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安格列是银弓国的名门望族,朝野内斗的事情有来以久,为了巩固家族的地位及扩大影响,身为长子的父亲不得不接受一桩自己不情愿的政治联姻。与之交往了十年的母亲再也期望无果了,即使如此,她仍默默的守候着父亲。她生下我的时候,父亲唯一能做的只是在生活上的保障,为了维护家族的颜面,他基本不会和母亲出现在同一场所,就算是一同出现,也形同路人。而我,也只能在少得可怜的相聚中,叫他那么一声‘爸爸’。”莱恩陷入悠远的记忆里,火焰在他蓝色的眼瞳里跳跃。
“我三岁那年,银弓国和临国交战,父亲被派往前线。在那期间,他的妻子找上门来,几番威逼利诱,母亲为了我的安全,不得不孤身一人带着我远离故乡,过着艰苦的避世生活。关于父亲的消息,她也只能有报纸上略知一二,后来的几年,我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男人,直到母亲抑郁成疾,悲惨的死在异乡。她最后为我做的事情,就是悄悄给父亲去了一封信,希望他能安顿好年幼的我。我想,他应该为之做了很大的努力。我八岁时候,父亲将我接进了他们家。可惜,那样的名门世界对我而言犹如地狱。没有人愿意承认我这个私生子,他的妻子把我看作眼中钉,处处刁难。两个同父亲异母的哥哥,对我更是拳脚相向。只要父亲不在,我永远只能在厨房的小角落里吃他们剩下的冷饭菜,睡冰冷的地板。有时甚至在睡梦中,会被两个哥哥拖进马房,他们用最恶毒的话咒骂我,用马粪将我抹得臭哄哄的……没有人制止他们疯狂的行为,也不会有人将这些告知父亲。或者说,就算父亲知道了,他又能如何?我就像是在夹指缝里苦苦求存的蝼蚁,我不能反抗,不能有怨言,一切小心翼翼但总逃不过他们的捉弄和周围人的冷眼。所受的苦让我怨恨起死去的母亲,为什么要将我生下人世,让我承受这些苦难?”
最后一针。
雷诺切断线头,在急救箱里找到了一瓶外伤药,他小心翼翼地给缝好的伤口上抹药粉,那些被缝得歪歪扭扭的伤痕,看起来就像蜈蚣。伤势很重,就算好了,也会遗留下难看的伤痕。
他用绷带包扎伤口,静静聆听少年的故事。
“父亲想让我像两个哥哥一样进入学院学习,可他的妻子却煽动长辈们反对这件事。他们觉得我的血统不纯正,这算是很客气的说法了。大庭广众出现会给家族抹黑,像我这样的孩子,是没有资格进入学院和那些贵族子弟共同学习的。父亲拗不过他们,最后给我找了私人老师,那是个很落魄的老头,在早期战争中还丢了一条腿。老头收了父亲的钱,带我离开那个家,到深山里去修行去了。离开时,我心里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我终于不用再受到大家的冷眼和欺凌了,难过的是,我是个没有资格为家族带去荣耀的孩子。”
雷诺之前撒下的土豆和玉米种子正在迅速的成长,它们开出平凡的小小花朵,却显得那么生机盎然。莱恩看着它们,一串眼泪无声滑落,悲惨的遭遇就像一把利剑,深深插进他的心里。
世界上的事情永远不是绝对的,结果完全因人而异。苦难对于天才是一块垫脚石,对能干的人是一笔财富,对弱者是万丈深渊。
雷诺觉得,莱恩属于后者,悲催的人生造就了他怯懦的性格。
“你那身本领是跟老头学的吗?”莱恩虽然历经磨难,却也有所收获,而且那些收获开始让他闪光。
“嗯。人不可貌相,老头战功赫赫,他曾是银弓国最好的射手。听说他因为不满当朝政权,直言进谏激怒了国王,被贬为庶民。他隐居深山多年,父亲找到他,耗了些唇舌他才勉强收我做弟子。”说到这里,莱恩的眼神里闪出光彩。“我很瘦弱,刚开始老头让我拉弓……我使出吃女乃的气力也没能拉动它。老头将我一个人丢在深山里,让我自生自灭去了。当时我觉得他收了钱,却敷衍行事,对我极不负责任。我独身一人在山里哭了一整天,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深山就是个恐怖的世界,我宁可回到那个家里受欺凌也不想呆在那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哭过之后,我得自己觅食,遇上凶残的食人动物时,我只能拼命的逃跑……我真的以为我会死在那里。真的不能小看一个人的生存能力,为了活着,总得去想办法,总得竭尽全力地应对各种困难。我在大树上建小屋,尝试设陷阱捕猎。为了狩猎和躲避危险,我的嗅觉和听觉必须比原来的更加敏锐……我就那样一个人在深山里呆了两年,虽然艰苦孤独害怕,却从来没有过的自由。当我能拉开弓的时候,老头传授了射击的技能,那些东西其实不只是为了狩猎,也是为了战斗。”
显然,莱恩遇上了一位良师,至少在技艺上,他有所得。
雷诺想着,看到玉米棒子已经长成,便起身去摘,他用树枝将玉米放在火边烤。然后又挖了几颗土豆埋进火炭里。
“你的arm是我遇见过最奇特的。”莱恩看雷诺忙,赞叹道。
“至少我不会担心没粮食吃。”雷诺嘻笑,他想听莱恩后面的事。“你怎么想着要来考执照猎人?”
