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扭动墙上的机关,石门缓缓启动,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处冰雪的世界,冰寒交错,地面仿佛是一面被打磨的极为光亮的镜子,可是细看去,却发现上面布满细密的冰碴,泛着晶亮,透着凉气。
房顶上则是悬着很多的冰柱子,大的足有两米来长,小的则是只露出个锥尖,让人不由得担忧若是掉下来,少不得要给人扎出个血窟窿,地面上堆积起来的冰块高达数米,俨然座座小山,沐寂北心中不由得微微震撼,这个殷玖夜还真是不简单,是谁能给的他这么大的财力?
还没来得及多想,沐寂北便被那有力的大手粗鲁的推进了冰室,惊愕的看着男人发黑的脸色,男人也只是死寂的看了她一眼,眼中似乎还夹杂着没有平息的怒火,这让沐寂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石门就在这片刻的功夫里紧紧闭合。
凉意一下子从脚底传来,直上心头,看看自己光着的小脚,只能说人倒霉果真是喝凉水都会塞牙缝,这个殷玖夜真是太恶劣了!滴着水珠的发丝瞬间凝结,沐寂北只觉得这里寒冷异常。
曾经,她也在这种地方呆过八个时辰,不同的是那次她状态良好,准备充足,没有受伤,并穿了厚厚的鞋子和衣服,记得那次是为安月恒击杀一名官员的贴身高手,那高手每三日必然要到冰室里呆上两个时辰,所以她只能早早的埋伏在这里,记得最后那暗卫死了,她活着,只是肌肉组织受损,再也经不起一点冰寒。
寒冰散发着丝丝冷气,那双玉足片刻就变得通红,甚至肿了起来,沐寂北紧紧抱起双臂,乌黑的眼睛四处打量着,一边努力寻找着机关,一边咒骂殷玖夜就是个疯子,不然怎么会想到这么变态的方法来折磨她。
两只玉足交替的站在地上,希望能够让另一只得以缓和,可是不遂人愿,小半个时辰过去,机关没找到不说,她却几乎已经站不稳了,索性便坐在了地上,将整个身子都缩进了殷玖夜的那件衣服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沐寂北渐渐觉得意识模糊,血液似乎将要凝结起来,她知道,她不能就这样睡过去,缓缓抬起僵硬的手,拔下头上的第二根金钗,顺着自己的小腿划了下去。
鲜血滴滴答答的开始流淌,她这才感受到生命似乎还没有冻僵,周身的血液仿佛开始流动,那鲜红的血,妖艳异常,在这素白的世界里格外显眼,沐寂北咬了咬薄唇,将膝盖处的衣服撕扯了下来,包在了脚上,再次踉跄着起身,四处寻找着是否有什么机关。
每当感觉到手脚僵硬,或者血液凝结的时候,沐寂北便用金钗再在腿上划上一条,以此保证血液的流动和热度,更是保证自己的清醒,可在僵持了许久之后,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再也抵不住这些严寒,终究是连手也太不起来,昏死了过去。
离开冰室的殷玖夜便心烦意乱的靠在软榻上,怎样也找不回最初舒适的感,他也不知道自己向来沉寂的心为何突然变得有些躁动不安,半个时辰后,有人将沐寂北的资料送到了殷玖夜的手上,殷玖夜皱着眉一行行扫下去看得极为认真,每当有什么趣事,还不经意的勾起嘴角,神情也渐渐变得温暖。
在他看来,小时候的沐寂北绝对是个可爱还有些笨拙的孩子,只是看到后来,却渐渐变得有些孤僻,直到最近这一年,却渐渐开始变得不同,骨子里都带着疏离和残忍,可偏生最是会做戏。
翻到最后一页,殷玖夜将手中厚厚的资料放下,刚一靠到软榻上,猛然意识到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时辰,“该死!”殷玖夜第一次慌张的跑下软榻,直奔冰室。
扭动机关,未等石门完全打开,他便已经侧身进去,那一幕,刺痛了他的眼,让他的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怎样也迈不出去,那一幕足以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成为他永世的梦魇。
一片雪白之中,一身黑袍的女子正安静的躺在中间,身下是大片的血海,鲜红的,流淌在冰面之上,美丽妖娆的散发着致命的诱惑。那本如白玉般玲珑的一条小腿,上面却布满了无数疤痕,上面的血液已经凝结,呈现出紫红色,和周遭的一切形成鲜明的对比,触目惊心!
