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徐庶的锦囊(二)
徐庶在锦囊里说,自徐庶进入荆州大营,无论是收取军心,还是得到刘表和荆州文武支持,都离不开蔡氏,除了蔡氏,其他人,包括刘表在内,都对自己忌惮和不信任
刘表是因为司马徽的关系,作为附庸风雅之人,不能拒绝名士举荐罢了。
而其他文武,则对自己深为忌惮,特别是蔡瑁,总觉得自己会夺了他的军权。
只有蔡氏一直清醒地认识到两点,第一,只有徐庶才能对抗川军,第二,徐庶绝对不会形成对蔡家的威胁。
可是这也是蔡氏最可怕的地方,她能够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只要对家族有利,任何事她都能抛开情绪,给予无限的信任。
而徐庶再清楚不过,蔡氏在利用完他以后,必定对他下手,轻则下野,重则身死。
这样一个有清醒头脑又有狠厉内心的女人,绝对会是刘璋入主襄阳的障碍。
刘璋原本并不以为然,因为这个时代,再厉害的女人也是伴生男人而生的,就像樊梨香一样,离开了自己的庇护,她就什么也不是。
可是从刚才的接触,蔡氏先是对刘表下毒,后两次对自己欺骗,最后是自己在说了要杀掉刘表后,那一次轻微的点头。
蔡氏这个女人,正如徐庶所说,冷静而狠辣,为了家族利益,可以不顾一切。
似乎在她心里,根本就没有刘表这个夫君的存在。
刘璋现在很容易就能分析出蔡氏第二次撒谎掩盖的事实,她不是要用刘表的病情,来取得自己的怜悯,而是要用刘表的病情,赖在襄阳。
川军在襄阳根基不稳,只要刘表在,襄阳世族就有翻盘的机会。
刘璋从自己看到的,加上徐庶对蔡氏的分析,再加上陈生张允出走,猜出蔡氏必然还有后招,而她的后招,必然利用刘表的影响力。
那么刘璋索性,连刘琮也除了。
刘璋大概想到,如果刘表父子都死了,蔡氏的计划应该就没有了依凭,这才是蔡氏瘫倒在地的原因。
一交锋,便知深浅,这样深沉的女人,的确是一个威胁,至少比那蔡瑁威胁要大得多。
……
千头万绪,稳定襄阳局势为第一要务,刘璋招来法正等一众川军文武,法正道:“主公,安民告示已经拟定出来了,准备张贴各个街口,你看一下。”
法正递来一张缣帛,刘璋看了一眼,甩手扔到一旁,沉声道:“不行。”
法正诧异,以前的安民告示不都是这样的吗?百姓安居乐业,川军决不侵扰,凡是发现私闯民宅,私拿民物,私抢民女者,一律法办,世族只要支持四科举仕土地令和限价令,川军也保证不滋扰。
大同小异的告示,为何刘璋只看了一眼就扔了?
刘璋道:“告示不能这么写,杨子商。”
“臣在。”一只耳朵的杨子商出列。
“在大汉律上加三条法令,凡大汉子民,身居技巧文学者,皆可参加朝廷选拔,不需要官员和士绅举荐,任何阻挠者,以妨碍朝廷公务论处,不管是谁,一律法办,严重者,以妨碍社稷论处,抄家灭族。
第二条,山川土地,皆如实造册,民间私自买卖,必须经过官府,随意变更土地所有者,不被官府保护,同时视为非法,参与土地和购买金银一律没收,买卖双方严惩,严重者,抄家灭族。
第三条,严格控制民间高昂借贷,利息不得超过张松督办银行三倍,凡物资滞留或物资短缺,皆需遵从官府平价制,违者严惩,重者抄家灭族。”
张松督办的银行,只不过是一个名称而已,实际就相当于西汉桑弘羊的平价均输制度,而现在三大政令,土地令遇到阻碍最大,因为这严重削弱了豪族土地兼并预期,对于那些一心越多土地越多尊贵的豪族来说,就像一个一心相当亿万富翁,却被官府强制在千万富翁不准增加资产一样。
四科举仕被世族诟病,但是却并未遇到多大阻碍,原因就是世族看重的官场,根本没有几个寒门和庶族子弟来竞争,世族掌握的人才力量成压倒之势,这样无论实行什么制度,也妨碍不了世族入仕。
而限价令遇到的阻碍最小,因为根本没有商业,成都虽然兴商,而且在西城和南郊一片繁荣,但是这对于农业社会的整体而已,还是沧海一栗,何况世族都以商业为耻,除了一些习惯经商的大家,没有多少人去反对。
而刘璋之所以把限价令的惩罚力度,提高到土地令的高度,是有自己的原因,如果以后限价令成为遭受最大阻碍者,也更容易被接纳。
可是川军众文武,特别是法正等文人,不理解刘璋为什么这么郑重其事,不就是四科举仕土地令和限价令吗?这些川军在所占领城池,已经宣扬过无数次了,几乎家喻户晓,谁不知道不承认这三条政令就是与川军为敌?
