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得意洋洋:“大哥,你看看,在场多数人都认定咱妈是答应,少数服从多数。大哥,母命难违啊,快给咱妈跪下,咱们这就举办隆重而庄严的结拜仪式,不要耽误时间了。”随即大叫一声:“奏乐!”
院门外,一支八人乐队鱼贯而入,一支笛子,两支唢呐、三支二胡,一面大鼓,一面铜锣,吹吹打打,好不热闹。院子外面,赵家庙的百姓蜂拥而至,把赵家围的水泄不通,大家都来看热闹。
周宪章哭笑不得。当初在天津武备学堂,冯国璋身为朝廷命官,逼迫他结拜兄弟,采取的是暴力手段。而今天在赵家庙,张作霖这个土匪头子逼迫他结拜兄弟,却是采取极为文明的手段——走群众路线。
那张作霖明显是有备而来,不仅带了一大群团丁做亲友团,而且置办了二十多桌酒席,场面搞得轰轰烈烈,看这架势,今天这个兄弟,是结拜定了。
张作霖出身贫寒,孤身一人流落到赵家庙,给人当过学徒当过兽医,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极有见识。
战争爆发以来,大清国与rì本在朝鲜打得天昏地暗,然而,大清国的普通百姓,尤其是下层农民,对于这场战争毫不在意,在他们看来,战争是一件极为遥远的事,没有人关心谁打赢了谁打输了,反正,输赢都是皇帝的事,谁赢谁输,老百姓不都得交粮嘛。
然而,在赵家庙这个中国北方的小村子里,却有一个年青的农民密切关注着战争的进程。这个人就是张作霖!
张作霖志向远大,在中安堡当了大团的二爷,可他知道,所谓大团,名义上是地方百姓的自卫组织,其实,就是一帮土匪。心肠好一点的大团兔子不吃窝边草,算是保境安民。像中安堡金寿山这样的大团,却是把窝边草啃得干干净净。这样的大团成不了气候,早晚,要么被官军消灭,要么被别人吞并,毫无出路可言。
所以,张作霖身在中安堡,心里却没闲着,一直想着找条好的出路。当然,最好的出路就是被朝廷招安,摇身一变,成为朝廷命官,手里有人有枪有诰命,那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张作霖自视甚高,招安是条好路子,不过,要招安,也得跟着一位英雄。就像当年的宋江,人家要跟着张叔夜,绝不跟着高太尉。
放眼大清国,当官的没有几个能入得了张作霖的法眼,那些当官的要么是尸位素餐昏庸无能,要么是横征暴敛恶贯满盈。左宝贵、聂士成倒是有能力有cāo守的好官,可人家瞧不起他。张作霖又不甘心跟着庸官去害民。
清rì战争爆发后,大清**队一败涂地。然而,在朝鲜,一个名叫周宪章的人,竟然逆势而为,率领一支残军,收复了朝鲜半壁江山。
张作霖认定周宪章是一位英雄!跟着英雄,自然是前途远大!
巧的是,这位英雄竟然出现在了中安堡,还救了他一命!
这真是老天爷的恩赐!
昨天晚上,周宪章杀了金寿山离开中安堡后,张作霖毫不费力就坐上了中安堡的头把交椅。
金寿山原本就不得人心,部下早就离心离德,就只有一个皮佻克算是他的心月复。如今,金寿山和皮佻克死于非命,二爷张作霖平rì威望就高,振臂一呼,团丁们很是拥戴。
张作霖当上了中安堡的团主,就开始琢磨着怎么跟周宪章拉交情。今天一大早,张作霖安顿了中安堡,完成了权力交接,马上率领团丁们抬着酒席和彩头赶赴赵家庙,死皮赖脸要和周宪章结拜兄弟。
周宪章完全不了解张作霖的底细,见他是个土匪出身,如今当了中安堡的团主,其实还是个土匪,心里老大不愿意。可那张作霖死皮赖脸的,带了一大群人来做啦啦队,搞得周宪章很是下不了台。
周宪章无奈,只得对秦氏老太太说道:“妈,您老真的同意我和张作霖结拜兄弟吗?”
乐队吹吹打打,团丁们呐喊助威,院子外面的街坊邻居也是高声叫好,场面隆重热烈。秦氏原本就是个农村老太太,没啥见识,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早被搅昏了头,呆呆地望着周宪章说不出话来。
张作霖沉下脸来:“大哥,咱妈不说话,就是默认!你身为人子,胆敢违背妈的意思,拒绝与我结拜兄弟,那就是大逆不道!”
