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之前的最后六日,白羽在小院内苦练枪法,已经将一套惊魂枪术完全吃透。
白羽欣喜地发现,自己的燎原心法,与这惊魂枪法不但不排斥,还隐隐之间互相印证互补,心法招式,结合得天衣无缝。虽然没有修行过卫破妄的惊魂心诀,但是以燎原心法御惊魂枪法,完全没有任何凝滞之感。
几天下来,白羽在惊魂枪法上的造诣,居然已经超过了修习半年的燎原九式。
燎原九式,作为燎原宗的宗主绝学,原本的威力,自然是不下于这惊魂枪法。只是既然是宗主绝学,宗门教授起来,难免有些藏着掖着,略去了其中一些奥妙之处。除非这位宗主弟子被确立为继任宗主,这才会将这套枪法全部传授。
按照常理,就算是这种缩减版本的燎原九式,在燎原宗六峰之中,也应该是最出色的武学枪法。可是六峰之中,却还有卫破妄这个旷世奇人。
卫破妄的惊魂枪法,归根结底,也是出自燎原九式。因为千年以降,天下习枪之人,无不出自燎原宗。
卫破妄在出道之初,正是燎原宗内门弟子之一,以修行这种缩减版的燎原九式,作为枪术根基。之后卫破妄另有际遇,拜了萧破天做大哥,两人互相印证武学,萧破天将燎原九式,根据卫破妄桀骜的性子,稍作改良,又经过卫破妄自身的悟道修改之后,这才变成如今的惊魂枪法。
卫破妄的惊魂心诀,在前几重根基阶段,其实和燎原心法是一模一样的,只有修行到龙虎境之上,这才有所不同。
因此,白羽以燎原心法驾驭这惊魂枪法,初学乍练之下,两者天衣无缝,也就不奇怪了。
再加上白羽此人,性子耿直,战意激昂,和卫破妄年轻时有七八分的相象,两者枪道近似,因此修行这惊魂枪,白羽丝毫没有像萧寻这样的理解问题,几日之内进步飞快。在惊魂枪法上的造诣,却是超出大师兄萧寻许多。
白羽苦练不辍,陆贞这几天也是一直在盘膝打坐,苦苦修炼。
陆贞的枪法,取灵动飘渺之道,深得啸月峰枪法精髓。
此女枪术天资傲人,比起白羽萧寻,只强不弱。和白羽萧寻不同的是,她的枪法根基,早已牢固。无论是对枪法的悟性,还是枪术实战的运用,都领先白羽萧寻一个身位以上。
对陆贞而言,练枪已经不是重中之重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境界突破。
陆贞深知,自己入微境初阶的修为,在大比之上并不出色,就连萧寻和白羽,都已经在境界上赶上了自己。青天界武学,入微境界之上,每个阶位都是一道巨大的鸿沟,就算陆贞枪术通神,也很难越阶取胜。面对谢靖等人,陆贞眼下胜算确实不高。
白羽和陆贞,两人都在抓紧大比之间最后的几天,各自勤修苦练。那么萧寻呢,萧寻在做什么?
萧寻此时,正仰躺在湖边的草地之上,苦苦思索一个问题。
自己的武学,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此时的萧寻,卫破妄的惊魂枪法会,孙穿穹的齐天棍法也会,还有萧破天的跃锦鲤伴身,若是运用得当,综合战力不会弱于白羽。但是他总是感觉,自己的这一身武学,驳杂不纯,骨架具备,却缺乏武道真意。就像一根蜡烛,白羽陆贞他们,周围的白蜡有,里面的灯芯也有,而自己这根蜡烛,却少了这一根灯芯。
一直以来,萧寻打架,都喜欢以巧御敌,虽然效果不算太差,但是萧寻却明白,这终究不是办法。
以巧御敌,恰恰就是实力不足的体现,所以只能另辟别径,投机取巧。这一点,师尊卫破妄也曾警示过。
原本,这么下去倒也无妨,等到学全了各路兵器,自己慢慢领悟,融合成戟法,再将逆天心决修到深处,也不愁神功不成。眼下,毕竟还是积累的阶段。
但是现在,因为破入入微境,心脉的问题提前爆发。入微之后,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最要命的是,大比在即,自己的武学尚不成系统,以自己的脑力,面对差不多境界的,比如谢靖之流,或许还可以应付。但如果遇上那姬青丝和施斩,又该如何?
大比一旦失利,师尊卫破妄就会将父亲往事彻底封存。那么父亲的遗命,又该如何完成?
萧寻躺在这处草地上,心里越想越沉重。
这一夜,月凉似水,萧寻的心境,如同这惨白的月色一般,逐渐冰冷。
就在此时,萧寻忽然全身一震,继而一跃而起。
因为就在他身边,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
以萧寻的境界耳力,居然完全没有感知到她到来,直到红衣女子在他身边站立良久,他才忽然警觉!
