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芝兰怔怔地站在原地,咬着唇,极力克制着那愈发急促的呼吸。
她怎么都想不到,在这最后,背叛她的人竟然是那个当初将她拥入怀中的人。忽然间,柳芝兰感觉有东西堵在了眼前,有些咸涩,模糊了视线,却又从那模糊的世界中,折射出画卷。
那是初见,明媚的午后,斜阳还未过正殿,在那恢宏的金銮殿前,站着一个眉飞色舞的少年。少年手指远方,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仿佛是要讲那满月复经纶抛于这郎朗河山之中。
少年眉眼有神,一双明亮如峰寒星眸,带着灼热的光芒,恍若那一刻天上的太阳般明亮与炙热,将站在远处少女的心融化。
柳芝兰永远都忘不了,那个金銮殿前,那一介书生,面朝山河,背对天子的画面。仿佛要用少年那不算宽阔的肩膀,肩负苍生,用那瘦弱的脊梁,顶起乾坤的场景。
那一刻,若彩蝶在心间飞舞,翩翩而过,在夜晚轻缀了少女的春梦。
那一刻,她站在人群中,也如今日般咬紧了红唇。
一点朱砂开,半张璧人来。
还记得,当答题作罢,大殿前,传来少年清亮的声音,“我叫沐正德,沐浴正气,是谓德。”
可如今,当过往凋零,客厅内,只有那个叫做沐正德的男人狠厉的眼神。
看着柳芝兰的模样,沐正德却也不转头,目光冰冷如刀般对上了柳芝兰那婆娑泪眼,仿佛也从那晶莹中,看到了许多过去的画面。
他还记得,曾经有过一双冰冷的手,无论在何时都紧紧地抓住了他,那张不透半分血色的脸庞,始终微笑地看着他,那笑容间,是无尽的温柔。
纵是千万夜里辗转反侧,他也忘不了从那冰凉的指尖上传来的温柔。尽管千夫所指,他也忘不了,那个叫做楚凉的女人,会在深夜为他煲一碗汤,静坐在他身旁,用那纤细地臂膀揽他在怀中,任由那委屈的眼泪浸透衣衫。
如今就算权势滔天,可他却真的失去了那份温柔。那种冰凉却比阳光还要温热的温柔。
那温柔,若初春破冰时化出的水,冰凉地流过,却温养了大地万物。
一指清风度,几度踏红尘。良辰好时,佳人玉损,梦回萦迁,短松冈处
只是也许正是因为太过美好,连老天都忍不住早早将她带走,却徒留他一个人这般这般孤独度日,就算如今他权势滔天,将那些昔日毁掉了他和楚凉幸福的人一一杀光,却也换不回楚凉在自己的身边。
浓重的悲伤像是墨一样渲染开来,夹杂着淡淡咸涩的味道,好似心被人揪了起来一般。
沐正德突然觉得有些疲惫,这张面对了近二十年的脸,他始终厌恶,本想着要让她痛不欲生,可如今的疲惫却让他觉得,此生他都再也不想与她有所纠缠,爱也好恨也罢,这凡尘俗世里,又有几个不被牵绊?
