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拿出了一套朱砂红色的骑装,金色的丝线在袖口处绣成云纹,缝制着几颗凌乱的彩色宝石,领口向外翻起,同样也是金线缝制出几颗细碎的彩色宝石,只是要细小一些,整件衣裳,针脚细密,十分精致。
沐寂北穿在身上一下子便精干了不少,软若无骨的身子却硬是将这一身骑装穿出了英姿飒爽的凌厉之气,举手投足之间倒是没有女儿家的扭捏,虽然整个人白白女敕女敕水汪汪的,却怎样也掩盖不住那一身的气度和芳华。
青瓷看着沐寂北不禁怔住了,面前的女子笑靥如花,一脸明媚,却带着一份轻狂的张扬,就好似这世间最明媚畅快的女子,让青瓷几乎生出一种错觉,自家小姐正在一片偌大的草原上策马扬鞭,肆意欢笑,更是让青瓷觉得,自家小姐美好的应该拥有这世间的一切,是真正的应该被人宠爱的公主。
沐寂北蹬着一双红色的缀着流苏的小靴,扬着笑脸便走了出去。
外满阳光明媚,天气正好,除却温度略低,几乎让人以为这里还是炎炎的夏日。
放眼望去,男儿们已经敲响了战鼓,还未等秋猎正式开始,便忍不住一个个牵着战马一较高下,比拼骑术,肆意挥洒着笑声。
鼓声阵阵,有男子的吆喝声,也有女子的加油助威声,阳光笼罩在这些人身上,让沐寂北觉得,离那些勾心斗角的日子是那般遥远,这群少男少女是那么的简单而美好。
女子们围在赛场的外围,打扮各异,有的同沐寂北一样换上了骑装,有的则是盛装出席似乎是来彰显着自己的美丽,而有的则是轻装上阵带着几分舒爽,五彩缤纷的凑在一团,倒是也不会觉得突兀。
沐寂北也走了过去,凑到前面正巧瞧见一排在始发处紧紧勒着缰绳的男子子们,一个个蓄势待发,似乎只等着进攻的号角奏响。
沐寂北抬眼看去,只一眼便见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男人,目光含着温柔,嘴角噙着笑意,让女子整个人更加明媚了起来,一瞬间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眼球。
始终拉着缰绳的殷玖夜一眼就在人群中瞧见了沐寂北,眼中闪过几分惊艳,却又不知因为什么紧锁了眉头,凭白引得不少女子一阵阵欢呼,羞红了面颊,沐寂北只是挑了挑眉头,似乎在像男子控诉。
殷玖夜再次用黑眸扫了一眼那些女子,声音却是戛然而止,一个个也不知到底是失了心神还是因为突然生出了恐惧。
殷玖夜一身黑色的骑装用金丝银线绣着龙纹,只是袖口却诡异的多出了两朵粉色的荆棘花,让沐寂北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好在殷玖夜皮肤极白,又长得足以同妖孽媲美,穿什么也只有被人称赞的机会。
同殷玖夜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一身白色骑装的安月恒,简单的白色让安月恒穿出了几分清爽的味道,随和而温柔,并不如殷玖夜一般带着强劲的攻击力,而是如一杯淡淡香茶,散发出温和清雅的味道。
沐寂北的目光从安月恒身上扫过,继续打量了一番这一行人中其余的几个,有齐俊,有赵鸾杰,有卢引铭,还有白竹,还有一些沐寂北不是十分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皆是身份背景极为尊贵的世家子弟,沐寂北看得出来,这一行人怕是重头戏,所以才会聚在一起,这样才会有好戏可看。
安月恒的目光也一眼就落在了沐寂北身上,从她走过来的那一瞬,几乎就让人移不开不光,褪去清冷的蓝色,忽然让他产生一种这个女子如火一般炽烈的错觉,极度让他以为她是在燃烧生命,那白皙的几乎能够折射阳光的肌肤,宛若一块清凉的白玉,又好似天山上的一朵雪莲,吹弹可破,不染一丝瑕疵。
女子笑容明媚,一身骑装恰到好处,不大不小,却是被女子穿出了几分让人惊叹的味道,绝不是那些庸脂俗粉或者成日里舞刀弄棍的粗俗女子可比。
