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西京丸遇到了八重山,虚惊一场。
八重山从旅顺港出发的时候,比其他运兵船晚了一个小时。
这是因为,原本已经登船的第三师团骑兵大队,突然接到命令,要离船返回旅顺港。
八重山只得等在港口上,卸载骑兵大队的马匹和物资。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其他运兵船早已经起锚出发了。
八重山放下骑兵大队后,运载着第三师团的两千名官兵和十门大炮,急匆匆出港,追赶船队,匆忙之中,偏离了航向,天快亮的时候,船长才发现,八重山竟然向着日本本土的方向驶去。
八重山只得掉头,寻找水道,结果,阴差阳错走进了长山水道,与西京丸迎头相遇。结果,双方都是惊出一身冷汗。
八重山经过这一折腾,燃煤消耗得差不多了,无法前往荣城湾,只得跟着西京丸返回旅顺港加煤。
渤海已经成了日本的内海,在这里遇到的船只,只可能是日本的舰船。
船长看了看侧舷的八重山,点点头:“也许是吧,不过,我总觉得,拒绝护航有些冒险。”
桦山资纪睁开了眼睛:“船长先生,所谓冒险,是在战场上而言,如今,渤海已经不是战场了。北洋水师的舰船,已经被联合舰队围困在威海卫,他们根本出不了港。”
突然,侧舷的八重山上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与此同时,站在桅杆上的观察哨发出惊恐的呼叫:“敌舰四艘!距离四百米!”
“胡说!”桦山资纪斥道:“渤海海峡怎么会有敌舰,怎么会……”
然而,他再也喊不出来了。
两艘悬挂着大清国龙旗的鱼雷艇,出现在了西京丸的左舷,距离只有两百米,与此同时,在八重山的右舷,同样出现了两艘鱼雷艇。
侧舷是鱼雷艇最佳的攻击位置。
桦山资纪猛然想起了大东沟,在那里,一艘北洋水师的鱼雷艇差点击沉了西京丸。那是运气!
老天爷是否还会给他一次好运?
……
福龙号开足马力,向敌船猛冲过去。
蔡廷干已经认出了敌船,那就是在大东沟海战中,侥幸逃月兑的西京丸。
那是蔡廷干的耻辱,老天有眼,又把西京丸送到了他的眼前。
这一次,蔡廷干绝不会再失手了。
在距离西京丸还有八十米的距离上,福龙号左右鱼雷管同时发射。
这个距离,比大东沟海战时的距离多了一倍,鱼雷下潜后有足够的距离上浮,绝不会钻到船底下去的。
两枚鱼雷拖着水线,向西京丸疾驰而去。
蔡廷干听见了西京丸上日本水兵的尖叫声,也看见了,西京丸船首上,一个身着中将军服的日本将军,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海面上,响起两声巨响。
两枚鱼雷准确地击中了西京丸的左舷。西京丸巨大的船体,在剧烈的爆炸中,腾出水面,断成了两截,又重重地砸进大海里。
蔡廷干看见,那个日本海军中将的身体,被掀飞在半空中,然后,跌落进了西京丸熊熊燃烧的大火中。
紧接着,海面上又是两声巨响。
八重山遭到左一的攻击,同样是两枚鱼雷命中,八重山同样断成两截,燃烧起熊熊大火。
两艘日船的残骸缓缓下沉。
海面上,到处都是落水的日本官兵,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
西京丸上只有一百多名水兵,而八重山上,则有两千多名第三师团的士兵。
这些士兵原本应该在荣城湾为天皇陛下效忠,而现在,他们只能在海水中挣扎。
刘步蟾说到:“命令各艇,向落水日军开火!”
蔡廷干急忙说到:“刘大人,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这样做,有违人道主义原则!”
“高升号上的清军兄弟,也失去了战斗力!日本人不是照样开枪了吗!”刘步蟾冷冷说到:“你那种美国式人道主义,日本人不会承认,大清国也不会承认!”
“刘大人,这不符合战争法……”
蔡廷干的声音,被猛烈的枪炮声声淹没了。
还没等接到命令,四艘鱼雷艇上的水兵们就开火了。机关炮吐着仇恨的火焰,射向海水中挣扎的日军官兵,就连厨子都端起步枪,向海中所有的移动目标射击。
仇恨是魔鬼,悄无声息地渗透到每一个人的思想中,漫延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无情地吞噬着一条条生命!
而战争,是制造仇恨的机器!
