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院子二、三十人向黄角树小山坡走去。这是一片典型的小丘陵地带,山势起伏并不大。这片小坡,因为有一颗巨大的黄角树而得名。远远看去,黄角树如一把巨大的绿伞。在夏天的时候,是农民们干活休息抽口烟的最佳休息地方。
与此同时,小路上大路上,陆续的有社员们一家一家的向黄角树聚拢。来得早的,都已经侯在黄角树下面了!
联产承包,下放土地到每家每户,穷怕了的人们心中都满怀着期待!大人孩子妇女老人,吃过了饭几乎家家都倾巢而出,向黄角树这边走来。
“老幺,今天全队的人都来看分地了。”二哥王亮悄悄对王平说道。
“老幺,你揍了李兵兄弟的事情,看来大伙都知道了。”三哥王建也低声说道。
“爸妈今天不来吗?”王平看看身后,爸妈的身影还没有出现。
“会来的,分我们家的地,父亲母亲都念叨了好久,昨晚上后半夜父亲就起来了,在院子里抽烟呢。”王亮说道。
“家家户户都在盼着分田到户,今年种上地,就不再愁没有饭吃。”王建说道,眼中很兴奋。
王平看着络绎不绝来的社员们,大多数的人,衣服上都打着补丁,面有菜色。而与此同时在国外,在台*湾,人们已经进入了工业城市的发展中。共和国建国以来,已经落后于别的国家和地区。
“平娃,你真把李兵给收拾了!”一个笑起来眼睛都眯在了一起的汉子走过来,在王平的身边低声说道。他是潘家院子的人,叫做潘文才,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家里也是穷得叮当响。他裤腿挽得高高的,瘦瘦的小腿上光溜溜的,没有毛发。为了家里人吃饭,他经常在冬天里去小河沟里水渠里捞鱼,在田里捉黄鳝泥鳅,泥土粘在腿上,洗的时候就会带走些毛发,于是那两腿上的毛发,就越来越少,到最后完全没有。
王平点点头!
“平娃,你要小心一点哦,李兵手黑,红五星革*命小队他就是老大。”潘文才还有着对运动武斗的畏惧。其实,潘文才在李兵面前,一直唯唯诺诺的,对李兵是随叫随到,有时候打了鱼,还专门送上李兵家。现在又在王平面前来示好,他是个人前说人话、鬼前说鬼话的奸猾小农民。
“我知道,潘叔,你的地分了吗?”
“分了土,田还没有分!”潘文才说道。
“潘文才,你舌忝李兵兄弟的舌忝得了甜头哦,分到手的都是好土。”潘家院子的另一个汉子冷笑说道。这个人叫做潘文品,跟潘文才是堂兄弟关系。性格直率,敢说敢为,在生产队里是属于刺头类人物,一直不服李兵兄弟和孔小虎等人在生产队里实行一言堂,不过他也吃了不少亏,在老婆的早晚教导下,现在收敛了许多。不过说话,还是直筒筒的性格。
“什么好土?我分的土,队里会计都有记录,好土三亩七分,瘦土一亩,按规矩来的!”潘文才的眼睛立即就睖了起来。
“你的瘦土,拿来跟我家的肥土换,你愿意换吗?”潘文品冷笑一声。潘文才顿时就涨红了脸,别过脸走远了!
