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之所以成为执着,便是因为放不下。若是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能够忘记,那么随风也就不是随风,故事也就不是这个故事了。
随风一言不发,缓缓向着台下走着,满脑子都是对往事的回忆。像是失了神一般,对于周遭的一切都有些漠不关心。
在大殿前坐着的天皇却猛地站了起来,他之前的比赛虽然没有看到,但是对于随风,却早有耳闻。不想,竟然在四强的擂台上都会有人因为惊惧于他的实力而退出。一般而言,对于武士来说,认输是一件非常羞辱的事,他们所讲究的是纵使身陨也要勇敢一战。更何况能够晋级到武道大会四强之人,无一不是一方高手,这就更加不一样了。
不愧是大唐上国的高手,如此风采恐怕我整个扶桑找不出第二个来。只可惜他是藤原世家的幕僚,若是能够为我所用,哪里还需要顾忌这些个世家的脸色?天皇淡淡地看了一眼周围坐着的各大世家的家主,心里却很不平静。
天皇虽贵为扶桑一国之主,可是大权旁落,说起来实在是令人扼腕。这时候与他的心情恰恰相反的就是藤原伯一了,如今随风能不能夺得第一对于他的计划而言已然没有影响了,由于四强中有了两位没有任何背景的乡野武士,其实随风只要能够进入前六,藤原世家便能保住手中的神器掌控权,那么他的瞒天过海的偷梁换柱之计便也成功了大半。
四强赛由于井田的主动退出,使得随风兵不血刃晋级了最终的两人角逐。
而另一边,不出意料,最后是无名氏胜出。也即是说,最后的武者桂冠会在他们两人之间分出,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在他们两人身上。一位是神秘莫测的鬼影武士,一位是一招制敌的绝世少年,究竟又会是谁能笑傲赛场呢?
这个问题,即便是随风,心里也没有答案。他从未见过无名氏的出手,自己虽有幻步在身,却未必便能硬接下来。
匆匆下了擂台,对于中途各式的人与他的攀谈一概不与理会,佐佐木说的很对,他想要归国,也许只有这一个机会。即使他武艺通天,也绝不可能凭一己之身度过泱泱大海。扶桑也好,藤原世家也好,即便是再弱,可是这各类的船只都是他们在掌控,他们若铁了心不肯发船,随风也无可奈何。
随风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其他的方法,只是藤原世家虽然未必坦诚,不过确实对他不薄。名义上而言还有着救命之恩,相对来说,还是取得天皇相助的办法最为稳妥。除非万不得已,随风并不想和他们撕破脸面。如若有天皇手谕在身,届时即便强如藤原世家也不好光明正大地插手。
至于藤原世家为了留住他而设计的阴谋诡计,他倒不是特别担心。随风一身先天内功,寻常毒药几乎对他无效,想要暗中伤他也是极为困难。
正当他思量着其中关键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唤“随大哥,你还好么?”
这一声却是标标准准的汉语,随风当即就是一惊,抬起头来,原来是许久不见的杜阿牛。
“阿牛,你怎么会在这里?”随风稍稍有些好奇,自从佐佐木管家将杜阿牛的厢房安排在了高桥一家所在之地后,他似乎就没怎么与阿牛见过。原以为是他渐渐在高桥家里结识了新的朋友从而暂时忘却了自己,或是他有所拘束,不方便随意地进出。可没想到,今日却来了这武道大会。
阿牛憨憨一笑,道:“是家主大人让我来的,说是你在这里遇到了一个非常厉害对手。怕你心里负担过重,因为我们同是中原而来,便让我来和你谈谈天,好让你别抱太大压力。明日能够安心对敌。”
随风看着眼前的阿牛,听着阔别许久的汉语,本来一片平坦的心田还是微微起了几丝涟漪。“阿牛,谢谢你。之前在藤原家的时候好像都没怎么见到你,你都在忙什么呢?”
阿牛模了模脑袋,“我之前一直和高桥先生几人住在一起,为了帮助我能够融入这个家族,他们一直在教我扶桑的国语。只是也许是我太笨了,学了这一个月,也只会说这一点点。今早还是高桥先生告诉我,你要晋级武道大会的决赛了,然后家主就让我过来给你鼓气。随大哥,听说只要你赢了明天的对决就能受到天皇陛下的接见?这可是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啊,你一定不要错过。”
高桥先生?随风心里一颤,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可是看到阿牛满是真诚的表情,便安奈下了心中的一丝不安。听到阿牛这样说,随风也不觉得奇怪了,只当做是他实在是过够了底层的生活的一些些的抱怨罢了。
微微笑了笑,接着又撇开了话题,没有继续谈论此事。
两人就这么站在擂台边,侃侃而谈了许久。所谓“他乡遇故知”乃是人生四喜,在这异国他乡有这么一个能够谈谈心的朋友,确实很是惬意。
其实,有个疑问随风并没有发现。当时慕容希说是她救了随风,可是随风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杜阿牛,并且种种事情都是阿牛告诉他的。那么,到底阿牛是不知道呢,还是故意如此说的?