柳芝兰怎么也想不到,上一刻还在惋惜沐寂晗的失意,转瞬间就变成了自己,上一刻还梦想着坐享荣华,手刃仇人,下一刻却发现她竟然同沐寂晗一般模样,早已一无所有。
“呵呵。我早该想到,当年你那般排斥于我,怎么会在纳了楚凉之后突然就来宠幸于我,原来我的孩子不过是报复的工具,不过是你为这个贱种准备的挡箭牌罢了,这么多年来,你刻意对她表现的带有厌恶之情,她又始终不吵不闹,你们父女俩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柳芝兰一面笑着流泪一面开口。
沐寂北挑挑眉梢,沐正德同这身子的前身是不是真的商量好了,她还真是不知道,不过在大体的印象中似乎并不记得这件事,不过也许是在沐寂北小的时候,父女两人早已经有了约定也说不准。
沐正德只是看着柳芝兰,最终沉沉的闭上了双眼,摆了摆手,对着府中的下人开口道:“夫人不守妇道,红杏出墙,带下去将其赐堕胎药。”
柳芝兰大笑起来,沐正德这么多年来竟是从没有爱过她,若非当年那一瞥,被他的文采风流所吸引,被他的灿烂笑容所魅惑,甚至被他对楚凉的温柔爱护所感动,怕是自己到今日也不会如此下场吧。
沐寂北淡淡的看着,这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可就不是简单的堕胎问题了,这一碗药下去,怕是一尸两命的。
收回目光,沐寂北看向窗外的斜阳,只觉得经年往事,恍如隔世,红尘甚嚣,到最后,浮华一世不过转瞬成空。
柳芝兰其实早该死了,只是沐正德却始终不愿意让她那般简单的死去,非要折磨着这个女人,可折磨到最后,沐正德却忽然也觉得累了,倦了。
柳芝兰就这样死了,沐正德连她所渴求的真相也不曾给她,甚至在她被带出去的时候连一道目光也吝啬的不曾相赠,就这样吧,他同她之间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场面一时间有些低落,沐寂北站起身开口道:“父亲,姑母,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我要回去了。”
沐正德点了点头,开口道:“你先去吧,后天就是秋猎了,到时候会很辛苦,这两天你也好好休息休息。”
沐寂北起身告退,遣开了青瓷,自己一个人走在木板桥上,看着下面潺潺的流水,隐隐折射着岸边的灯火,仿佛流光碎金,带着几分迷离的辉煌。
一步一步踱着步子,向着自己的院中走去,秋风带着尖锐的刺痛时不时的打在脸上,让人格外清醒,沐寂北也不在乎,只是眼中带着一丝迷茫。
殷玖夜寻过来的时候正巧瞧见沐寂北一脸的沉静,不由得蹙了蹙眉头,走到女子身后安静的跟着。
“殷玖夜,你说人活着这一辈子为了什么?”沐寂北开口看向身旁的男人,跳跃的灯火倒映在男人的眼中,明亮不已。
男人看了看女子,淡然开口道:“你说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什么。”
沐寂北轻笑,是啊,倒是没有必要去纠结这种无聊的问题,每个人所喜欢追求的东西不同,所看重的也不同,倒是没有必要这般衡量。
男人的眉眼在月光下柔和起来,在沐寂北的院子里却是明目张胆,没有丝毫顾忌,乌黑的双眸满满都是柔情,无数的柔情化作了一汪春水,盛住了面前的女子。
两人相携着走进了房间,殷玖夜将沐寂北放在了他的腿上,大手环在腰间却是开始有些不老实起来,将头抵在了沐寂北的肩上,鼻翼触及女子的耳根,嗅着女子发丝间的香气,忍不住抬起头来含住女子小巧的耳垂。
沐寂北微微闪躲,脸色绯红,一双黑眸仿佛能滴出水来,可腰身上的手臂却是格外有力,牢牢的将沐寂北圈进在其中,一下子便将沐寂北从那些复杂的情绪中带了出来。
“殷玖夜。”沐寂北轻喊了声男人的名字,迷离的闭上了双眼。
殷玖夜却是突然起身,将沐寂北拦腰抱起放在了新打造出来的柔软的大床上,两人的眸子在空中静静的对视着,沐寂北张了张小嘴,似乎知道男人的**,却终究是没有开口。
如果他实在等不及了,她愿意,沐寂北一副像是被宰的羔羊的样子,轻轻闭上了眼睛,只是睫毛却是忍不住带着轻微的颤抖。
殷玖夜眸色一深,带着几分危险,躺在了女子的身边,像是恶狼一般,狠狠的将沐寂北亲吻了一番,却最终在两人都是欲火中烧的时候停了下来。
沐寂北靠在男人的胸膛上静默着没有开口,她竟是不知道她还可以这么爱一个人,爱到甚至连曾经爱着安月恒是什么样子,她都已经不再记得,就好似那真的是两个人的故事,一个属于寂晴,一个属于她。
三天后一大早
沐寂北就早早准备好去往了前厅,沐正德已经在那里等候,还有相府的两个儿子以及沐海蓉。