目光移开,安月恒这才瞧见站在一旁如一朵小白花一般的伍青青,肚子微微隆起,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可是他却只是觉得索然无味,似乎这伍青青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起来,就好似看到了浓墨重彩的艳丽,再看这种柔柔弱弱的素雅,便觉得实在是苍白,让人提不起兴趣。
安月恒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沐寂北在的时候,便往往能够第一眼吸引自己的眼球,十足的将自己的目光勾了过去,这不禁让安月恒的心中生出几分异样。
伍青青依旧是那般敏锐,直到确定安月恒将目光移回赛场之后,这才转头看向一身红衣的沐寂北,那朱砂红色,如火如荼,好似一朵盛开在地狱的红莲,只觉得十足的刺目,她可没有忽视,安月恒转过头来第一眼看向的是那个女子!这让伍青青的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子不好的预感。
沐寂北只是对着伍青青一笑,便将目光落在了殷玖夜身上,伍青青此番有孕已经有几个月了,之前她会偶尔出手帮北邦公主对付伍青青,让两人的势力达到一个平衡,让北邦公主不会早早的死于伍青青的手下。
她要的是两人势均力敌的争斗,不断的搅乱安月恒的后宅,让后院失衡,而自从伍青青有了孩子之后,沐寂北却是找了理由,让北邦公主停下了对伍青青的手段,是以伍青青这个孩子倒是怀的安生,过了不少清闲日子。
不过沐寂北不得不说伍青青的胆子是极大的,有着身孕,却是能让安月恒将其带到猎场,真是不怕出事呢。
一声号角吹响,十余匹骏马飞驰而出,卷起一阵阵硝烟,马蹄阵阵如冬雷,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一个个锦衣华锻的男子策马扬鞭,夹紧马月复,冲了出去。
沐寂北的心也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一双美目落在了赛事之上,目不转睛。
“永夜郡主看起来十分紧张呢。”伍青青主动走到了沐寂北身边,同沐寂北交谈起来。
沐寂北的心思都在殷玖夜身上,哪里有功夫搭理伍青青,只是随口敷衍道:“大家不是都很紧张么?”
伍青青也不恼,依旧开口道:“别人紧张大多是因为这里有他们的心上人,难道这些人里也有永夜郡主的心上人?”
沐寂北收回目光,眼中带着一丝嘲讽的看向伍青青,开口道:“这似乎与侧妃娘娘无关吧?娘娘您还是仔细些您的肚子,这里虽然比不上兵荒马乱,却也是险象环生,若是这孩子出了什么问题,王爷少不得要怪罪到您的身上。”
伍青青只是感激的笑笑:“多谢永夜郡主挂怀,实在想不到我同郡主不过几面之缘,郡主竟然这般关心于我,实在是让青青心中感动不已,哎,可惜王妃性子厉害,虽然也待我极好,但是到底是性子不同,相处不到一起,若是我能有郡主这样一个姐妹一同在王府中,可就心满意足了。”
沐寂北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这伍青青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虚伪,就连她不友好的话也装作是对她的关心,不过她还没找上她,她倒是先上门来试探起她来了,不过不得不说伍青青藏的极深,即便是同北邦公主斗的那般厉害,可是却也没有说出她的一句不是,只道是性格不合,更是用让自己进入摄政王府来试探自己的心意。
沐寂北笑着开口,看着伍青青的眼中带着丝怜悯:“多谢姐姐好意,这事怕是回头还要同父亲商量商量,毕竟不是谁都愿意把女儿嫁去做妾的,侧妃娘娘您说是么?”
伍青青双手抓紧自己的衣襟,脸色有些不自然,大婚那日,是她这辈子也不能忘记的耻辱,她伍青青这辈子,从来没有这般丢脸过。可是如今,这沐寂北却是拿这来嘲笑她,好,很好!