不多久,对决到了最后一场。擂台另一边的人群突然一阵欢呼与骚动,那个神秘的无名氏到了。
“随大哥,赶紧上去打倒他,他一定不会是你的对手的!”阿牛哼着鼻子,有些不大服气。
随风刚才还喜笑颜开的面容稍稍有些凝重,他竟然不怎么看得透此人的深浅。并非是说他的内功高深,而是这个人总给他一种很是奇异的感觉。他好像并不似有着高深内功在身的样子,可是看他步法、走动却很是轻盈,却又没有轻功的痕迹。
对方已然登台了,自己自然不能再无动于衷。随风也运起了幻步,走了上去。幻步精髓便在一个幻“字”,练到极致不但可以飞檐走壁、踏雪无痕,更可以如梁偷儿那般凌空漫步。众人就觉得一阵清风从人群中缓缓拂过,随风已然穿越了如堵的人群,站到了擂台上。台下猛地响起一阵如山海般的欢呼。
“怎么样,阿牛君,那件事思量得如何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在阿牛耳边响起,惊得他浑身一个激灵,身子都有些发颤。缓缓转过头,却是高桥一雄。
“我…我,我还没有想好,他待我不薄,在船上时我已经听你们的说了谎话,我不能再……”阿牛好像在害怕着什么,又好像有些不愿,吞吞吐吐,言语里都在打着颤。
“嘿!”一雄轻笑了一声,不想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猛地一阵咳嗽。许久才缓和过来,道:“你仔细想想,我们又不是为了害他,他这一身武功难道不该派上更大的用场吗?他日后功成名就之时一定会感激你的。”
“我……还是觉得不太妥。”阿牛整个眉毛拧在了一起,满是犹豫。虽然高桥先生这么说,他还是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妥当。
高桥一雄见阿牛还不肯松口,话锋一转又道:“你们同为中原人士,为什么他随风就可以叱咤风云,而你就只能做一个藤原家包吃包喝的高级仆佣?想想看以后他一旦回国,留在扶桑的可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难道没有觉得这很不公平吗?不如将他留下来,你看多好,不但他能功成名就,你也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这难道不好吗?”
阿牛浑身一震,看了一眼正站在擂台之上的随风。一身白衣飘飘,器宇轩昂,极为的潇洒。台下许多扶桑贵族家的女子悄悄地盯着他,眼里满是爱慕之色。阿牛又看了看自己,不禁心里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一切不属于我?
而看在高桥一雄的眼里,虽然阿牛眉间还拧着,但犹豫之色却只有一丝了,已是有些动心了。暗暗地一声婬笑,明面上却狠下了声色,道:“你别忘了,你还拿了我藤原世家足足十两白银,你就不怕我抖露出去吗?”
阿牛又是一个激灵,叹了口气道:“哎!我真不该拿那十两银子的,好吧,我应下便是。不过一雄公子可要说话算话,一定信守承诺替我保密。”
果然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过区区十两银子便将你搞定了。心里虽然不屑,表面上却笑呵呵地道:“阿牛君果然好见识,话不多说了,愿我们合作愉快。我有伤在身,不便久留,被随风看见让他起疑就不好了。我便先告辞了,你在这里看着他比赛吧。”
说完,转过身,身子一矮,隐没在了人群中,不见了。
走在路途中,高桥一雄拉起了身上的长衫,半张脸遮在了阴影里。嘴角泛起一丝邪笑,你武功高又怎样,还不是会栽在我手里?
杜阿牛如坠梦里,抬起头来时满眼里都是迷茫。自己刚才到底答应了高桥什么啊!现在想想满是后悔,看着擂台上的随风,眼里也泛起了一丝的愧意。
而随风对于这一切却丝毫不知情,无一间眼神扫过台下的时候,看到阿牛的眼神有些呆愣。还以为他只不过在替自己担忧罢了,也就没有多想。
接着,又转过了头,看着面前那个神秘的男子。
他自号无名氏,也不知是真是假。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半张脸遮在了斗篷边的阴影里。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脸,更奇怪的是他两手空空,竟然没有武器?
随风还在好奇,裁决僧的声音已然传了过来“下面武道大会最后一场,由藤原世家随风对阵无名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