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前那名年轻人不同,辛令选择的是另外一条前进路线,很显然,他通过刚才的观察,已经模到了一些有关这座剑阵的窍门。
这一步,踏入了迷路之内。
剑奴见状,轻笑一声,手掌用力一扭,剑阵内的劲风流向随之转变,三柄剑拔地而起,其中一柄落在了辛令背后,另外两柄落在了辛令面前,使得前进的道路多了两条,变得更为复杂。
劲风拂动,吹得辛令衣摆猎猎作响,他顶着劲风凝目观察前路,这短短数丈的距离,竟然在二十一柄剑的布置下,生出无穷的奇妙变化!若是换做旁人,见到此等复杂的剑阵,肯定会被迷得晕头转向。但辛令不同,他是泰山派门人,学过一门泰山派内盛传的剑阵,所以对于剑阵有一定的了解,并非门外汉。
一法通,万法通,学过一门剑阵,再见到其他剑阵,多多少少能看破一些门道。
在原地观察片刻,辛令从许许多多条道路之中,选出了一条看似薄弱的道路,大踏步向前走去,穿过了两柄剑之间的间隙。
剑奴微微点头,似乎赞许有加,但手上可一点没留情,依旧在大力输出着内力,剑阵内的劲风几乎形成了实质,朝着辛令所在的方向层层递进。
辛令周身衣物被风吹得鼓起,双袖更是鼓成了圆球,但身体并未败于劲风之下,脚下依旧龙行虎步!只见他在剑阵内迎风前进,并且时而改变方向,改为向左右移动,借此来避开那些劲风,寻找可趁之机。
剑奴这边也没闲着,除了为剑阵灌注内力,还经常改变剑阵布局,在他的精心布置下,辛令身边的剑变得越来越多,可选择的道路也越来越复杂,变得好似迷宫一般,而这正是“迷路”的厉害之处!
“糟糕!我怎么好像在原地踏步?”辛令走了几步,用肉眼衡量了一下自身与剑奴的距离,发现并未缩短多少,似乎被剑阵给耍了,一直在原地转圈!他环顾四周,那些重重叠叠的宝剑依稀幻化成了一条条小路,向着远方无尽延伸,彼此纵横交汇,复杂至极。
在不久之前,他还能从剑阵中选出一条路来走,可现在可选的道路实在太多,让他无从下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就像是一名迷路人似的。
“辛令小子,你说说看,人要是迷路了应该怎么办?”剑奴见辛令许久不动,玩味问道。
“应该披荆斩棘,开辟一条路出来。”辛令答道。
“要是手上没有家伙可用,或者有人不让你用家伙开路呢?”
“那就辨明方向,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不管这条路多远,终究有走出去的时候。”
剑奴笑而不答,没有再深入说下去。
辛令受到启发,恍然大悟,既然没有能力看破迷雾,那就只能选一条路走到黑了。
他认定了一个方向,向前笔直地走了过去,穿过了寒光闪闪的肃杀剑林。前面的剑纷纷拔起,改变了布局,挡住了前路,并且加大了劲风的吹拂。他咬紧牙关,顶着劲风从狭窄的夹缝中走了过去,被劲风吹得浑身生疼,好像有许多小刀从身上划过一般。
就听“啪啪”数声,辛令身上的深色长衫出现了道道口子,一个个口子平整笔直,好似刀削!
辛令咬紧牙关,继续前进,不再遵循剑阵中的复杂道路,将其视作无物,只是一味地向前走。
通过这种方式,他总算是进一步缩短了与剑奴的距离,一路走到了将近三分之二的位置。
前面的劲风变得更急了,就算是辛令也被吹得举步维艰,衣服上的口子也越来越多,再往前走去,恐怕肌肤都会被割裂!
辛令面露厉色,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激起了熊熊斗志。
他这个人善用快剑,性格急躁,眼看胜利即在眼前,干脆将自身内力逼了出来,与前面的劲风硬碰硬。
一股带有青翠之色的光芒从他体表透出,迎向了劲风,用一股犀利之势,将劲风生生劈开!