其实这狩猎本该是由男人们先去,而后女主人带着家中女眷一同前往,只是此番丞相府中的人本就很少,而且老太妃最近身体并不是很好,便告了假,不打算一同前往。
这样便只有沐寂北和沐海蓉两名女眷,自然不能单独前往,所以沐正德便早早的准备着,打算带着几人一同前往。
天上的日头鼎好,马车一路晃晃荡荡驶向了郊外的猎场,猎场一面毗邻着皇陵,一面是山脉,这让沐寂北几度在想,这猎场上有着这么多的动物,难道那些皇室先祖就不怕被扰了清净。
最后,倒还是沐正德为她解了惑,只道是曾经有人断言这处是一个好地方,山环水绕,地气横生,而皇陵在这中间承接着猎场凹陷了进去,据说可以聚四方之灵气,十足一块宝地。
不过也未免怕有野兽冲了进去,皇陵外面都修建了厚实的墙壁,再加上有人守护,牢牢的好似铁桶一般,倒是不担心有什么事情发生。
狩猎的时间一般在秋季,虽然一年四季都有狩猎,但是按照古语来说,春夏是万物生长的季节,不宜杀生,而冬日万物荣枯,动物却也都藏了起来,依旧不适合狩猎,所以虽然一年四季都有各种规模不同的狩猎,可是皇家大举进行的却是只有在秋季。
而此次的狩猎无疑却是一年中最隆重的一次,沐寂北到达的时候,还未下车,便已经听到了鼓声阵阵,旌旗随着风声呼呼作响。
狩猎看似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实际上却是需要准备很长的时间,从事先的准备到具体的实施过程,从获取的猎物到结束后的分配,赏赐,都有一套复杂的礼仪,宛若一场谋划周密的重大军事战役。
“北北,蓉蓉,到了,下车来看看,这里可不比帝都的秀气,连土地都带着生猛的野兽气息。”沐正德今日没有同两人坐在马车里,而是一直骑着马在外面跟着,看起来似乎心情极好。
沐寂北和沐海蓉分别掀开车帘,走了下来,还未站稳,便觉得一股子清爽的秋风吹过,让人忍不住张开双臂,在这里徜徉。
放眼望去,连绵的山脉作为背景,瞧不见那巍峨肃穆的皇陵,四五十个骑马的男子已经开始在山林中呼啸而过,旌旗招展,骏马奔腾,百兽嘶哑,箭雨飞驰,惊飞了满林的鸟兽,正式的秋猎还没有开始,可仅仅是眼前这一幕,便让沐寂北生出几分激动和热切来。
那一个个一身戎装的男儿,穿着各色的骑装在山林间穿梭,马蹄声交汇在一起,在山林的响彻下传来阵阵回声。
“到底是皇家狩猎,这规模可不同凡响。”沐寂北淡淡的开口。
沐正德深以为然,转头看了看沐寂北的侧脸,开口道:“这规模越是壮大,便越是意味着有一场硬仗要打,看来,是不会乏味的。”
沐寂北没有再开口,沐正德则是走在前面,带着几分走了进去。
沐寂北还未走到自己的营帐,却是和沐海蓉被人打断了步子:“怎么就打算这么进去?”
沐寂北转头看去,不是旁人,正是安月恒。
“参见摄政王。”沐寂北微微见礼,对着安月恒皮笑肉不笑。
安月恒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过了来,只知道自己一瞧见那相府的马车停在了猎场门前,他便隔着栅栏开始驻足观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直到瞧见这女子利落的下车,迎风而立,安月恒才恍然发觉原来他所期待的却是这个他从未模透的女子,不过想想,许是府中的那两人实在是太烦,整日明里暗里斗个不停,让他觉得家长里短实在是厌恶,倒是想起了这个一双素手却是敢操控政局的温软女子。
沐海蓉见着没有她什么事,微微后退几步便先回去了。
而沐寂北则是含笑的看着安月恒,笑着开口道:“看王爷的样子似乎近来过的极好。”
安月恒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平静的开口道:“朝堂之事,本就瞬息万变,倒是没有谁有永远不败的道理。”
沐寂北点头道:“这话说的着实有道理,只是我倒是很纳闷王爷这段时间以来在图谋什么,若是不抓紧扭转败局,怕是日后翻起身来,可并不容易。”
安月恒哈哈一笑,即便是大笑却依旧带着稳健:“北北,你这可是在关心本王吗?”
沐寂北点头道:“确实。”
安月恒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分不清是真是假,却欺身凑到沐寂北脸庞,直视着那双敢同日月争辉的眸子。
沐寂北也不躲,将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眼中含笑,同安月恒对视起来,开口道:“我确实担忧王爷,我怕王爷有朝一日身死之后,却无人收尸,所以王爷还是抓紧扭转局势为妙,不要一朝飞在天上,却一朝跌入谷底。”
安月恒没有再笑,眸色深了起来,带着几分诡异,开口道:“北北曾经说的话可还作数?”
