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喜不敢插手,他知道翠花和郭二杆都不是好惹的,深怕两人辣手误伤,只得在一旁呐喊助威:“翠花,加油,抓他辫子,老子当初和那晋老头儿决斗,就是扯了他的辫子,才反败为胜……”
周宪章一脚踢在姚喜的上:“你个狗东西,郭二杆是自家兄弟!”
姚喜马上改口:“郭二杆加油,抓她辫子……”
“姚喜你个王八蛋,敢帮着外人!”翠花边打边骂。
周宪章叫道:“外人?谁是外人?这里没有外人!都他妈的是自家人,给老子住手,住手!”
郭二杆想住手,翠花不依不饶。
周宪章见不是了了局,急忙冲进屋里,把秦氏老太太背了出来,往院子里一摆,喝道:“老太太在此,谁敢无礼!”
这一招果然有效,翠花见秦氏老太太出面,立马收手。
老太太亲自出马,误会迎刃而解,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周宪章这才抽出空来,给赵巧儿松了绑。
赵巧儿扑进秦氏的怀里,母女俩痛哭一场,这才双双向着周宪章等人下跪,叩谢救命之恩。
周宪章不敢受秦氏老太太的大礼,命郭二杆架住秦氏老太太,单单受了赵巧儿的礼,既然认了赵巧儿是妹妹,妹妹给哥哥磕头,这个礼倒也受得起。
见面礼搞定了,众人安静下来,周宪章这才一五一十,把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也把赵小满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只是没敢把赵小满战死的事说出来,怕老太太承受不起。周宪章只是告诉秦氏老太太,他和赵小满是生死兄弟,赵小满现在朝鲜当营长,军务在身回不来,托他来看望老母和姐姐。
周宪章说完,转向翠花,沉声说道:“翠花,说起来,你算是我的弟妹了。当大哥的,要说你几句。咱们且不说什么三从四德,就说说姚喜,人家身上有着六品前程,是朝廷命官。你可以不给姚喜面子,可不能不给朝廷面子,你当着众人的面,殴打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翠花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周宪章当真是个巡抚级的人物,而他的老公姚喜,看着窝囊,可身上真的是六品千总的前程。翠花再也不敢放泼,老老实实站在姚喜身后,低声说道:“总兵大人,小妇人知罪了。”
“知罪就好!”周宪章说道:“还不快给姚喜道歉。”
郭二杆喝道:“光给姚喜道歉还不行,老子也被打了,这怎么说?”
翠花唯唯诺诺,给姚喜作揖道歉,姚喜慌忙说道:“老婆免礼,其实,老婆你要毒打我,只要不当着大家的面就行……”
“朽木不可雕!”郭二杆咬牙骂道。
不久以后,翠花一人力战朝廷三大命官的故事在奉天到处流传,女中豪杰翠花的大名家喻户晓,堪比当年的花木兰。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周宪章原打算看望了秦氏和赵巧儿,连夜赶回城里,现在看来,暂时还不能走。
一则,众人闹了一晚上,很是疲倦;二则,秦氏老太太从大悲到大喜,jīng神上受了严重刺激,一时间缓不过神来。周宪章不忍心就这样离开。三则,在中安堡杀了团主金寿山,也不知道那张作霖能不能服众,万一张作霖镇不住场子,中安堡前来报复,秦氏和赵巧儿就麻烦了。
所以,周宪章决定,在赵家住一晚上,等天亮看情况再说。
众人各自安歇。秦氏老太太、赵巧儿和翠花住在一间房里,周宪章、姚喜。郭二杆住在原先赵小满住的房子。
赵家赤贫,赵小满的房屋四面透风,里面只有一张土炕,炕上铺着稻草,连被子都没有。
三人挤在炕上,炕头上却是冷的出奇,没有灶火,寒风一吹,屋里彻骨生寒。
姚喜叹道:“赵小满命薄啊,连个热炕头都没捞着睡,好不容易当上了连长,混了个前程,眼看着可以回家盖房子娶姨太太了,又死在小rì本手里……”
“你他妈的闭嘴!”周宪章喝道,指了指隔壁,两间房子紧挨着,这要是让隔壁的老太太听见了,如何了得。
姚喜吐了吐舌头,一头钻进稻草堆里。
第二天一大早,天sè蒙蒙亮,周宪章早早醒来。身边,姚喜和郭二杆还在稻草堆里,睡得鼾声如雷,天太冷了,两个大男人为了取暖,紧紧靠在一起,睡相极为暧昧。
周宪章皱了皱眉头,骂道:“狗rì的姚喜,那是郭二杆,不是翠花!”