剑奴说过禁止使用武功,但没有说禁止动用内力护身,这种举动是不违规的。而且,想要闯过这个剑阵,不动用内力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辛令用内力劈开一条道路,身上受到的风压骤减,他抓住机会,蹬蹬蹬向前快走几步,进一步缩短距离,距离剑奴这个干巴老头只有几步之遥了。
双方距离越近,可供布置宝剑的空间面积也就越小,这么小的面积无法布置出太复杂的道路。
剑奴化繁为简,不再玩那些弯弯绕,直接把所有的宝剑都招了回来,布置成了一条梯形的道路,将宽阔那面对准了辛令。
这梯形剑阵就好似一个不断收缩的山谷,越是往里面走,风也就越大!
接下来的比拼已无技巧可言,考验的就是纯粹的内力薄厚,内力不够的人,必然会被吹得倒退,只有内力强的人才能逆风而上!
辛令再无保留,将身体中的内力尽数逼出,形成一股形似宝剑的锋芒,劈开劲风,向前艰难前进。他只觉越走越难走,就好像随时都要被风吹走似的,体表迸发出来的绿色内力也在摇曳不止,变得极不稳定。
“糟糕,坚持不住了。”辛令暗叹一声,心中大感不甘,可就在这个刹那,挡在前面的劲风忽然散开了,消失无踪。他感觉身上压力骤减,定睛一看,原来自己已经站到了至尊剑面前,与其相距不过一步,甚至已经闻到了剑奴身上飘过来的酒香味!
“辛令小子,恭喜你成为了第一个闯过剑阵的人,这块令牌是你的了。”剑奴说着探手深入身边摆着的剑匣,从中抓出了一块红铜色的令牌,将其丢给了辛令。
辛令接过来一看,令牌上用一排凹陷红字刻着:子初擂资格牌。
“这块令牌是铸剑山庄特制的,无法仿制,而且仿制了也没用,我会记住都有谁得到了这块令牌,只有从我手里得到令牌的人才有资格参加打擂。这样能够避免别人造假,也能避免别人抢夺你们这些成功者手中的令牌。你现在就可以拿着令牌前往铸剑山庄了,在那里等待擂台赛正式召开。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留下来,等到所有令牌都分发出去之后,跟随我一起前往铸剑山庄。这样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看看都有谁得到了令牌,做到知己知彼。总之是去是留,全都随你便了。”剑奴交代道。
“多谢前辈成全!”辛令大感欣喜,紧紧握住令牌,又冲着剑奴行了一礼。
“好了,多的我也不说了,你拿到了令牌就退下吧。我还得重新布置绝路剑阵。”剑奴摆了摆手,顺手抓起酒葫芦,又灌了一大口。
辛令也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没有啰嗦,拿着令牌欢欢喜喜地离开了。外面的人见他出来,纷纷向他贺喜,他一一回礼,不敢失了礼数。没过多久,泰山派的门人纷纷挤了上来,将他围在了中间,众星捧月一般,带着他离开了这里,想必是要回去找师父请功。
辛令成为了第一个得到令牌的人,拔了一个头筹,赢得了许多赞扬之声,替泰山派争了个光。
泰山派跟三刀宗素有间隙,见到泰山派露了脸,三刀宗门人纷纷对此嗤之以鼻,许多门人都说因为自己是使刀的,所以不屑于去争夺什么宝剑,否则根本轮不到泰山派拔得头筹。这种话泰山派当然不爱听了,差点又引发了争斗,因为顾忌洛书山庄才没打起来。
整个过程,小亭上的人全都看在眼里,只有闯阵的过程没有完全看到。
看完之后,众人自然要评论一番。
“这个快剑辛令还真有点本事,竟然第一个闯关成功,夺得了令牌,看来泰山派后继有人了。”
“小小年纪就已经到了五重天境界,确实不一般,放眼整个江湖,能有此天赋的人,恐怕也没几个了。依我看,他很有可能夺得擂台赛的冠军,得到那柄子初剑。”
“呵呵,我跟你看法不同,他有本事倒是有本事,但不可能击败所有打擂者,获得子初剑。他之所以能够第一个得到令牌,只是因为前来这山庄贺寿的人数有限而已,下面那数百人之中,能有几个年轻人?上品宝剑珍贵无比,等到消息放出去之后,自然会吸引江湖各地的后起之秀云集于此。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江湖上比辛令强的年轻人,还是代有人在的。”
“哦?你倒是说说看,有哪些善于用剑的后辈能胜过辛令?”
