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县百姓这几天的日常生活比之此前要丰富了一些,至少平均每个人在这几天说的话语要比往常多了不少。
年关将至,天气也是肃杀的寒冷,但却冷却不了人们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三五成群的永乐县百姓拥挤在各个能够聚拢的场所,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近日发生的种种大事。
就连平时鲜少出外走动的内敛寡言之人也被如此惊天的变故震动,忍不住出外探探风色,在人群中或沉默聆听,或点头附和。
县令一家九口,一夜之间死了五个,连传说中一直跟在县令身后神通广大的修士也是没有幸免于难,不禁让人人心惶惶。
最离奇的是,这死去的五人死状十分安详,身上没有任何创伤,若不是一次死了那么多人,完全看不出这是一场凶杀案,连有着数十年验尸经验的仵作刘老汉也是难以查探出死因,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种种谣言,随着阴寒的西北风一起吹入到每家每户,让所有永乐县的百姓心底都留下一丝恐惧的怯意。
有人说这是县令作恶多端,害死了不少无辜之人,这些人化作恶鬼一起前来报复,所以才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自然也有人,将突然出现的寒府和这件事联系在了一起,但因为没有证据,虽然不少人有这种认同,但却说不出个之所以然来。
当然,也有一些有心之人,将前两年何子留回归,救出林丛山,杀了众多颠倒是非之人的事和这件事联系在了一起,猜测这杀人凶手就是何子留,也就是现在寒府的主人。毕竟,这其中有些如丝如缕的联系。
不过,猜测归猜测,除了担忧真有恶鬼在作祟外,永乐县大部分百姓的心中倒是有些欣喜和庆幸。因为那县令家中死去的人,都是他们平日痛恨之人。
因此,暗地里,大家也都是拍手称快。更有胆大的人,直呼老天开眼。
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忧愁。
如今永乐县最烦愁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永乐县的县丞刘德昌。
身为县丞,刘德昌虽然没有大文化,但多少有点见识,也是怀疑此事和那突然出现的寒府有所关联,并且暗中派人在调查寒府的背景。
几日的调查毫无所获,除了那寒府出现的太过突兀外,完全没有任何线索指向凶手就是寒府中的人。
虽然如此,他便没有放弃对寒府的怀疑。
但他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就算寒府中的人真是凶手,连那县太爷手下的修士都难以抵挡的人,他若是此刻去招惹,定然会小命不保。
所以,他纵使有心破案,也不敢擅自行动,更不敢率人闯入寒府。
他只是将近日发生的种种事情,写成一封书信,派人上报给郡守,希望他能早日派人来解决这件让他头痛不已的大事。
县令虽小,但也是朝廷命官,一夜之间让县令全家近乎灭门,他甚至担心自己头上这一顶小小的乌纱帽会随之不保。
和他心境相仿的还有吕梦瑶的父亲,吕双全。
吕双全本是永乐县的普通衙役,长得五大三粗,十分难看,脾气也十分暴躁。所以,常有人怀疑天生丽质的吕梦瑶是不是他的亲身女儿。
不过,不管是不是,这一个水灵灵的女儿都给他带来了好运。
自从两年前吕梦瑶嫁给朱门玖,寒凌霜又大闹永乐县后,原本的县尉被撤了职,如今他已是永乐县的县尉。
因为吕梦瑶是朱门玖正室的关系,虽然女儿遭了冷落,但吕双全这两年却是混得风生水起,连那刘德昌都得拍他马屁,可谓是永乐县县令以下第一人。
永乐县就那么大,常年风平浪静,就算出些事故,也是小打小闹。
所以,身为县尉的吕双全平时也没有什么多大的事,又能享受朝廷俸禄,时不时还能从小摊小贩处占点小便宜,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只是这两天,吕双全忙得焦头烂额,日夜难眠,觉得自己这样的太平日子怕是混到了头。
一来是因为两年来他跟在县令身后做了不少缺德事,现在县令一家几近被人灭门,他也害怕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二来自然是因为在他管辖治安的区域,出现了如此大事,凶手又无迹可寻,难以破案,他也和那刘德昌一样担心头上的这顶小小乌纱帽。
除了全部活下来的仆人外,吕梦瑶是朱家活下来的四个人之一。
所以,这几天吕双全也是常常询问吕梦瑶是不是对这朱家灭门之案有所知情。