再看去,偌大的冰室里,一滴滴鲜血组成的线条迂回曲折的交错在每一个角落,可以想象到女子拖着那条腿走过的每一处足迹。是要有多决绝,才会有这样不肯屈服于命运的勇气。
殷玖夜愣愣的看着那满室的朱红,将这片雪白的装点的格外美丽,痛苦的嘶吼一声,快步跑过去,将已经昏厥过去的沐寂北抱在怀中,慌乱的握住她的手脚,反复的哈着热气,反复的揉搓着,那双杀人无数的手此刻却止不住颤抖,紧紧将她搂在自己怀中,快步冲了出去,嘴里喃喃道“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初一,大夫!”殷玖夜有些惊慌的嘶吼道,那一刻仿佛像是苏醒的野兽,随着殷玖夜的话音落下,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将沐寂北快速抱回自己的房间,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此刻根本不记得自己很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哪怕是将衣服上碰出一道褶子,按照以往的性子,他也能将人甩出老远,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他瞧见沐寂北那一身满是尘土血迹的蓝色长裙时,才会嫌恶的皱眉,让她月兑掉。
殷玖夜手忙脚乱的将沐寂北塞进被子里,紧紧的将那瘦弱的女子裹成了一个蚕宝宝,似乎还嫌不够,又拿来了几件貂裘全都披在了沐寂北身上。
而后连人带被的将女子紧紧抱在了怀里,心头都在轻颤,那双屠戮苍生的大手却难以自控,一切由心而生。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许是疯了,此刻他恨不得甩给自己几个巴掌,竟然会那般入神,他明明只是气她对自己的虚伪做戏,恼她不肯好好照顾自己,一时气急暴躁,才会将她丢进冰室,却不想,竟然…
他真的没想要伤害她,殷玖夜的眼中很寂寥,是比悲伤更悲伤的空洞和自责。那冰室里根本没有机关,在里面,只要略微用力推下石门,石门便会自动打开,他以为,只要她觉得实在冷了,怎么也会在里面拍打石门,或者喊叫出声,无论哪样,他都会知道的。
可是这些,终究只是他以为,都是他自以为是的以为!这不禁让他红了眼,痛的几度要窒息。
事实上,沐寂北确实有研究过那石门,只是她认定了殷玖夜不会轻易放过她,查看的时候也不过是用手指轻轻叩叩石门,看是否有什么机关,哪里会想到,那门不过同普通的门一样,一推便开。
时间一滴滴的流逝,怀里的人依然没有一丝热气,这不禁让他慌了神,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漫长,直到想起用内力驱散寒气,这才有了动作,大掌覆上女子肿的跟馒头一样的小脚,缓缓度入真气,细心的调理着体内的寒气,直到感觉到女子平稳的呼吸,才罢了手,把她紧紧的抵在自己的胸膛。
这一刻的他,是慌乱的,饶是平日里冷静自持,此刻却也寻不见半分踪迹,这种莫名的感觉让他几欲抓狂,更是暴躁起来。
“主子,大夫来了!”初一同样是一脸鬼面,不同的是面具的眉心处多了两个字,初一!
初一从未见过自己的主子这般模样,这么多年来,幽冥院之中是从没有过大夫的,殷玖夜若是受了伤,生了病,只是关上门硬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若是他们这般杀手或者下人受了伤,能出去的便会自己找大夫,主子不允许出去的,便只能在这里等死,所以这里的人不需要大夫。
可是今天,那个突然闯进了幽冥院的女子,却让一向死寂的主子有了波动,初一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将会不一样了。
大夫是皇宫中御医院的一名守夜御医,名气不算很大,但是因着年岁大了,基本功倒是扎实,只要不是一些疑难病症,反倒是要比那些浮夸的名医来的稳重踏实。
大夫挎着药箱,双腿止不住的颤抖,看着面前和六皇子七分相像的男子,手指微微伸出,指着对面的殷玖夜却是说不出话来。“你…。”声音极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肯定他不是六皇子殷玖笙,因为六皇子一向温和,可是这个男人,却让他从心底畏惧,那不经意的一眼,几乎要把他的魂吓了出来,难道…难道。难道是双生子?