“成年礼除了父亲和师傅,没有人来参加。我也不在乎。我很高兴自己长大成人,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生活。然而,在大城市里,我却无事可做。因为是私生子,又受到那个女人和两个哥哥的阻碍,我没法找到一分像样的工作。受到的羞辱越多,想证明自己的**就越强。我想拥有自己的荣耀,想去证明自己的价值。除了我不是正室所生的孩子以外,我没有哪一样比那些贵族子弟差,我甚至可以做得比两个哥哥更好。继续呆在这个家里,我会毫无所成,也会永远被人踩在脚下,连同我那死去的母亲,终日遭到辱骂。我希望有天以自己的实力,得到国王授予的郧章,为自己和母亲争得荣誉。就这样,在师傅的帮助下,我得到父亲的推荐来参考这场考试。只有拿到猎人执照,我才有机会为国家效命。到时,我再也不用担心有人说我没有资格去做某些事情。”
“如果有机会接受皇家任务或是协助军队参战什么的,就很容易得到国王的佳赏。”雷诺明白莱恩的用心。
“嗯,有不少星级猎人专为国家效力,成绩突出者还能封官加爵。”莱恩说到这里,脸上的痛苦已不再,眼神里充满期望。
那是一条漫漫长路,执照猎人要有突出的成就才有可能升级为星级猎人,对于他们而言,现在还在踏进猎人世界的路上。少年雷诺一心想追随父亲杰克的脚步,而他也只是为了放眼世界,名利双收。想改变命运的莱恩与他们相比,似乎显得太辛酸无奈了。
“加油!”雷诺微笑着给对方打气,心里却不禁担心,他腿上的伤挺重,就算能熬过这场考试,那么最后一场呢?那是六个名额之争,想必要比前面的三场更加严峻吧。
“嗯!”莱恩稍稍移动身子,受伤的右腿传来一阵刺痛。他痛得直皱眉,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面临的困难,可是他不会放弃的。
玉米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雷诺将烤好的一把玉米递给莱恩。“哇,真好吃。”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仍是个很专业的农夫,即便使用非自然的力量催长手里的这里食物,却也包含满满的爱心的。没有爱灌溉的农作物,终究是长不好的。
“如果拿到猎人执照,你会选择做哪类型的?”莱恩问雷诺。
“还没想好,哪样来钱快就做哪样,我想游遍整个世界,香车美女,手里的钞票多得就跟土似的,一撒一大把。”雷诺开始浮想联翩。
“只是这样?”莱恩有些不相信他的话。
“那不然呢?”雷诺可不管少年雷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就是这样。“什么远大理想?所谓的责任感,正义感,我都没想过,也觉得自己做不来。还是随逸而安的好,只要能好好的活着,那就足够了。”
“虽然这么说,可你总是在帮别人。你会好人有好报的。”莱恩说得煽情,雷诺吐吐舌头,不以为然。玉米棒子啃完了,土豆也熟了,他用树枝将它们从火炭下挖出来,因为太烫,他干脆用树枝扎起一个,剥了皮就去啃-那些所谓的未来,还不如填饱肚子来得重要。
雷诺的吃相逗乐了莱恩,他突然好希望能结交到这样的朋友,从小就没有朋友的他,看到雷诺和柯尔他们那么要好,真的好羡慕。他是个不擅长表达感情的人,他希望能跟雷诺走得更近,却不知道如何去做。
吃饱喝足,雷诺摘了些树枝在火堆旁铺垫出两张‘床’,然后在添了些柴,自己倒头就睡。他可没忘记正事儿,他们生了火,早就引人注意了,谁知道何时会杀出一个家伙来抢他的号码牌,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他得打个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