只是,吕梦瑶总是沉默地摇头否定。
……
寒府大堂后室中,寒凌霜盘膝坐在一张刚好够到他月复部的雕花茶桌前,闭目冥思着。自从那晚他将自己想杀之人杀了后,他就一直在这里保持着这种静坐的姿势。
他知道这几天永乐县一定是满城风雨,但他并不在乎,因为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关心的只有吕梦瑶。
他本想那晚杀了人后,便带着吕梦瑶离开。
只是想到兴许这便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他在思虑再三后,选择了等,选择让吕梦瑶自己做决定。
他本以为在这样的境地下,吕梦瑶总会想通和他一起离开。
让他失望的是,时间过去了两天多,吕梦瑶却是仍没有任何动作,也未曾再出现在他面前。
因为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寒凌霜心中难免有些烦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杀了朝廷命官,总会招惹来一些麻烦,府衙定然不会轻易地让此事作罢,或许会有修士插手到其中。
不过,他并不是十分担心,毕竟他也知道杀一个县令这样的小事,不会引动比他修为还要高的修士出马。
如他所料的,这一日正午,一个归元中期的修士,踏着炊烟,来到了永乐县。
归元中期在寻常修士中已经算是不凡的修为,至少在他出凌云门后见过的身为供奉的修士中,算是修为最高的一个。
这个归元中期的修士来到永乐县的第一件事,便是释放出灵识,在永乐县中查探起来。
在他的灵识接触到寒凌霜的刹那,寒凌霜便捕捉到了此人的存在。
灵识和神识的释放,都需要消耗灵能。
所以,在这种灵力稀薄的地方,寒凌霜很少释放出自己的神识。因为他要留足灵能,迎接将要到来的一切可能。
他不知道这归元期的修士是先来探路的人,还是就是被派来插手探查此事的人。但他知道,这归元中期的修士,很愚蠢。
直接不加掩饰地散发出灵识胡乱探查的行为,若是遇到了修为比自己低的人还好说话,但若是遇到修为比自己高的人,只会将自己的身形暴露在外,成为别人的目标。
现在,这归元中期的修士便成了寒凌霜的目标。
寒凌霜悄无声息地释放出自己的神识,想要一视来人的容貌。
如他所料,来人的年纪很年长,年长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头发花白,胡子花白,连那双眼睛也像是患有白内障一般,迷蒙着一层浑浊的灰白色。
皱纹堆叠的脸上,密布着深浅不一的老年斑,神色萎靡,看上去就像随时都有可能入土为安一般。
寒凌霜不禁哑然失笑,觉得这老者就是来此处让自己替他送终的。
不过,他并没有出手,因为见了这个修士的面容后,他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个修士应该应该只是个前哨。
老年修士灵识搜寻无果后,便到了县衙之中,然后再无其它的动作。
一直等到夕阳即将西下之时,一直闭目养息的寒凌霜又感觉到自己被一股灵识扫过,而且这股灵识很明显是冲着他所在的寒府来的。
这股灵识从县衙中发出,比之正午时那老年修士释放出的灵识要强大上几倍,带着些微的威胁气息。
知道正主已经来到的寒凌霜双目慢慢睁开,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虽然这个新来的修士比之那老年修士修为要高上不少,但根据灵识强度判断,寒凌霜知道这修士顶多只有淬丹初期的修为,还是他能够应付的了的。
淬丹初期的修士在实力较弱的修真宗派中已能够做分支门派的门主。在世俗界中,只有那些能够称为郡城的人类聚集地才会有一个淬丹初期以上的修士坐镇。
可见淬丹期以上修为的修士十分稀少,身份地位也是远超常人。而淬丹期,更是大部分修士穷极一生也无法达到的境界。
寒凌霜被卷入寒翻海一家的事件中后,见识了太多的大能,对淬丹期的修士自然是不放在眼里。但他也知道自己怕是杀不得此人,不然还会引来更多的修士,后患无穷。
“林叔。”寒凌霜偏过头,望着紧闭的房门外喊道。
“东家,我在,您有何事吩咐?”门外一个身着蓝色布袍的中年汉子听得寒凌霜喊自己,连忙推开房门,探进半个身子。
寒凌霜一挥衣袖将面前茶桌上放着的朱砂陶壶送到中年汉子的手中,说道:“用这个壶,去打一壶凉水。另外,有客就要到来,让其他人做好欢迎。”
“好的,东家。”中年汉子数日来从来没有见寒凌霜出过门,也未曾听他说过一句话,此时见他开口便说有客要来,心中讶异不已,更是觉得他高深莫测,神通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