“是。”杨子商答应一声,声音略有些激动,三条政令写进律法,就代表了彻底平等了寒门庶族和世族豪门在入仕上的地位,如果这样还不能入仕,只能证明寒门和庶族子弟能力不够,怨得谁来?
对于他杨子商来说,如果三十年前有这样的法令,他还需要看世族脸色吗?需要熬尽白头才能有用武之地吗?
“李严。”
“臣在。”李严跨步出列。
“本官许给你襄阳令,不会变卦,现在襄阳所有政务就交给你了,你首先要办好一件事,那就是宣传大汉法令,让新增的三个法令家喻户晓,同时注重一点,一定要让所有人知道,不管世族还是庶族寒门,在大汉律法面前,人人平等。
务必让世族知道,三**令不是针对他们的,而是所有人,但凡大汉子民,不管是已经富起来的,还是刚刚置地月兑贫,还是没有富起来的,都在三**令的约束下,三**令与其他大汉律法没有任何区别。”
李严沉吟一下:“是。”
“樊梨香。”
“在。”樊梨香踏步出列。
“你是荆南农民军领袖,在庶族和寒门中威望甚高,在襄江之难,也让襄江两岸人民家喻户晓,李严负责整体把关,你就负责宣读政令,贴告示浪费布匹,本官没那么多布,百姓也看不懂。
你的兵马不用承担作战任务,带着你手下的人分散到襄阳城内城郊,各处宣讲,务必让所有老百姓都知道我们有这三个政令,并且知道这三个政令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刘璋想了一下,又道:“那些逃走的世族和寒门土地,一律收归朝廷,并让给缺少土地的人家耕种,没有租税,只有赋税。”
以前刘璋一直陷入一个误区,土地令平租,收取租税,认为名正言顺,现在才发现,赋税与租税一字之差,让租种者心情完全不一样,租税,说明是租国家的,赋税,就好像土地是自己的一般,仅仅是不能买卖。
租税感觉是附加的费用,而上缴给国家的赋税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变了一字,税还是收那么多,租种者心情完全不一样。
“怎么调动民心,你应该知道。”刘璋看着樊梨香道,对于蛊惑人心,刘璋对樊梨香还是很有信心的。
“是。”樊梨香答应一声,如淡淡远山的秀眉微微下垂,心里对刘璋那句:“你的兵马不用承担作战任务”,让樊梨香有些不爽,自己这支农民军,看来不但其他将领瞧不起,连刘璋也瞧不起,自己就算不会打仗,也一定要让他们见识一下这支军队的厉害。
布置完一切,刘璋舒了一口气,手里揣着徐庶给的那个锦囊,脑海中又浮现出徐庶在锦囊中说的话。
锦囊开头,徐庶诉说了自己的心境。
当年为寒门,与多少庶族寒门一样,徐庶渴望融入世族一员,做梦都想,这也是他发奋学武学文的原因,就是想在能力上远远超过那些世族子弟,获得他们的认可。
可是,大汉四百年形成的风气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徐庶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改变自己寒门的身份,始终低人一等,最后,是司马徽改变了这一切,徐庶拜在司马徽门下,终于获得了门阀子弟的认可,终于可以与那些豪门子弟一起,座谈古今。