周宪章心头暗骂,这狗rì的张作霖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当下也不示弱,喝道:“张作霖,你他妈的少拿着鸡毛当令箭!我妈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你小子吹吹打打忽悠了,老子可没那么好忽悠!”
张作霖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周宪章!你他妈的到底结拜不结拜,给句痛快的!”
“不结拜!”周宪章斥道。
“当真不结拜?”
“当真!”
“你确信不结拜?”
“确信!”
张作霖勃然大怒:“周宪章,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不用三分钟,现在就回答你!”
“请讲!”
“老子周宪章,绝不向恶势力低头,绝不和张作霖结拜兄弟!”
张作霖冷笑:“你确认这是你慎重考虑的结果吗?”
“万分慎重!”
“你知道拒绝我张作霖的后果吗?”张作霖紧逼一步,逼视周宪章。身后的团丁一拥而上,把周宪章围在了核心,个个摩拳擦掌,虎视眈眈。
周宪章仰天大笑:“rì本人千军万马也奈何不得我周宪章,要动手,来吧!”
姚喜和郭二杆跳了起来,护在周宪章身边,三人六个拳头握的紧紧的。
姚喜喝道:“姓张的,你比大岛义昌如何?你比青木源如何?你这些个小喽罗比混成旅团如何?告诉你,五千rì本人都奈何不得我大哥!识相的,滚回你的中安堡去当你团主,要是惹恼了我大哥,一把火把你的中安堡烧成白地!你狗rì的信不信!”
张作霖却是毫不退缩:“看来,你们对后果的估计严重不足!也罢,我老张只有使出杀手锏了!”
周宪章一声冷笑:“来来来,老子和你大战三百合!妈的,自从砍了青木源,老子还没砍过人,手痒得很!”
张作霖大喝一声:“弟兄们准备,听我号令!”
“喳!”一百多团丁同声答应,声震九天。
院子外看热闹的老百姓吓得心惊肉跳,一哄而散。
就见张作霖大喝一声:“跪!”
一百多团丁同时跪倒在地,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郭二杆急忙说道:“大哥注意,他们这是地趟拳,要稳住下三路!”
周宪章急忙扎起马步,守住底盘。
张作霖又是一声爆喝:“拜!”
团丁们同时俯身,冲着坐在交椅上的秦氏老太太磕头,动作同样整齐划一。
姚喜急忙说道:“大哥小心,他们这是声东击西!”
张作霖紧接着又是一声爆喝:“哭!”
一百多团丁一起放声大哭,如丧考妣!那些团丁都是些jīng壮汉子,中气很足,这一哭起来,一个比一个声音嘹亮,声震十里,原本是喜气洋洋的赵家,顿时陷入一片残云愁雾之中。
周宪章大吃一惊,慌忙问道:“郭二杆,这是哪家的招数,该如何破解?”
郭二杆瞪着眼睛看了半晌:“这大概是哭拳。”
“天下有这种拳术?”姚喜问道。
“大概有,以前没见过。”郭二杆抓耳挠腮。
就见张作霖跪倒在秦氏老太太面前,泪流满面,放声号哭:“我的妈也,我大哥不要我了……哇哇哇,妈你也不要我了……哇哇,我没家了,我只好流落天涯了……哇哇,谁心疼我这个没娘的娃呀……哇哇哇哇”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一旦弹出来,就是铁石心肠也受不了。那张作霖带着一百多团丁放声号哭,场面惨不忍睹。
周宪章被张作霖哭得心头发酸,慌忙拉着张作霖的手:“张兄弟,你还是站起来说话,这个,呐,这成何体统,有话好好说嘛,你这样哭下去,我的心脏受不了。”
张作霖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哥啊,呜呜,我早就说过,你对后果的估计严重不足……哇哇,大哥,你不收留我张作霖,我今天就哭死在这里,哇……”
周宪章捂着发酸的胸口,哽咽起来:“这个后果果然在我意料之外,可是,你明明是在忽悠我,我怎么能上当呢?”
“大哥啊,你上不上当我不管,你就忍心看着咱妈失去我这个儿子吗?哇……”
“不是,这是两码事,”周宪章劝道:“咱妈当然不能失去儿子,咱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咱们绝不能让她老人家再失去一个儿子……”
姚喜一把扯住周宪章的衣角:“大哥,你说漏嘴了。”
周宪章吓了一跳,慌忙改口:“不是,我是说,咱妈可以再收一个儿子,帮助赵小满照顾好咱妈!”
张作霖一把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大喝一声:“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