沐寂北确实是带着奚落的意思,在摄政王府中除了正妃,不都是妾么?你伍家愿意拿着女儿去做妾,可是我丞相府却是不愿意的。
场面上的赛事越来越激烈,有着几分惊心动魄的紧张气氛,安月恒同殷玖夜两人相互持平,一时间看不出谁胜谁负,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宛若闪电,带着破军之势。
不过不得不说,令人惊讶的是,像是安月恒这种看起来十分儒雅沉稳的人,骑射之术竟然也是这般精湛,沐寂北知道,安月恒不仅仅是骑射之术厉害,甚至是武功也是极为高强的,他甚至精通书画,通晓古史,只是刻意温润了自己的气势,那种沉稳即是大成之象,比起任何尖锐和锋芒毕露都来的更有气势。
不过沐寂北庆幸,安月恒还没有真的达到大成的地位,毕竟如今他的年纪实在还是小,经历的起落也不多,所以对于沐寂北来说却是还有机会的。
临近终点数百米的地方,在一红线处放着十余张桌案,每张桌案上放有一只弓箭,对应着终点处的一只靶子,两人纷纷拿起手中的箭,搭弓拉箭对准前面的靶子便射了出去。
沐寂北的目光紧紧的追随着两只箭羽,按照拿箭的动作来看,殷玖夜似乎慢了一点,那么也就被安月恒抢了先机,也不知这一箭谁射的会准一些。
殷玖夜稍迟了安月恒一点放开箭羽,可那只箭带着呼啸的风声,划破了空气,紧紧追随安月恒的箭尾,却是瞬间没入,直接将安月恒的箭劈成了两半。
众人一时间都楞了起来,这六皇子好深的内力,竟然将摄政王的箭生生劈开,这连箭羽都没有了,哪里还会射中靶子。
而殷玖夜的箭在劈开安月恒的之后,直奔自己的靶子飞去,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正中靶心,不由得引起一片呼声。
沐寂北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按照常理来说,殷玖夜射出这只箭本身瞄准的是安月恒的箭,便很难再射到自己的靶心,因为根本不是一条轨迹上的,可是他瞄准的方向似乎也是经过计算的,靠着安月恒那只箭对自己的冲力,所以在将其斩破之后,让自己的箭回到了原来的路子上。
这一点是极难做到的,因为不仅仅需要极强的内力,还要经过极为仔细的计算,不过依照沐寂北的经验,安月恒也并未使出全力。
人群中一时间呼声四起,不少围观的兵士和女子们都满眼崇拜的看向殷玖夜,安月恒也笑着对殷玖夜开口道:“恭喜六皇子夺得头筹。”
殷玖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却是道:“摄政王承让。”
紧随两人身后的一众男子们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到达了箭矢处,纷纷也拿起弓箭搭弓射箭。
齐俊混在了这一群人中,不前也不后的位置,停在了箭矢的面前,两旁的人将其挡住,对着他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再看去,每个人的桌子上只有一只箭矢,可齐俊的却是两根叠放在一起,并不起眼。
齐俊搭起弓箭,趁着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前面的殷玖夜和安月恒身上,混在众多公子之中,瞄准了不远处一身醒目红衣的沐寂北。
双眼微眯,似乎在瞄准,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意,下手是又快又狠。
刚刚到达终点掉转马头的殷玖夜,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瞬间回头,瞧见的却是一只已经飞了出去的箭矢,而那箭矢对准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心爱的女子。
而站在一正在为殷玖夜高兴的沐寂北,却正被伍青青缠的心烦。
“寂北妹妹,你人真好,将来一定会嫁个好人家的,这天下的男子怕是少有能配上你的。”伍青青有些嫉妒的看着沐寂北的白女敕的皮肤,纵然她的皮肤也保养的极好,可是她总是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不及她年轻有活力,而且因着有孕一直在猜疑,安月恒是不是嫌弃自己变得丑了,所以不喜欢她了。
沐寂北却是专门刺激着伍青青道:“不知伍侧妃认为摄政王如何?我瞧着摄政王温文尔雅,谈吐不凡,又是有权有势,实在是我们这种女子梦中情人。”
忽然,多年的习惯让沐寂北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抬眸的瞬间却瞧见一只利箭破空而来,尖利的箭头正是对准自己,而殷玖夜已经在转身的瞬间将手中的弓扔了出来,似乎要将箭矢击落,只是因着距离实在是有些远,却只是触及了箭尾,让箭的方向微微发生了变化。
伍青青没有武功,注意力一心又都集中在沐寂北刚刚说出的话上,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狠意,瞬间跌坐在地上,做出了被人推倒的样子捂着肚子浅浅的哀叫起来。
与此同时,沐寂北快速侧身,堪堪躲过那飞奔过来的箭羽,可即便如此,那箭还是削落了沐寂北的一缕发丝。
沐寂北刚刚站定,就见伍青青捂着自己的肚子坐在地上,似乎是被人推倒的样子。
殷玖夜立即骑着马赶了过来,安月恒也紧随其后,依旧是一黑一白,对比鲜明的很。
沐寂北有些惊讶的看着伍青青,不由得勾起嘴角,这伍青青竟然是要摔倒来陷害她,只是不想,竟然这么巧,碰上了一只射过来的飞箭,这样一来,她可是陷害自己不成了。
殷玖夜的马一路扬起了不少尘埃,男人脸上尽是焦急,还未到地方,便侧身下马,直接飞奔了过来,走到沐寂北面前,有些惊慌失措的捏住沐寂北的肩膀,手指上骨节清楚的凸显出来,上下打量着:“怎么样?”