沐寂北心知他问的是丞相府临阵倒戈一事,却只是笑道:“这要看王爷值不值得,如今我瞧着六皇子的势头锐不可挡,他人比王爷年轻俊美,又没有妻妾,若是王爷你没有足够的本事,我还真是不好抉择呢。”
安月恒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从来都是别人赞誉他安月恒年少有为,可是时间也终究会流逝,他眼看着就要三十了,自然比不得六皇子那般的稚女敕,再加上最近手中的势力跌损,这不禁让安月恒生出几分恼怒,难道他也老了吗?难道他的人生已经过了鼎盛之期吗?
沐寂北勾起唇角,不动声色,似乎能够感受到他内心的变化,这么多年来,她自然是知道他的心思,即便是表面再不露声色的人也总是会有情绪。
“北北,本王发现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就算是没有相府的势力,本王将来也愿意将后位双手奉上。”安月恒离沐寂北极近,声音温柔带着分刻意的诱惑。
沐寂北嫣然一笑:“王爷思及此事实在是不合时宜,难道摄政王府中的几位女主子还没有让王爷欣喜的么?我倒是担心若是有朝一日我入了王爷你的后宫,怕是那些女子都会死绝的。所以眼下我看王爷还是好好想想要如何翻身!”
安月恒看着沐寂北的目光有些诡异,如何翻身他已经有了对策,第一步便是在这狩猎之中除掉你!想必齐家已经准备多时,沐寂北,不知你这次能否逃出生天!
殷玖夜骑着马经过的时候,却是发觉安月恒竟然同沐寂北靠的如此之近,周身不由得生出一股子戾气,跟在他身后的人也明显察觉到了他的变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当是以为他仇视安月恒呢,倒是忽视了沐寂北同安月恒靠的似乎有些过近的问题。
殷玖夜脸色阴沉的抽出背后的一只箭羽,对准安月恒的方向便拉开了弓箭。
这不禁让他身后的人皆是一惊,若是在这里动手可是会招人话柄的,而且这摄政王武功也不弱,怕是不可能一击毙命,一个个握着缰绳的手出了些冷汗,可却不敢开口提醒这位脾气突然之间变得暴戾的主子。
“六皇子…。”
殷玖夜撑弓搭箭毫不迟疑,利箭瞬间飞出,直擦着安月恒的发丝飞过,射中前面的一只兔子。
安月恒只觉得一阵呼啸声,当即便侧了身子,可是尽管如此,那箭依旧斩断了他的发丝,让他看向殷玖夜的目光中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杀意。
沐寂北知道自家男人生气了,无辜的看向骑在一匹红色赤兔马身上的英俊男子,一身黑色的骑装将他整个人衬托的尊贵不凡,发丝少见的被玉冠竖起,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晶莹透润,仿佛一汪最清澈的山泉。
看着男人紧抿的双唇,沐寂北故作淡然的转身离开,可实际上怎么看都有些像是落荒而逃,光顾着和安月恒对峙了,结果却是在老虎上拔了毛,沐寂北心里只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
殷玖夜阴沉着的脸色,压抑死寂的目光始终落在沐寂北身上,脸色不善,让背对着殷玖夜的沐寂北几乎拔开脚来,每一步都走的艰难,殷玖夜的神色间带着隐隐的怒意,却丝毫没有在意安月恒的看向他的目光。
直到沐寂北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殷玖夜这才骑着马掉转了马头,不知去向了哪里,安月恒站在原地却是觉得心头不悦,这两人却是根本未曾把他放在眼里。
直到逃离了男人的目光,沐寂北才重重的喘了口气,正巧在路上遇见了打猎回来的一行人,看着他们手中提着的猎物,各种山珍美味,沐寂北不由得动了心思,仔细打量了一番众人手中的猎物,直到落在了一只乌骨鸡上的时候,双眼一亮,眼中露出了晶亮的光芒。
抬头一看,这拿着乌骨鸡的不是别人,正是白竹,沐寂北挑了挑眉,原来是熟人,熟人好啊,熟人好办事,说做就做,沐寂北立即走上前去开口道:“白副统领。”
白竹一身白色的衣袍,黑色的马靴,腰上系着跟破腰带,撸着胳膊,挽着袖子,一手拎着一只乌骨鸡,另一手则是拎着只兔子,脸上噙着几分爽朗的笑意同身旁的人说着些什么。
白竹瞧见沐寂北正一脸腼腆的站在前面喊着自己的名字,心中不由得一阵恶寒,知道这个女子有多狠辣就会知道她眼前这一幕有多渗人,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沐寂北的出落的越发的标志了,绝对可以称之为尤物两字,那张本来有些团的脸,也渐渐露出了尖尖的小下巴,眼睛一眯,好似月牙,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不少人都被看的一愣,却是以为沐寂北是仰慕白竹的小姑娘,不少人开始吹起口哨,甚至调笑着。
沐寂北倒是也不害臊,她脸皮向来厚的很,唯独对上殷玖夜却是总不受自己控制。
白竹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大刺刺的走到了沐寂北面前,开口道:“沐五小姐找我有什么事么?”