“那可多了,我就单举两人,一个人是剑圣之子.郑无极,另一个人是阴阳剑客.孔云杰,这二人全都年纪轻轻,并且专门练习剑法,听到子初剑的消息之后,一定会赶来此地参与争夺。”
“这两人我也有耳闻,听说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俊杰中的俊杰。经你这么一说,这次擂台赛花落谁家确实难下定论,这下可有好戏看喽。”
“虽然都是一群晚辈你争我夺,但确实很有意思,估计再过不久就会有人设局开赌,你我到时候去押两注碰碰运气吧。”
小亭上两名武林泰斗就着争夺子初剑一事讨论了一番,句句落入赵正耳中,赵正暗暗点头,这两人说得倒是头头是道,猜得很准。
在争夺子初剑的名单之中,确实有剑圣之子.郑无极以及阴阳剑客.孔云杰两人,而且两人都是极其强有力的对手,全都杀进了前四名,实力甚至要凌驾在刚才那位快剑辛令之上。
这两位晚辈中的天之骄子,将来都会成为赵正争夺子初剑的劲敌,极其不好对付。
至于设立赌局一事,也被那二人猜中了。这种充满变数的江湖大事,当然会被那些开赌坊的人看中,再过不久,就会有许多相关的赌局开张。
等到那时候,赵正一定要在自己身上押上一大注。以他现如今的江湖名声,赔率一定会非常之高,要是他能赢了,就能大赚一笔。
赵正继续留在小亭二楼,观看着练武厅的情况,随着时间推移,陆续有新的人来到小亭,也陆续有人选择离开。剑奴布下的剑阵,对于修为低下的武人,以及有心闯阵的武人很有吸引力,可是对于那些武林高手来说,吸引力很小很小,这些人看看也就没兴趣了。
在快剑辛令之后,陆续有人参与闯阵,可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年纪轻轻又修为很高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百里连城站得两腿发酸,再加上肚子饿了,跟赵正与子嬅两人告了别,声称要去找厨师点几样美味佳肴,等饭菜做好之后,再差遣下人过来请他们两人用膳。
百里连城匆匆下楼,就在他刚走没多久,又有一人叫嚷着要去闯阵。
“娘的,怎么等了老半天,就只有一个人成功了。不就是风大一点么,闯过去有什么难的。你们瞪大了招子,看看俺怎么闯阵,都跟俺学学,保证你们一个个都能闯过去。”一个大老粗的声音响起,一下子吸引了周围众人的目光,众人定睛一看,发现说话的是个五大三粗的黑脸汉子。
这位汉子光着膀子,袒露着黑黝黝的胸膛,人长得不怎么样,长着一张狗熊脸,外加一脸硬邦邦的络腮胡子,还在脑袋后面留了一根细溜溜的小辫子,长度一直延伸到腰部。在他的背上,背着一根铁棒似的钝剑。这柄钝剑跟他的主人一样也是黑色的,表面闪着金属光泽,看上去重量足有百十来斤,可是不轻。
常言道剑走轻灵,一般的剑都很轻,像是一命剑那种厚剑很少见,而壮汉背着的黑色钝剑比一命剑整整沉了几倍不止,简直已经月兑离了剑的范畴,根本就是一根大铁棒子。
赵正见到此人,目光为之一凛,因为这个人跟辛令一样,也是日后的打擂者之一。
“这人长得也太丑了,怎么跟一头黑熊似的。”子嬅笑着评价道。
“不能以貌取人,你别看他长得丑,本事却是不小,不弱于刚才那位快剑辛令。”赵正目光灼灼道。
“怎么,你认得他?”