姚喜翻了个身,继续蒙头大睡。
周宪章下了炕,走出了房屋,来到院子里。
赵巧儿正在院子里炉灶上生火做饭,红红的火苗映在她的脸上,映出一张红彤彤的脸膛。
赵巧儿瓜子脸大眼睛,虽然不像金姝那样柔美,可也算是个小家碧玉,只是家境贫寒,穿不起绫罗绸缎,抹不起胭脂,戴不起宝石翡翠,一副好容貌被一身的满是打着补丁的布衣给埋没了。如今,蹲在灶台下生火,火苗映照在脸上,一张秀脸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周宪章不由得看呆了。
“看什么看,贼眼!”赵巧儿狠狠瞪了周宪章一眼。
周宪章慌忙作揖:“巧儿妹妹早上好。”
“不好!”赵巧儿冷冷说道。
昨天晚上,赵巧儿算是死里逃生。金寿山玩女人出了名,这方圆几十里地的女人,不管是黄花闺女还是好人家的媳妇,一旦被他看中,从来就没有跑出过他手心。运气好的,被他抓进中安堡,玩几天又放出来,运气不好的,玩过了就被他卖到奉天省城窑子里。
赵巧儿长得俊俏,原本不该去中安堡触这霉头,往常交钱粮,都是秦氏一个人去的。
可是,昨天晚上,中安堡催粮催得急,不交的就关进铁笼子里,在外面冻一晚上。家里已经欠了中安堡二十两银子,家里就剩下些野菜,拿不出钱粮来。要是秦氏一个人去了中安堡,必定被关进铁笼子,她一个老太太哪里熬得了一晚上,必定是死在铁笼子里。
赵巧儿xìng子烈,哪里能放着自己的老娘冻死在外面!就和秦氏一起去了中安堡,求金寿山高抬贵手。赵巧儿做了两手准备,在脸上抹上碳灰,遮掩容貌,然后趁秦氏没注意,在衣服里藏了一把剪刀。
赵巧儿打定了和金寿山同归于尽的主意。
那金寿山是个采花高手,一眼就看穿了赵巧儿脸上的碳灰,看出那碳灰下是个美人胚子,还是个黄花闺女,金寿山yín.心大发,二话没说,就把赵巧儿抢进了中安堡。
金寿山是条sè中恶狼,命人把赵巧儿送进内室,也不顾大堂上祝寿的人群,跑进去就要求欢。
赵巧儿眼见金寿山欺到身前,拔出剪刀就刺。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是金寿山的对手,只划破了金寿山的脸皮,就被金寿山拿下。
赵巧儿进了中安堡,就没打算活着出去,虽然被金寿山拿下,却是破口大骂,一心求死。那金寿山也觉晦气,兴致全无,痛打了赵巧儿一顿,命人把赵巧儿关进黑牢里,打算第二天就卖到城里窑子里去。
金寿山哪想到,触了周宪章这个大霉头,掉了脑袋。
赵巧儿在黑牢里第一次见到周宪章的时候,以为是金寿山的手下,要把她带出去卖到窑子里去,赵巧儿抵死不从,狠狠咬了周宪章一口。
不过,随后发生的事情,证明周宪章不是坏人,还真是来救她的。
不过,赵巧儿严重怀疑周宪章的动机!
那周宪章口口声声说赵小满的结义兄弟,要给她当哥哥,给秦氏当儿子,这年头天上不会掉馅饼,天上掉下来的,往往是陷阱!
当然,周宪章冒着生命危险,把她从金寿山的魔爪中救了出来,还杀了金寿山,这一切,赵巧儿看在眼里,不管周宪章真实动机如何,救命之恩总是真的,所以,赵巧儿对周宪章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态度不冷不热,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心里保持高度戒备。
其他人都在睡大觉,院子里只有周宪章和赵巧儿两人。赵巧儿暗暗加紧了戒备。
周宪章走到赵巧儿身边,摇头说道:“巧儿妹妹,你也是的,中安堡又不是个什么好地方,那金寿山也不是什么好鸟,你长得这么漂亮,别说是金寿山那个老sè鬼,就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见到你都要多看两眼,你跑到中安堡去,岂不是要自寻晦气。以后,这抛头露面的事,你就别干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周宪章说赵巧儿长得漂亮,纯粹是站在大哥的立场上教训妹妹。可赵巧儿听来,却是油嘴滑舌,占她便宜。
赵巧儿暗暗握了握火钳,冷冷说道:“呆在家里?喝西北风啊!”
周宪章点头:“巧儿妹妹说的也是,家里只有咱妈和妹妹你,这都怪我这个哥哥,没有常回家看看,帮妈妈刷刷筷子洗洗碗……”
“这又不是你的家!”赵巧儿冷冷说道,心头暗暗火起,攥紧了火钳。周宪章口口声声“咱妈”,在赵巧儿听来,明明就是占她便宜,在村里,上门女婿才叫“咱妈”。
周宪章有些尴尬:“呐,巧儿妹妹,以前呢,这的确不是我的家,现在不同了,我都叫了妈了……”
赵巧儿腾地站了起来,剑眉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