沐寂北先是对白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灵动的眸子眯成了月牙,看的白竹一阵失神,而后只见沐寂北什么也没说,直接从白竹手中拿过乌骨鸡,白竹被这一举动弄懵了,并没有松手,只是有些呆愣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沐寂北瞧着乌骨鸡已经攥在了自己手里,可这男人却没有松手的意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抬眸看向白竹,开口道:“白副统领不会这么小气吧,不过一只乌骨鸡而已。”
白竹豁然一笑,只觉得沐寂北可爱极了,从他的角度看去能看到那长长的忽闪忽闪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头,以及那微微嘟起的小嘴,这不由得让白竹的脸色深了深。
“你要这乌骨鸡做什么?”白竹开口道。
沐寂北点点头:“总之有用就是了。”
两人的手都抓在一只鸡上,却隔着些距离。
白竹松了手,对着沐寂北开口道:“这乌骨鸡可是好东西,你瞧瞧那么多人里一共有几只?可只有我手上这一只,做好了汤你可得几个给我送上一碗。”
沐寂北如小鸡稻米一般的点头:“知道知道…到时候一定给白副统领送一碗去。”
白竹满意的笑笑,看向沐寂北的目光中带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随后转身离开。
沐寂北撇撇嘴,忍不住开口道了句:“纨绔。”
这一幕却是落在了另一波狩猎归来的人中,这其中就有齐家的三位公子,而齐俊瞧见这一幕之后却是阴险的笑了笑,对着眼露杀意的二哥齐晖道:“二哥别急,总是会有机会的,此次秋猎最少也会举行半个月,还怕没有机会不成?”
齐家二子齐晖的性格同齐俊很是不同,颇有些武将的感觉,虽然善于行军打仗,可是却也脾气急躁鲁莽,同齐俊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齐晖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忍不住开口道:“三弟你可是有了主意?”
齐俊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开口道:“先试试水而已。”
齐晖见此,也是眼露笑意,平复了心情,他这三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沐寂北回到自己的营帐,便让青瓷找来了炉子,打算用小火炖着着乌骨鸡,到时候也好讨好讨好殷玖夜,让那个小气的男人不要在生气了,不然那坏脾气可真是不好受。
青瓷和白鹭两人帮着沐寂北忙活着,直到把那乌骨鸡下了锅都已经快是两个时辰之后了,真是要把沐寂北给累死了,不过到底也是有几分成就感,从拔鸡毛到点火都是三人一起完成的,不由得让沐寂北多了几分欢容。
沐寂北又让青瓷找来了不少配料,相信这汤一定是大补,乌骨鸡补血益气,前一阵子殷玖夜心脉受损,多补补血总是好的。
沐寂北撸着袖子露出雪白的皓腕,上面的羊脂玉镯将女子的肌肤衬托的莹润剔透,美丽极了,手中捏着一只木勺,不断的搅着锅中的鸡汤,热气渐渐扑散在女子的眼眸,沾染了丝丝雾气。
可就在这时,却突然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齐妃。
“参见齐妃娘娘。”沐寂北脸上恭敬心中却是暗骂,这齐妃真是会挑时候。
“快起来吧,本宫不过是路过的时候闻见了香气,便忍不住进来一探究竟。”齐妃笑着开口,依旧带着几分之前的那份张扬劲。
沐寂北起身,也不主动开口,齐妃却是将目光落在了沐寂北身后的锅里,勾起鲜艳性感的红唇开口道:“这锅里熬着的是什么,这香气打老远我可就闻见了。”
沐寂北笑道:“是从白副统领那求来的乌骨鸡,前阵子失血太多,所以想着补补。”
齐妃伸手用帕子拿开了锅盖,看了看,而后道:“乌骨鸡可是补血的好东西,你若是吃的定是大有好处,你说失血,是说你的手吧,听说你为了救那北邦三皇子连命都不要了,真是勇气可嘉,不过不是本宫说你,你弹得一手好琴,这双手若是毁了可如何是好?”