老御医被自己的想法吓的踉跄着后退,惊觉自己发现了惊天的大秘密,转念一想,这里可是鬼魅都要绕行的幽冥院,还没听过进到这里的人有活着出去的,想到自己即将命丧于此,两眼一翻,险些就要晕了过去!
殷玖夜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初一见此,立即提起老御医的衣领,一把将人甩到了自家主子脚下。
依旧怀抱着被裹的严严实实的沐寂北,看了眼剧烈的颤抖着的老御医,吐出了两个字“看病!”
老御医看看被裹成蚕宝宝的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看病总是要把脉的,可是…这手呢…
殷玖夜哪里知道老御医所想,只是眉头皱的更深了,初一见着老御医迟迟不动,又感受到自家主子的怒气,一脚踢上了老御医的,冷声道“等什么呢!”
老御医一个趔趄,顿时怒了,回头吼道:“看病总得把脉吧!手呢!”
初一一愣,倒是没想到这温吞的御医也有脾气,抱着怀中的剑,别过头。
殷玖夜想了想,又看了看怀中脸色惨白的女子,不情愿的拿出她的一只胳膊,将手递到老御医面前,还不忘将那雪白的藕臂裹的严严实实的,也不知是怕冻着还是怕什么旁的。
老御医那枯树皮般的手颤颤巍巍的伸出,想要帮那看不见样貌的蚕蛹把脉,却不料殷玖夜一把剑横在了老御医脖子上,吓的他又是一个得瑟。
初一看了看自家主子,这次他也不明白主子是什么意思了。
殷玖夜皱着眉纠结了好久,最后别开脸,酷酷的扔出几个字:“悬丝!”
老御医一脸黑线,初一也险些内伤,眼前的这个主子是被人掉包了吧,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怕是到时候少不了要月兑层皮!
小心的推开一点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开始翻腾起自己的药箱,找出天蚕丝,让殷玖夜绕在女子手腕。
闭上眼睛,感受脉象,可是却因为脖子上的那那柄剑,气息不稳,手也在抖个不停,见此,殷玖夜的眼睛眯了起来,危险的目光投射到老御医身上,其中的暗红越发明显。
老御医因为知道自己只能最后只能一死,所以怎样也静不下心来,总是想着自己家里还有几房妻儿,有几亩田地,欠了人多少钱,诸如此类。
殷玖夜手上的刀紧了一分,老御医的脖子被割破了层皮,“治好了活,治不好,他死!”
老御医顺着殷玖夜的目光看去,只见又一个鬼面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而怀中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八岁的儿子,他老来得子,这儿子可是他的命根子啊!
那鬼面也不知做了什么,似乎知道自己的主子怕吵,愣是没让那孩子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小脸上却满是泪水,好不可怜,让老御医的心都揪了起来。
老御医这次可是难得的严肃了起来,带着丝哀求“我治,我治。不要伤害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内心,凝神静气,开始看诊脉象。
半响,殷玖夜再次吐出了一句,语气弱了许多:“治好了,放你们出去…”
初一和初二都有些惊讶,毕竟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进了这个院子的就别想再出去,若想活着,除非你变成疯子,可是今日,主子却为了那个女子许下这样的承诺,将自己置于危险而不顾,看来这个女子对主子而言当真是不一样。整个房间内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八宝香炉散发着浅浅的木香,殷玖夜无声的盯着老御医,那沉寂的目光让老御医整个人都僵直了。
分析着脉象,老御医的眉头渐渐蹙起,殷玖夜的心越发的沉了。
片刻后,老御医睁开了双眼,微微犹豫的对着殷玖夜开口:“这位小姐似乎受了外伤,且伤的不轻,不过并不致命,但是失血过多,体内还有藏花之毒没有清净,似乎积聚在伤口处居多,若是不处理好,将会危及性命。”
殷玖夜的脸色越来越黑,那老御医却没有瞧见,只是继续道:“更为奇怪的是,这位小姐也不知跑哪去呆着了,竟然置身严寒之中,险些冻坏了身体,再加上之前的伤口,怕是有性命之忧!”