虽然此时是夜晚,眼神难免差些,但这也绝不寻常,这女子的一身修为,必然远在萧寻之上!
“少年人。”红衣女子见萧寻一跃而起,淡淡说道,“你继续躺着吧,不必理会我。”
萧寻凝神一看,只觉得这女子容貌艳美,身段傲人,论姿色,竟然丝毫不逊于李芊芊,且更有一番成熟韵味。
如果说,李芊芊是深谷中的一株幽兰,洁白无瑕,却有暗香浮动的话,那么这位红衣女子,便是一朵饱经风霜,却依旧迎风怒放的娇艳玫瑰。
不过,萧寻并未在这女子的姿色上过多关注。此时的萧寻,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女子的一身红衣之上。
这身红衣,萧寻无比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却一时三刻想不起来。
红衣女子并未理会发呆的萧寻,只是从随身携带的丝袋之中,取出一块豆饼,继而口中发出一阵古怪难懂的音节。
随着这阵音节,树林内一只小鹿探出头来,见到红衣女子,便三蹦两跳地跑至女子身前,微微低头,舌忝舐女子手中的豆饼。
就在萧寻愣神之间,又有更多的小鹿纷纷从树林中跑出,齐齐围在这女子身边。
红衣女子手中的豆饼,像是变戏法一样,小鹿吃完一个,就会又出现一个,似是无穷无尽。
似是被小鹿舌尖舌忝得手心发痒,红衣女子脸上显出一抹笑意。
就是这抹笑意,却让萧寻立时想起,这身红衣的出处。
萧寻看着红衣女子脸上慈祥的笑容,不觉心有所触,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父亲床下的箱子内,那套火红霓裳,就是这红衣女子身上穿的这款,萧寻细细回忆,却发现分毫不差。
根据猴儿伯父孙穿穹所说,现任的霓裳宫宫主,乃是前任宫主的亲妹妹。父亲劫走姐姐姬幽儿之后,便由妹妹姬馨儿继承了宫主之位。姬馨儿原本名声不显,修为不高,但是继任宫主之后,却显出经天纬地之才,短短三十年,便让霓裳宫浴火重生。
那么,眼前的这位红衣女子,就是自己的姨娘了?
萧寻心中一阵黯然,眼下,却不是相认的时候。父亲从这霓裳宫内将母亲劫掠而走,若是自己忽然表明身份,这姨娘的态度,还真是难以揣测。万一她对父亲恨入骨髓,拿自己搞不好就会成为出气筒。
所以,黯然一阵,萧寻又轻轻地坐回到草地上。
待小鹿们吃完了豆饼,红衣女子轻轻挥手,这群小鹿便依依不舍地离去,三三两两,逐渐没入树林之中。
随后,这红衣女子拍了拍手,除尽了手上残留的豆渣,轻声道:“少年人,你可是姓萧?”
萧寻顿时郁闷无比。他娘的,我这张脸啊!想不承认自己是萧破天的儿子都不行啊!
“是。”萧寻并未起身,只是轻声回道,心想不管了,认就认了吧,好歹是自己姨娘,难道还会宰了自己不成?
红衣女子闻言微微一震,随后却慢慢走来,坐在了萧寻身边。
两人一阵沉默,红衣女子终是问道:“他,可还好么?”
红衣女子的这个“他”字,萧寻听来,可以是指自己的父亲,也可以指自己的母亲,但是萧寻的直觉却告诉自己,她问的是老爹萧破天。
“他死了。”萧寻淡淡回道。
“哦……”红衣女子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只是轻声应了一声,随后说道:“看到你出现在这里,我就想,他可能死了。”
“为什么?”萧寻皱眉问道。
红衣女子道:“因为他如果活着,怎么会让境界如此低的你,只身游历江湖?以他要强的性子,这是不可能的。”
萧寻无言以对。
红衣女子又问道:“我妹妹呢?她是不是也死了?”
萧寻闻言,略一疑惑,旋即霍然而起,一脸惊讶地看着这位红衣女子。
她竟然是我母亲的姐姐?而不是妹妹?
萧寻马上想到了一个可能,随后声音颤抖地问道:“你,是不是我母亲的孪生姐妹?”
此时月光之下,萧寻凝神看去,发现这位红衣女子,早已泪流满面。
红衣女子缓缓点头,脸上泪水不住滴落。
萧寻闻言,全身的力量似被掏空一般,一瘫坐在了草地上。
此时,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自己的母亲,之所以会难产而死,并不是修为被废。而是她本身,修为就不高!因为,她是妹妹姬馨儿!
父亲萧破天,劫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