陆续的,黄角树下,站满了都是人。来的人,都挨过来跟王平打个招呼,叫一声平娃,还有几个递过来几只纸烟,纸烟都是一毛一的望儿山,没有过滤烟嘴,烟质僵硬,在当时能给人递纸烟都算很不错的了,一般都不舍得买,买了,也都是四下无人的时候抽一支。王平能得到社员们敬烟,已经是最高的一种礼节人情。
王平腼腆的笑着一一回绝。王平收拾了李家兄弟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整个生产队的社员们家家户户都知道了,大家今天不约而同的前来看王家分地,心中都有自己的盘算。对于王平,也充满了想来看一眼的好奇。
王平是个其貌不扬的小伙子,平时不吭声不出气的,昨天还被李兵给打了,都有人传言被打死了。谁知道今天一早猛不丁的就把队里最厉害的一个马蜂窝给捅了,还把马蜂给蜇了,大家都心中惊疑,捅了马蜂窝,都是被马蜂追着蜇的,今天第一次听说反过来蜇了马蜂。
王顾文是队里难得的文化人,教师,铁饭碗,地位很高,也没有人这么主动的刻意上去打招呼,递烟,套近乎。
王亮王建两个哥哥在王平身边,也第一次见识到了全队社员们的善意表示。王亮还得到了两支望儿山,乐滋滋的夹在耳朵上,准备和父亲一人一支。
时间都差不多了,全队的社员家家户户几乎都到齐了,李兵兄弟和孔小虎队长还有队里的会计唐老绵都还不见影子。
人们今天出奇的耐心,都时不时的看向王平,王家院子的小路上,王平父母和王娟都出现了,等他们一行三人走到黄角树下,响起了一片老王老王的招呼声。‘老王’连声答应,就有人递过纸烟给‘老王’。‘老王’为了不还礼,他抽烟是从来不肯请人的,所以态度温和的坚决的拒绝了别人的纸烟!
王娟站在王平的身边,吸引了生产队里年轻小伙子的所有目光。王娟是队里唯一一个在读高中的女孩子,有名的才女。假期完,就会回校。她的小手的皮肤,跟城里人一样粉女敕雪白,是乡村姑娘们无法比的!
“李兵兄弟咋还不来呢?”潘文品说道,嗓门不小,“刘国华那只母老虎也不敢露面了嗦!”“啪!”一声耳光,潘文品的老婆一巴掌打在潘文品的背上,“你不说话要死人啊。你这一辈子,就死在你这张嘴上!”
人群一阵哄笑!
压抑的气氛轻松了几分!
“来了来了!”有人说道。
果然,对面名字叫做锅盖梁的小土丘边的公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大波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李兵四兄弟和李家院子的社员,李兵兄弟扛着好几根丈量土地的竹竿,有长有短。随后,是孔小虎两口子和会计唐老绵一家人,唐老绵身后是他家的三个年轻的女儿,唐老绵一连三胎都是女儿,就没有再生了。唐老绵手里拿着本子,他老婆手里拿着一个算盘。那个时候没有计算器,算东西还习惯用算盘。学校里面也专门开设有教授毛笔字和算盘的课程,从小学就开始学习毛笔字和算盘。
在这帮人的身后,又出现了一波人。
“看看,唐金都来了,我们大队的大队长。”有人惊讶的说道。
“不止唐金,他的身后就是大队书记刘坤厚。”有人立即补充说道。
王平父亲的脸色顿时发白!母亲也显然没有料到大队的大队长和书记都来了,今天轮到他家分地,连大队的干部都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社员们都不由看了看王平,眼神复杂!
大队长唐金跟公社农技站的站长等人关系很好,也跟公社干部很熟悉,从农技站里买种子化肥什么的,请农技站的技术员们来指导社员们种子育苗等等,唐金能说得上话!唐金的分量,在大队里一言九鼎,社员们如今分地到户,买种子化肥育苗等等,都关系到自己一家人的吃饭问题,就连加工面条加工大米社员们都要去农技站才行,社员们都不敢得罪唐金。
然而王平腼腆一笑,丝毫没有一点小心畏怯的样子!跟过去那畏缩老实的小伙子就是不一样了。
“平娃,大队长和书记都来了,说话做事把细一点,千万别得罪了大队干部。”王平父亲低声在王平耳边说道,“肥土瘦土,关键在人会不会种地,会种地的,瘦土也能种肥,不会种地的,肥土也能种瘦!别跟孔小虎抬杠了!我们家只要有地就有饭吃!”
王平的眼睛微微的眯缝了一下,语气很平和:“爸,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