“治不好,你们父子给她陪葬!”殷玖夜的大手紧紧握住沐寂北的小手,忍不住的颤抖,那拔凉的触感却刺激着他的神经。
“老夫会开一些清毒暖身的汤药,需要按时服下,不过伤口处的余毒却是不易清掉,最好吸食出来,另外如果能用内力帮助身体回暖,驱散寒气,再好不过,不过要记得不可一下子过多,也不可将人放在过热的水中,需要先用略带温度的水来尝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老御医一个得瑟,赶忙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殷玖夜安静极了,只是听着,老御医见此继续开口“我还会开些益气补血的药,一定要及时服用,另外这位小姐今夜怕是会发起高烧,若是超过一日不能退去,怕是有性命之忧。”
初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已经基本亮了。
“另外这位小姐以后也切记不可受寒凉,需要长久调养,饮食上也要注意选择温暖脾胃之物。”老御医再次嘱咐道。
殷玖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怀中的人默不作声,温柔的抚模着她的额头。初一见此,开口对着老御医道“开药吧!”
老御医点头,随着两人退了出去,忧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的儿子,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了殷玖夜和沐寂北。
殷玖夜静静的描摹着女子的轮廓,微微粗糙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女子略微发白的唇上,不知想些什么。
似乎实在过于寒冷,沐寂北不由自主的向着殷玖夜的怀里靠了靠,这一个动作,却取悦了男子,让他情不自禁的温柔起来。
放下女子,殷玖夜轻轻打开裹在女子身上的被子,女子立刻缩成小小的一团,看的他好不揪心。
大手强压着女子的手臂,不让她压住自己受伤的胸口,另一只攀上自己熟悉的那件衣服,眼中带着丝犹豫,最终,却是微微撕扯开来,直到瞧见女子胸口的那处伤疤,才停下了动作。
伤口处呈现紫黑色,因为之前的箭头是被殷玖夜,用手指生生取出来的,再加上沐寂北自己撕扯衣服时粘连下来的皮肉,触目惊心,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化脓,狰狞的可怕。
殷玖夜愣愣的看着,心堵的难受,好半天没有动作,最终闭上了眼睛,将头埋了上去,薄唇轻轻覆上了女子的胸口,吮吸起来,女子轻轻的颤抖,殷玖夜生涩的亲了亲女子的伤口,仿佛在安抚着身下的女子,继而再次将伤口处积聚的呈现暗红色的血吸了出来,转头“噗!”的吐在地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沐寂北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习惯性的想缩成一团,可是两只手却被人死死的压着,不由得无意识的嘤咛起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殷玖夜抬起头来,嘴唇鲜红,看了眼身旁的女子,眸色暗沉,起身打开抽屉,找出了一只青釉瓷瓶,拔出盖子,将药粉洒在沐寂北的胸口,又用细白的棉布仔细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因为要包扎,他便将她扶了起来,长长的棉布绕过伤口,却瞧见了那半露的雪白,似乎因为年纪还小,算不得丰盈,可即便如此,还是让殷玖夜的耳根微微发红,不自然的别过了眼。
再之后,殷玖夜盖好被子,将那只本是细白如今却刀疤凛凛的小腿拿了出去,搭在自己的大腿上。
殷玖夜冷冷的看了许久,只觉得这若不是她自己所为,必然会活剥了那人!本是觉得她对待自己过于残忍,想让她长长记性,好好爱惜自己,可这个平日可以对着仇人喊娘的女子,在命运面前,对待自己却是如此毒辣。更没有想到,他不仅没有让她学会爱惜自己,却逼的她更加决绝!
想到此处,不由得轻声开口:“我该拿你怎么办呦”
小心的上好伤药,用绷带缠了起来,直到整条小腿都被严严实实的裹好,他才起身。
在屋子里添了几个暖炉,他又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那高贵的男子却挽起了袖子,端了盆煮温了的白酒进来,修长有力的大手并不熟练的拧起棉布,水珠似乎还溅到了男子的身上,男子不为所动,轻轻帮沐寂北擦拭着露在外面的肌肤。
而刚刚出去的两个鬼面,初一对着初二调侃道:“你说说,主子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啊,天天那张面瘫脸,十天半月的没有一句话,今个竟然这么反常,是不是情窦初开?”
