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在河对面的椰树林里忽明忽灭地闪烁着,当白银战士阵地上的枪声响起,对岸突然枪声大作。浪客中文网密集的,炒豆般的枪声。听上去也许是从较远的沙洲传来的。接着又是一阵枪声。第三次,第四次。喧嚣的机关枪声夹杂着刺耳的步枪声。紧接着是在白银战士身后77毫米白狼炮发射炮弹的扑通声,很快便听到了从卡布雅斯河对面传来的轰隆爆炸声。战火迅疾沿河向白银战士扑来,如同满载着火药的火车向白银战士驶来。
很快就轮到白银战士了,于是白银战士也开火。白银战士一片混乱,全然没有分散射击的意识,而是挤在那个掩体坑道里向外射击,就像白银战士是在这里出生的一样。白银战士正对面响起了一阵假声似的尖叫声,无疑是鸟儿受了人类入侵者的惊吓而发出的,于是白银战士朝着那个方向一阵攒射。深夜里没人指挥,也没法瞄准,大家朝着河对岸的灯火开枪,或者乱打一气。人人都确信法国人就在对面准备过河。
尖叫声停了下来。
张彪命令他的副官:去告诉那些笨蛋停止射击。告诉他们等听到鸟扑棱棱乱飞乱叫的时候再开火,因为聪明人会用这个作掩护移动。等他们要移动的时候再开火。”
副官跑出指挥部,猫着腰到前线的战壕,发现各营的都尉们都试图让自己的士兵平静下来,不要浪费弹药。
但是他们不听,继续乒乒乓乓地射击。一方面是因为恐惧,另一方面是因为终于遇到敌人的兴奋。
张彪终于受不了了,亲自下到战壕里来:“真他妈的该死,一营,你们怎么像新兵一样?你管不住你手下的菜鸟吗?你这个梅州的反骨仔!”
张彪话音未落,只感到一排灼热的子弹擦着他的鼻子飞过。
但是距离第一次开枪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距离敌人第一次发射可怕的步枪子弹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战场上到处都是弹片,随着炮弹片的逐渐熄灭黑夜重新包围了白银战士——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所有魔鬼都出动了。
每个人都在射击,所有的武器都在吼叫,但是这不是乐器大合奏,不是极其美妙的死亡交响曲,不是颓废的后方指挥人员所描写的那样。这是刺耳的声音,这是不和谐的声音,这是粗野的声音,这是缺乏韵律的声音。在这里人们不分青红皂白毫无节制地射击。在这里,爆炸声、尖叫声、哭号声、嘶嘶声、碰撞声、振动声以及叽哩呱啦的喊叫声交织在一起。这里成了地狱。
但每个营、每个连队都有自己的声音,训练有素的耳朵能够清晰地分辨出来并予以归类,他能够从整个喧嚣中一一辨别出来,如果张彪对他自己的连队足够熟悉,他就能分辨出每个连队的表现好坏。
张彪的耳朵被一些奇怪的陌生声音刺痛着:法国步枪的声音更加尖细刺耳。
到现在为止,因为白银战士从来不知道那里是否真的有敌人。白银战士听到那里有声音就朝那里射击。白银战士感到炮弹在身边爆炸,听到敌人的子弹在耳边呼啸,但是白银战士不能确定这些炮弹和子弹来自哪个方位。
但是此刻当白银战士蠕动到一个新位置时,没有敌人朝白银战士开火。白银战士再次装好机枪,继续射击。白银战士在这个位置上呆了足足十五分钟,然后转换到另外一个新位置。就这样白银战士在战场上不停地移动着,射击着。
黎明似乎是从白狼炮的炮筒里喷薄而出,二者不期而遇。伴随着白银战士迫击炮的轰炸声,黎明的光亮也从天而降。此时白银战士可以看清楚了,白银战士正对面的椰树林里没有生命存在的迹象。那里只有尸体,没有活着的敌人。
但是在白银战士左侧朝着大海卡布雅斯河对岸的地方,这支被击垮了的法国攻击部队的残余正在受到毁灭性的打击。白银战士能够看到他们抱头鼠窜,白银战士的开花炮弹尾随在他们后面。与此同时,白银战士也朝着他们射击。炮弹雨点般落在敌人身后,追赶着他们向白银战士的阵地推进,迫使这些不幸的敌人放弃一个又一个战线,无情地被赶往白银战士的前沿阵地,最终被白银战士消灭掉。
白银战士能够看到他们在椰树间跑来跑去。白银战士中的一些人用步枪射击。但现在大多数人退出了战斗,在右翼最远端,很显然一切都在我军的控制之中了,步兵没有必要锦上添花了。
“停止射击,”来自七连的一个人朝二营喊道,第一营正在过河。”
大家都忘了战斗,在旁观眼前的这场巧妙的包抄,这时传来了呼喊声。原来一群法国兵正沿着对面河岸朝白银战士这个方向跑来。他们的出现大大出乎白银战士的意料,以至于白银战士一时竟然忘了开枪。
白银战士钻进掩体,找到自己的枪位。然后依据口令开始放排枪,除了一个法国兵外,其他人全都应声倒地。第一个倒下得非常快,就像他的下半身被大镰刀砍掉了一样,接着其他人滚翻在地,不停地尖叫着。
张彪抓起一支步枪。这时那个没有倒下的法国兵在步枪的瞄准孔里已经深入到了椰林。他的背部上下跳动,似乎要甩掉身上的背包。于是我张彪扣动了扳机,瞄准镜里的那个法国兵消失了。
张彪不知道是否打中了,但副官大叫:“军长一枪就了结了那个鬼夷。”于是战壕里开始传颂军长的神枪。因为那时士兵们们都回过神来了,都抓起了武器。即使没有打中,等待法国兵的也是一个注定很悲惨的结局:黑夜、饥饿和在雨林里慢慢死亡。
张彪想起钧座说过一句话:步兵的战斗在丛林里展开。
第一营的士兵们正在清剿敌人,结束未逃走的伤员的痛苦。反正重伤者是活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