齐妃将锅盖重新盖上,走到沐寂北面前,带着几分心疼,拿起沐寂北那双小手仔细查看,怜惜不已。
沐寂北只是勾起唇角浅笑,自己曾经在琴艺上赢得过齐妃,让她的颜面扫地,她怕是巴不得自己的手坏掉才是,当初自己是秀女,所以齐妃针对自己情有可原,可是这并意味着她不是了秀女,齐妃就会待她如此之好,说是路过,可沐寂北才不会觉得那么简单。
不管怎么样,总要看好自己的汤,这辛苦了半天可不能让外人得了便宜。
“多谢齐妃娘娘挂心,我这伤已经都好得差不多了,并没有什么影响。”沐寂北也笑着回道,丝毫看不出有一点不耐。
齐妃点点头,坐在了一方凳子上,开口道:“哎,本宫知道我以前针对过你,你怕是心有怨恨,可是你也要知道本宫的难处,本宫在宫里无依无靠,都是依附着家里的几位兄弟,可他们却偏生喜欢把政事往我身上牵扯,所以很多时候我也是出于无奈,还希望你能理解。”
沐寂北心中暗忖,这齐妃是来干什么的?一宫娘娘来像她推心置月复,当她沐寂北是傻子呢?这番示弱是想干什么?
“娘娘自有娘娘的苦衷,臣女又怎么敢责怪娘娘,这宫中争斗复杂,为自己考虑都是在所难免的。”沐寂北也打着太极,表明自己不怪罪齐妃。
毕竟她还要看看齐妃主动示弱是要干什么,只有把话柄递出去,齐妃也才好接。
果然,沐寂北话一出,齐妃便开口道:“你能理解最是好的,只是本宫今日来实在是有件事要找你帮忙。”
沐寂北眉头微挑,从齐妃的神色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这件事情却不会这般简单就是了:“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臣女自当尽力。”
齐妃叹了口气,脸上高傲的神色尽褪,开口道:“你可知伍伊人前些日子被解了禁,如今也是位列妃位,而宫中又有宁嫔,还有良妃等人,我已经人老珠黄,怕是斗不过了,可谁知前阵子却是同宁嫔出了误会,只是宁嫔妹妹一直不肯听本宫解释,本宫知你们姐妹情深,所以想着得空了你帮本宫将她约出来,做个中间人,让本宫同她之间的误会好好解释解释。”
沐寂北心思在快速转动着,这齐家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可不会信齐妃的鬼话。
“娘娘哪里的话,宁嫔也不是小气的人,必然是有误会在,所以解开了也就好了。”沐寂北安慰道,似乎十分笃定。
齐妃一听,神色果然带着几分开怀道:“就知道你是个最能行事的,这件事怕是就要靠你了。”
沐寂北不动声色看着齐妃,齐妃渐渐有些不适,最后叹了口气开口道:“罢了,我也不瞒着你,我倒是也并非简单的想要握手言和,只是伍伊人被放了出来,我自然不想再同宁嫔为敌,我之前多年便一直与伍伊人不对付,想要握手言和是不可能的,伍伊人身后的伍家与我身后的齐家势均力敌,分不出胜负,所以我自然不想再多受相府的针对。”
齐妃说的情真意切,眼中带着分倦怠,似乎十分疲惫。
沐寂北开口安慰道:“娘娘不必忧心,臣女相信无论是伍妃还是娘娘您,都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打打闹闹姐妹之间倒是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至于宁嫔,她更是老实本分的一个人,接触了这么久,想必娘娘也是知道我这三姐姐的性子的。”
沐寂北的一番话却是险些要把齐妃气的吐血,什么叫不是心狠手辣的人,难不成她们每日是在打打闹闹玩家家酒,这分明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尖上才是。还有宁嫔老实本分?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吧,齐妃不得不佩服,这沐寂北就是厉害。
无论自己怎样说,她都是一张笑脸应和着,甚至还安慰自己,让人根本看不到这张笑脸之下到底在想些什么。
齐妃也不能反驳,毕竟总不能说自己心狠手辣吧,也不能一面说着要跟人家握手言和,一面却说着人家不是什么老实本分的人吧?索性齐妃开口道:“这是自然,不过防人之心总是不能没有的,我同伍伊人争斗了这么多年,就算是我想放弃,她也不会饶过我的,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宁嫔妹妹了。”
沐寂北看着齐妃的样子含笑点了点头,齐妃再次开口道:“我素知你是个聪慧的,索性我也就实话跟你说了吧,虽然我是齐家的女儿,也依靠着齐家,先不论齐家同相府的关系怎么样,我总是要为我自己考虑的,宁嫔虽然受宠,可是却并不具备登上最高位置的能力,而我要为自己谋划,所以这敌人便也只伍伊人一个了,索性我同宁嫔妹妹倒是没有什么利害关系,若是日后我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宁嫔妹妹也算是有个靠山,何乐而不为?”