初二冷冷的看了初一一眼,开口道“你今天很走运。”
初一一愣,调笑道:“我一直都很走运?难道你才知道吗?”
初二木然的将目光移向初一的鞋子,初一也低头看去,立刻双手抱着脚道“哇咔咔,真是走运,鞋子上竟然沾了这么多土,要是平日,估计这双蹄子不保啊,主子要是知道我把他的卧房给踩脏了,非清蒸了我不可。”
初二没有理他,初一放下脚后,却继续开口“你说主子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哎,那小姑娘真是倒霉…。”初一幽幽的叹了口气。
初二白了他一眼,他却道“本来就是么,主子又不温柔,又是个面瘫脸,脾气暴躁,性子又恶劣,除了就长的好那么一丁点,武功厉害那么一丁点,哪里及得上我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又温柔,又多情…。”
初二一句话便住了初一的嘴“这面具还没我的俊!”
初一的嘴角顿时抽了抽,也是,他再怎么英俊潇洒,别人也看不见,顿时跪在了地上“啊!苍天无眼啊!”
此刻,内室,散发着幽幽的木香,让人不由得心神安宁下来
偌大的床上躺着一名脸色惨白的女子,床边坐着一名黑夜般死寂的男子,强大的气压直接笼罩了整间屋子,只是令人惊讶的是,男子的大手正将女子的一双玉足握在手里,反复用内力温暖着。
半个时辰后,男子犹豫的看了眼缩成团的沐寂北,还不忘一手死死的攥着被角,似乎用足了力气。
翻身上床,动作僵硬的将沐寂北搂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胸膛,察觉到温暖,沐寂北却反射般的躲了开去,逃离的远远的,倔强的只是攥着被子,自己缩着。
那样的温暖,让她莫名的不安,仿佛只要她靠在其中,便会溃不成军,再也不能自己承受风雨,她不要那些温暖,通通都是假的,假的!她只能依靠着自己,这样才不会再落得个万箭穿心,双目被剜的下场。
看着女子固执的紧咬着自己的双唇,微微嘟起的模样,倔强又委屈,殷玖夜不满的皱起眉头,对着昏睡的人冷硬的吐出两个字:“过来。”
沐寂北哪里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依旧一动不动,男子长臂一捞,固执的将沐寂北带到了自己怀里,语气变得温柔,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过来,乖。”同时小心的掰开那双攥着被子的小手,让她搭在自己的腰上。
没想到的是,习惯攥着东西睡觉的沐寂北,一双小手却是狠命的揪起了男子精瘦的腰身。
殷玖夜吃痛,看了看靠得自己这么近的女子,没有动作,感受着她喷洒在胸前的气息,闭上双眼,竟也渐渐入睡,一室温暖。
白寒将沐寂北的信札送到沐正德手中后,便开始折返,只是到了宫中却找不到沐寂北,四处查看是否留下什么痕迹,却没有头绪,不得不再次回到沐正德身边,报告情况。
“老爷,小姐不见了。”白寒跪在地上,对着桌案前一夜没睡的沐正德冷声道。
沐正德放下手中的书信,没有出声,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不知想些什么,北北,你在哪呢?
