的地界上,就会被人识破了行藏。”
柳英淑见有人替她说话,也来了jīng神:“赵先生说得有理!其实吧,我也不是非要摆夫人的架子,可是,如果不摆架子,不按规矩来,少爷您的面子上也不好过。少爷,我是您的夫人,他们不尊敬我,就是不给少爷您面子。少爷,您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在理,在理!”周宪章点头说道:“夫人说得非常在理,姚喜得罪了夫人,我替姚喜给夫人赔罪了。”
柳英淑眉头紧皱:“少爷,您这话又说偏了,你想想,我是你的夫人,姚喜是你的随从,随从得罪了夫人,少爷来给随从赔罪,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不让外人看咱们的笑话吗?”
“那夫人的意思是?”
“在大户人家,一般情况是这样:下人得罪了夫人,少爷要替夫人作主,用家法惩罚下人,为夫人出气。”
“可我们家还没有制定家法。”周宪章苦着脸说道。
柳英淑笑道:“少爷不必担心,一般吧,家法都是夫人制定的,少爷公务繁忙,这些小事不用少爷费心了。妾已经替少爷想好了,咱家的家法也很简单,用不着定那么多条条框框,谁要是犯了事,就用马鞭抽,轻则二十马鞭,重则五十马鞭。”
“这个规矩好,”周宪章赞道:“既能起到惩戒作用,又不会出人命。大家记住了,这就是夫人为我周家定的规矩,今后无论是谁,犯了夫人的规矩,就要挨抽,大家都仔细点,夫人要抽谁,少爷我也讲不得情面。”
姚喜大叫:“大哥!少爷!使不得,她这是要抽我!”
周宪章冲着柳英淑一拱手:“夫人,规矩是您刚刚才定下来的,姚喜冒犯您在前,您定的规矩在后,也就是说,姚喜冒犯您的时候,规矩尚未启用,所以,您打不得他,当然了,如果他再犯,夫人尽管惩处,我绝不护短。”
柳英淑点点头:“少爷是个讲道理的人,也罢,就听少爷的。不过,姚喜应该给我赔礼道歉,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周宪章给姚喜使了个眼sè:“还不快给夫人道歉?”
姚喜哭丧着脸,无可奈何地冲着柳英淑鞠躬:“夫人,老子……”
“大胆!”柳英淑柳眉倒竖。
姚喜慌忙改口:“小人冒犯了夫人,给夫人道歉了。”
柳淑英叹了口气,对周宪章娇声说道:“少爷,此去大清国的扎兰屯,千山万水路途遥远,听说那边胡子也很多,路上不太平,妾想着,到玄武观为少爷烧烛香,求神保佑咱们一路平安,少爷,妾都是为了你好,可这个姚喜百般阻拦,他不把我这个假夫人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可他阻拦妾为少爷烧香,妾实在是气不过!”
周宪章点头:“多谢夫人好意,周某感激不尽,这样吧,咱们就在这玄武观停留片刻,待夫人进香完毕再动身。”
“多谢少爷。”柳淑英大喜。
一行人进了玄武观,崔道一见是总理大臣莅临,不敢怠慢,急忙命人洒扫殿宇,烹茶倒水。
周宪章说道:“道长不必劳师动众,周某就是配夫人前来进一株香,完了就要赶路,请道长前头带路,带我和夫人一同前去大殿。”
柳淑英慌忙说道:“少爷,妾身是诚心为少爷您进香,求神保佑少爷的,少爷就不要和妾身一起去了,要不然,神会以为妾神心不诚,香就不灵验了。”
周宪章点头:“也好,那我就在大殿外等着,夫人快去快回。”
崔道一命一个老成持重的老道士陪着柳淑英进了大殿,自己在外面陪着周宪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