齐妃似乎终于狠下心交代出了自己的心事,沐寂北挑挑眉,这齐妃前来示弱,难道是因为伍伊人重现后宫,所以齐妃打算来拉拢宁嫔。
瞧着沐寂北没有开口,齐妃再次道:“我知道我是齐家人,只是若是你肯帮本宫这个忙,日后相府有事,本宫也不会坐视不理的,说句实在的,你也只得齐家扶持的是摄政王,可若是真的有朝一日摄政王上位,本宫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沐寂北双眼微眯的沉思着齐妃的话,如果安月恒上位齐妃确实没有什么好处,毕竟这个女人的大半生已经交付到了现在这个皇帝手中,所有按照齐妃的意思便是,她可以是齐家的人,也可以是皇族一派的人,那也就等于同相府是一条战线上的,那么沐建宁是可以帮助她登上后位的。
沐寂北避重就轻的开口道:“娘娘放心,我自是会将娘娘的意思告诉给宁嫔,帮您将她约出来好好谈谈。”
齐妃见沐寂北如此回话,脸色有些不好,但是却依旧是勉强的笑道:“如此便麻烦你了,那本宫也就不叨扰了。”
沐寂北将齐妃送了出去,脸色晦暗不明,坐在椅子上,一手搅和着鸡汤,一面却是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而齐妃走出沐寂北的营帐后,脸上的抑郁一扫而过,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齐妃走后,沐寂北收拾收拾,便赶着来参加举行的篝火晚宴,不少肥壮的牛羊都被穿上了铁钎,由专门的师父放在架子上烤着,不少男人则是挽起了袖子,拿着大碗开始喝酒,脸色有些潮红。
本该漆黑的猎场里却是被映照的灯火通明,堪比白日。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的声音响起,皇帝带着几位妃嫔步入了场中,众大臣无不起身以示恭敬,只是礼数却是比平日在宫中要宽泛了许多。
沐寂北微微打量了一下皇帝的身侧,这次随行的妃子跟沐建宁送出来的消息基本上吻合,有刚刚关了快满一年的伍伊人,还有一直以来志得意满的齐妃,再有就是沐建宁,最后两个,一个是这两年的新贵良妃,这良妃的妃位是刚刚晋封上来的,因为在几个月前,良妃为皇帝诞下了一位皇子,是以被晋封。
听闻皇帝对其十分宠爱,此番出行,还将那小皇子也带了出来。
而另一位则是祥嫔,据沐正德所说这祥嫔原是皇帝还是太子时,身边伺候的宫女,当年更是舍身救过皇帝,多年来因为一直照顾当时皇帝的饮食起居,再加上舍身相救,所以皇帝登基以后,便也册封了她,听闻她一直备受皇帝宠信,也鲜少争宠,倒是有头脑的女子。
“众爱卿不必拘礼,今日秋猎,朕的心情好的很,你们也不必如此拘束,尽管放开了就是!”皇都挥挥手对着众人开口道,声音难得的很是洪亮,看得出今日的心情倒是十分不错的。
沐寂北微微扫过对面的伍家和齐家,分析着如今的局势,虽说沐建宁一直没能升为妃位,但是如今相府的势力却也并不比齐家和伍家差了,只是这两家都是人脉众多,唯独相府,子嗣单薄。
沐寂北的眉头微微蹙起,毕竟丞相府是从沐家分离出来的,沐正德当初孑然一身,自然不能同伍家齐家相比。
沐寂北的目光扫过下首,却是发觉竟然是沐家的人,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这虽然是分了家,只是如今沐正德如日中天,怕是两家也是明里暗里相互扶持,毕竟在这朝廷之上,随时都能坍塌。
------题外话------
啊…我困…其实我忘记我想说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