“是属下失职,擅自离开小姐,属下愿以死谢罪。”白寒冷声道。
沐正德摆摆手,却是开口道“你做的很好,现在你的主子是她,你要做的便是听从命令。”
白寒似乎明白了沐正德的意思,也不再自责,起身立在了一旁。
尽管沐正德忧心着沐寂北的安危,甚至猜测沐寂北的失踪同皇帝有关,天一亮,就早早进宫去面见了皇帝,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的北北已经死了,皇帝一定会让他知晓,若是北北被柳家带走,那么柳家也会以此相要挟。
不管怎样,总会有北北的消息的,还有北北交代的事,他还没有做完。
沐寂北的信笺上指出,让沐正德归顺到皇家一脉,继而趁机要求把柳旺从天牢转移到刑部大牢,按照程序审判,同时以重伤为由,把赵鸾镜接回赵府,从选秀的名单中将之剔除。
刑部尚书可以说是沐正德一手提拔起来的,所以柳旺自然就不会有好果子吃,因着沐正德归顺于皇帝,柳旺和柳梦都是必死无疑,但为了消化掉柳家折损的势力,以及平息事态的严重,皇帝应该对两人问斩的时间稍有延迟,不会立即下令,而安月恒必然也因为柳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柳家的折损袖手旁观。
沐正德同皇帝达成了共识,互相几番试探之下,沐正德才发觉沐寂北是真的消失了,就连皇帝和柳知园也没有半分消息,这不禁让沐正德的心惴惴不安起来。
殷玖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看着怀中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竟然睡了一整日,从天微亮开始,竟然睡到了月亮高悬,一觉无梦,一觉好眠。
从第一次杀人开始,他便再也无法安枕,没有人知道,每一次闭上双眼,出现在脑海中的尽是无边的血红色,满山满地的断臂残肢,尸体堆积如山,就算是偶尔浅眠,也常常会被噩梦惊醒,再也难以入睡,所以常年下来,他的眸子里血丝不断,甚至带着些暗红。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觉得那些厮杀,寒冷,血腥可以离他那么遥远,让他不用再面对那漫无边际的血色,男子双眼带着迷茫,呆呆的看着怀里的女子,紧紧了搭在女子腰间的大手。
似乎是因为殷玖夜的悉心照顾,沐寂北并没有发烧,而且浑身已经渐渐有了热气,这不由得让他很愉悦。
长臂自然的搂着柔软的娇躯,他却生出了一种错觉,她要是一辈子都能呆在他怀里便好了,他愿意陪着她一辈子呆在这里,不踏出一步,也愿意陪着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哪怕要面对无止尽的追杀,只要她想要的,他都愿意捧到她的面前。
“主子,药已经煎好了。”门外传来了初一的声音。
殷玖夜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却不料沐寂北的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不忍心再将那小手掰开,蹙了蹙眉,便将外袍一月兑,着精壮的上身去开门。
无声接过药碗,初一见着自家主子的这副样子,很是好奇的想要往里探探,门却‘啪!’的一下关上了,险些挤了他带着面具的鼻尖。
模模鼻头,初一几个闪身便跑了出去,对着初二勾肩搭背道“你说主子是不是已经把那姑娘拿下了?”
初二将放在肩头的手拿了下去,初一再次搭上,初二也不生气,耐心极好的再次拿下,如此反复,最终以初一的失败而告终…
殷玖夜看看自己,随手从屏风上拿了一件藏蓝色的长袍,三两下便套了上去。
让沐寂北靠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将勺子里的汤药送到沐寂北的嘴边,可是沐寂北却只是吐,殷玖夜脸色黑了,开口道“不许吐!”
再次喂到嘴边,沐寂北却正巧别过了脸,殷玖夜不厌其烦,再次将汤药送到嘴边,沐寂北依然吐了出来。
“不许吐!”殷玖夜固执的开口,完全不在意床上的人是不是能听得到。
一直到汤药见底,每当沐寂北吐出一口,殷玖夜就会固执的重复一遍不许吐,一模一样的语气,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守了一夜,本以为沐寂北该会好转,可没想到第二日的清晨,到底还是发起高烧,殷玖夜不放心的在床边守了两天,那苦命的老御医也被折腾的只剩下半条命,脆弱的心灵被摧残的残缺不堪,直到第三日的晚上,沐寂北那烧的通红的脸蛋终于不在滚烫,人也渐渐转醒。
殷玖夜这才有了些气息。
沐寂北只觉得睡了好长时间,不过醒来却觉得周身舒畅,虽然有些虚弱感,但许是大病初愈,倒是有股子畅快。
睫毛微微颤动,沐寂北睁开了那双澄澈的黑眸,一瞬间,满室华光,仿佛春暖花开。
殷玖夜静静的看着床上的女子,目光沉寂,却多了丝说不清道明白的东西,感受到那目光的注视,沐寂北转过脸来,再看到那熬的通红的眼睛时,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扫了眼床上的女子,殷玖夜转身离开,沐寂北靠着床头坐起,回想着事情的经过,自己似乎在那满是冰块的屋子里冻的昏了过去,那应该就是殷玖夜大发慈悲救了她。
低头看看自己被扯坏的衣服,黛眉轻蹙,胸口的伤已经被处理好了,小腿上也被包扎的整整齐齐,沐寂北的眸色深了下来。
转眼工夫,殷玖夜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一碗药。
一勺子递到沐寂北面前,沐寂北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这是做什么?”