可是,当司马徽以恩情相迫,要自己投靠刘表,而庞统与诸葛亮却可自由选择的时候,徐庶十年迷梦,大梦初醒,实际上,自己的庶族地位从来没有改变过。
徐庶在锦囊里说了一句话,刘璋印象深刻。
“若当年有皇叔,不会有今日之徐庶。”
很多寒门的优秀子弟,如果不与世族相善,根本不可能出人头地,这也是他们最大的悲哀,徐庶在锦囊里说,其实,从心里来讲,他从来不想与刘璋对敌,而是打心里渴望刘璋能成功。
“师门恩情,庶不得不与皇叔对敌。”
刘璋每次看到这句话,都忍不住揉紧绢帛,徐庶与其他有识之士一样,都不认为刘璋能成功,但是经过白川、襄阳两战,徐庶虽然接连败北,脸上忧愁,心中却是高兴的,慢慢的,徐庶觉得,刘璋要达成自己的宏愿,让万千有远大志向的庶族寒门翻身,也不是一丝希望都没有。
而只要有一丝希望,徐庶已经欣慰,在临死前,愿意为刘璋尽绵薄之力。
锦囊三条建议。
第一,任用李严为襄阳令,李严本为世族子弟,但是刘璋只要让他发挥才能,可保忠心,而最重要的,李严半途投效川营,身居高位,可以给天下世族竖立一个典范。
这个典范作用太多,本为世族,治理世族更熟练,也不会因为身份问题遭到世族太大排斥,而最重要的是向世族表明,川军并不是要把世族赶尽杀绝,只要支持三大政令,就可为高官。
这对于世族中许多想一展才能的人,绝对是一个极大诱惑,当今天下,能够尽展其才的雄主已经很少了,江东被本土世族把持,曹操袁绍羽翼已满,唯独川军在人才上还是一个空壳,任何一个人才投效,别说闲置,甚至可能被当成两个人用。
就像庞统这样的人一样。
第二,铲除蔡氏,实际上这个女人已经是荆州蔡家的当家人,十年积淀的威信,不因是州牧夫人加强和削弱,蔡瑁和蔡家族长都会听她的命令做事,冷静而阴狠,不可不除。
第三,用律法,不用人治,川军之前宣导三大政令,侧重点都在世族,而三大政令实施对象,确实是世族,可是虽然这是事实,却容易引起世族逆反心理,让他们觉得川军就是针对他们的,就是他们的敌人。
而当刘璋对那些世族子弟屠杀时,也是以抗拒自己的政令诛杀,让人认为是那些被屠者,藐视了刘璋的威严。
而将三大政令写入律法,就大不一样,虽然实质未变,但总给人一种公平的感觉,只有那些天生优越感浓重的人,才会反感,而真正的阻力,将大大减小。
因为有理可循,世族畏惧三大政令不再是畏惧刘璋的屠刀和刘璋那一张杀伐之脸,而是白纸黑字的条文,并且可以根据这些条文,清晰地衡量自己的利益得失。
一个杀气腾腾的大汉提着一把大刀,跑到别人院里虎吼一声:“交一箩米给我。”
和,一个杀气腾腾的大汉提着一把大刀,递给主人家一张纸,上面写着:“交一箩米给我。”
效果绝对是不一样的。
李严、杨子商、樊梨香领命出去了,法正一直在想着刘璋的命令含义,这时回过神来,对刘璋道:“主公,如今襄阳已经拿下,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你觉得呢?”刘璋问法正,将锦囊揣入怀中。
“我们当整训军队,回川休整,养兵一到两年,出川北伐。”法正沉声道。
刘璋打了个哈欠,进城时被太阳晒了,现在有些发困,手撑着额头想了一会道:“我们不能休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