“恩,他叫铁牛,跟我一样,在江湖上还不太出名,是个浑人,不知道怎么混进这山庄来了。”
“不出名你怎么认得他?”
“巧遇,巧遇而已。”赵正随便搪塞了一个理由。
说话间,那铁牛已经大踏步闯入了练武厅,沉甸甸的脚步将地面踩得砰砰直响。他在门口站定,扯着嗓子嚷嚷道:“老头,俺来闯阵了,你快把阵摆好,看俺怎么破了你这鸟阵。”
别的晚辈见到前辈都毕恭毕敬的,哪敢这么胡言乱语,若是换成别的武林高手听见了,非得动怒不可,不过剑奴一向是不拘小节的人,也没太在意,反而觉得眼前这莽汉挺有趣的。
“你这呆瓜多大年纪了还跑到这里来凑热闹,门口那块牌子上不是写得很清楚么,只有年龄低于二十五才有资格闯阵,我看你这个样子都快三十了吧?”剑奴莞尔笑道。
“三十个鸟蛋,俺今年才十九,就是长得太快了,看着年纪大而已。”铁牛说着把脑袋后面的小辫抓了过来,抖了抖,“看见这条小辫没,俺娘生俺的时候,找算命的算了一卦,算命的说俺命里有灾,不好养活,想要躲灾就得留个小辫,当成女孩来养,所以俺娘才给俺留了这么一条小辫。算命的说了,等到二十岁灾过去了以后,才能把小辫剪掉。这小辫就是俺不到二十岁的证明。”
这铁牛一个莽汉留着小辫本身就滑稽了,经他这么一说,就更加滑稽了,逗得外面的人群哈哈发笑。
铁牛一听别人在笑话自己,气得回头骂道:“笑什么笑,没见过男人留小辫吗?”
外面的人反而笑得更厉害了。
剑奴也被逗得笑出了声,问道:“你这呆瓜当真才十九岁?”
“当然了,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十九岁。”铁牛拍着胸脯道。
“说你的年龄,怎么又给扯到姓名上了,你这个人说话可真是不找边际。”剑奴笑着摇摇头,然后望向门口众人,“你们看他像是十九岁吗?要是你们说他像,那我就答应让他闯关,这次决定权在你们手里,我一个老头子,老眼昏花,看人不准。”
外面大多都是围观看热闹的人,对于铁牛的真实年龄并不在意,一心只希望铁牛能够参与闯阵,然后碰个灰头土脸,出点洋相,这才有意思。
“我看他长得挺年轻,应该是十九岁,前辈你就信了他吧。”
“没错,没错,哪有二十出头的人还留小辫啊。”
“我看他不是十九岁,而是五、六岁,没准下面还穿着呢!”
外面这些人一起起哄,几乎所有人都宣称相信铁牛才十九岁,恨不得替铁牛去做担保。这些人只当这么说很好玩,这么说的目的并非出于好心,但却间接成全了铁牛,可以说是坏心办了好事。
“好,既然你们都相信他今年才十九岁,那我也没什么说的了。”剑奴将手拍在至尊剑上,催动剑阵,然后对一脸憨傻相的铁牛招手道,“你这呆瓜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好了,要是你能闯过剑阵,就允许你去铸剑山庄参加擂台赛。不过我可警告你一声,你闯阵时不能胡来,不能动用武功,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
“不用武功没关系,反正俺本来也不会啥武功,但我想问问,在闯阵的时候,可不可以把你插在地上的剑拔出来?”铁牛想当然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