“喝药。”男人解释道。
沐寂北别勺子,浅笑着开口“还是不必了,若是我这病好了,岂不给你添堵?”
殷玖夜一听,忍住心头的怒气,嘴唇抿的更紧,目光阴森的看着沐寂北,缓缓吐出两个字“喝药。”
“你还想怎样,我都能受着,就算是身子没好,也架得住你折腾,就不用你屈尊降贵在这难为自己了。”沐寂北略带嘲讽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依然没忘他让她在冰室里呆了那么久。
殷玖夜的眼色更加暗了,强大的气场一瞬间让人难以喘息,他压着心头莫名的怒火,没有发作,因为知道,就算把她丢火炉里炼个七七四十九天,她也半点学不会爱惜自己,依旧这副德行,将勺子递到沐寂北面前:“那个婢女还没有离开。”
沐寂北眯起双眼,看着威胁自己的男人,顶着那强大的气场,一把打翻男人手中的药碗,汤药洒了两人一身,沐寂北却是笑道“你看,药没了,也不用喝了。”
殷玖夜的脸颊紧绷着,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要掐死面前这个笑的正欢的女子:“初一,再熬一碗。”
沐寂北看着面前的男子,别过头,心头莫名的有些难受,她都打翻了药碗,他不是该甩袖离去或者暴怒么?
片刻后,殷玖夜再次端回了一碗药,依旧是拿着勺子送到了沐寂北面前。
“喝药。”
“不喝。”
“喝药。”
“不喝。”
……。
殷玖夜并没有真的用青瓷来要挟沐寂北,这不禁让她的态度微微软了下来,僵持了许久,沐寂北总算知道这个男人是有多固执了,随即也不再同他争辩,只是别过脸,不再开口。
殷玖夜看了许久,张了张嘴,半响吐出了一个字“乖。”
沐寂北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话语里的疲惫。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沐寂北却没有再推开,而是把药喝了下去,她素来不喜吃药,青瓷最是知道,就连上次胃痛,到后来也是青瓷帮着她把药偷偷倒掉,而后格外注意她的饮食,每天跟个老妈子一样。
一碗药见底,沐寂北险些呕了出来,一只蜜饯却塞进了沐寂北的嘴里,动作轻柔。
这不禁让沐寂北的眼圈微红,只是低着头男人没有瞧见,沐寂北袖口中握着金钗的手紧了紧,这是她最后一根金钗,她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她必须要离开!
殷玖夜垂眸的瞬间,沐寂北迅速起身,手上的一把金钗抵到了殷玖夜的脖子之上,许是动作太大,身上有伤,那张小脸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可是拿着金钗的小手却是稳稳的。
男人不闪不躲,瞳孔漆黑,就那么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凤尾钗渐渐没入了男子的脖颈,带出丝丝血迹,鲜红的血液同精致的软金混在一起,格外好看,男子依然不动,只是双眸渐渐眯起,危险的看着沐寂北。
“你想杀我?”男人的话冰凉如水,握着药瓶的手渐渐收紧,带着丝隐忍问道。
沐寂北一瞬间只觉得心堵的难受,可那只手却没有丝毫的颤抖,不顾那种渗入四肢百骸的莫名痛感,对待自己残忍一如从前,不再与男子对视,微微错开。
沐寂北正要开口,殷玖夜却豁然起身,眼中是漫天的怒火,也不在意那金钗在脖子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一把将沐寂北抵在床边的墙上,大手掐住了女子白玉般的脖子,满眼通红,嘶吼道“就那么想我死?嗯?”
------题外话------
额,男主的性子是不是有些恶劣~好吧,女主也不是什么好鸟~
我都瞧见了那些送花送钻的孩纸,为神马我千呼万唤乃们也不屎粗来!*教导我们,做好事是要留名的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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