密集的枪弹在海面上纷飞,日军官兵的鲜血,染红了海面。
八重山和西京丸上的日军官兵,全部藏身海底,无一逃月兑。
……
黄金山炮台上所有的海防火炮发出轰鸣。
两门30厘米阿姆斯特朗巨炮的炮口喷出一团团烈焰,三门15厘米加农炮、五门8厘米穹窖炮、和三门15厘米臼炮在各自的阵地上,向水道发射炮弹。
在离开朝鲜之前,师直属营的官兵已经秘密接受了海岸炮操作训练,负责训练的就是那个几乎是无所不能的洋鬼子汉纳根。
汉纳根作为李鸿章的副官,曾经担任过北洋水师的副提督,参与并主导了威海卫军港和旅顺军港的设计建造。对于旅顺港,汉纳根极为熟悉,甚至,黄金山炮台上的炮火配置,都是他亲手设计的。
黄金山炮台的核心火力是两门英国制30厘米阿姆斯特朗巨炮,按照李鸿章原来的计划,是配置两到三门德国大口径克虏伯海岸炮,而汉纳根却坚持采用英国海岸炮,理由是,德国克虏伯兵工厂固然炮火制造的著名厂商,但海岸炮不是克虏伯的优势。
在汉纳根的强烈要求下,李鸿章采纳了汉纳根的建议,中断了与德**火商的合同。为此,德**火商对汉纳根恨之入骨。
因为这条建议,汉纳根断了回德国的后路,在德国上流社会的沙龙里,汉纳根是作为一个吃里扒外的形象,出现在达官贵人的话题中。
汉纳根热爱他所服务的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度,尽管,这个国度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比如跪拜礼,比如辫子,可是,汉纳根仍然非常喜欢她,喜欢她绵长的历史和东方的秀丽,他把中国当成了他的恋人,为了这个恋人,他付出了几乎是毕生的心血。
旅顺港是汉纳根引以为自豪的杰作,他亲手把旅顺变成了东方直布罗陀要塞。
然而,这座要塞竟然被日本人轻而易举地攻破了。
当旅顺失陷的消息传到朝鲜的时候,汉纳根抑郁到了极点。
这似乎是在证明,他的设计是失败的。这更让他成为了德国上流社会的笑柄!
汉纳根彻夜不眠,反复推敲旅顺要塞的各个要点,得出一个结论——每一个要点都是无懈可击!
旅顺失守,原因不在要塞本身,而在守卫要塞的军队!
汉纳根相信这个判断是正确的。然而,他却无法证明自己的观点。
当周宪章告诉他,章军要奔赴辽东,夺取旅顺,汉纳根兴奋了起来,他自告奋勇,要求随军参战。
奔赴辽东的部队只有两千人,他们是一支孤军,面对数万日军,这是一场巨大的冒险,很有可能,两千人的部队会被日军一口吃掉。
周宪章劝汉纳根留在朝鲜,但被汉纳根断然拒绝了。
汉纳根要用自己的行动,证明旅顺是一座完美无缺的要塞,他要让德国上流社会沙龙里的谈客们闭嘴!
就这样,汉纳根跟着周宪章来到了辽东。
从朝鲜到辽东,汉纳根利用一切时间,向官兵们详细讲解旅顺港的防御体系,以及要塞上布设的各种火炮的操作规程。这个汉纳根也是拼了上老命,把所有的火炮都画成图样,鉴于章军中大部分士兵不认字,汉纳根把操作规程全部画成图,每一个士兵人手一份。
此外,汉纳根还从炮队中调了五十多名炮兵,分成十个小组,随军行动。
就这样,当章军攻陷黄金山炮台后,官兵们迅速依照图样,找到了相应的火炮,并依照规程,迅速展开火炮,校准射程。
汉纳根亲自担任火炮指挥官,统一调度炮火。
当日军运输船的头船快要驶出水道的时候,阿姆斯特辣大炮开火了。
两发炮弹落到了水道尽头的海水中,激起巨大的水柱,运输船在爆炸声中摇摆起伏。船上的水兵发出惊恐的嚎叫。
紧接着,无数炮弹覆盖了水道。
行驶在最前面的运输船被击中,瘫痪在水道中,后面的运输船进退两难。
两门阿姆斯特朗大炮集中封锁水道出口,而其它大炮则是轰击水道中的运输船。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
很快,行驶在最前面的运输船发生了爆炸,满载的弹药被炮火引爆了,整个船体四分五裂,成了碎片。
后面的运输船一艘接一艘步入后尘,满载着枪支弹药粮食药品,葬身大海。
山东战场的后勤保障线被掐断了!
这就是说,日军要想在山东战场继续打下去,只有一条路,从日本本土派遣运输船队。
这条路并不是不可行,可问题是,山东战场的日军陆军有将近六万人,以及整个联合舰队,日本必须倾其举国之力,才能保障如此庞大的军队的消耗。
而联合舰队最为尴尬,因为,他们不得不返回日本佐世保军港加煤。
日本要想支撑这场战争,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夺回旅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