沐寂北轻轻摇摇头,露出一抹笑容:“别担心,没事。”
殷玖夜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将沐寂北搂入怀中,双眼之中满是阴狠,刚刚他看过去的时候是察觉到一只箭破开风力的声音同其他的不同,本能的察觉到危险才会回头看去,只是可惜,箭已经发出,却是没有看见放出这箭的人是谁,若是让他知晓,他必定不会轻饶!
沐寂北能够感受到男人的不安,微微犹豫后,也抬起了双手,轻轻环上男人的腰际。
众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惊了,六皇子同永夜郡主…。这是…这是…。
安月恒在那箭飞对准沐寂北的一瞬,心不受控制的吊了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钢丝上悬着,甚至堪比一场惊心动的赌博,让他不受控制的也跟着走了过来,可是瞧见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的场面,他突然觉没由来的倍感压抑,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说不出来的酸涩和嫉妒,对,是嫉妒,他竟然会嫉妒六皇子这个一脸阴沉的男人,不为别的,只为那女子轻轻环住他的双手!
安月恒的脸上终于不再如之前那般温和,跌坐在地上的伍青青这才反应过来是出了什么事情,狠狠的攥起拳头,气愤不已,怎么会这么巧,她刚摔倒,那只箭就射了过来,这样众人只会以为她是被那只流箭所惊吓,而无法陷害成是被沐寂北所推。
甚至是若是自己在在这个时候说是沐寂北推了她,人们也只会觉得她是在危及之时为了救自己才这样做的,而今孩子没事,自己倒是要感谢她,索性伍青青没有在这个时候说是沐寂北将自己推倒的。
伍青青坐在地上等着安月恒将她扶起来,却只瞧见安月恒愣愣的看着那对拥抱在一起的男女,心头不由得以恨,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伍青青竟然抓不住一个男人的心了,竟然如此的患得患失!
“王爷…”伍青青的脸色有些惨白,对着安月恒弱弱的开口。
安月恒这才被唤回了神智,下马将伍青青扶了起来,一如从前的温和开口道:“没有吓到吧,有没有伤到?”
伍青青也抱住了安月恒,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楚楚可怜的开口道:“都是妾身不小心,竟然险些伤到了王爷的子嗣。”
安月恒轻轻拍了拍伍青青的背,却莫名的因为伍青青的这副样子更加讨厌她,为什么同样个是一只箭羽,那个女子就可以敏锐的躲闪过去,事后却是笑着告诉殷玖笙说没事,为什么自己怀里的这个女子却是被吓的跌坐在地,泪眼婆娑,楚楚可怜。
安月恒的心情莫名的烦躁起来,依稀能够感受到那两人之间的默契和柔和,虽然不愿承认,却是不得不承认,两人般配的很,难道他真的是老了么?
殷玖夜松开了沐寂北,拉着她的手走向那只打入地上的箭矢,一把将其拔了出来,箭头上闪烁着蓝光,明显是淬了毒的,男人的气息更是阴沉起来,竟然是想要沐寂北的命!
齐俊站在人群中有些惋惜的看着沐寂北,真是可惜,只差那么一点就可以要了她的命,实在是可惜,齐俊深感遗憾的摇了摇头,依旧是昨夜那一身青翠的绿色,在风中飘荡。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皇帝终于出现了,带着丝不悦开口,身后跟着一众大臣,有些身着骑装,似乎打算稍后会跟着皇帝去林中打猎,有的依旧是一身官服,似乎只打算观望一番。
一身着禁卫军副统领服饰的男子立刻战战兢兢的对着皇帝将刚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沐正德一听,立刻将沐寂北拉到了自己身边上下打量起来,瞧见站在沐寂北身边的殷玖夜,状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若是伤到了永夜郡主和伍侧妃,可是你能担待的起的?”皇帝掷地有声,明显是今日的状态不错。
“卑职知罪,还请陛下明鉴啊!”
“启奏陛下,依微臣之见,如今还是查出凶手才是主要。”伍家家主对着皇帝开口道,几乎猜测成这件事是沐正德派的人手要谋害自己的女儿伍青青。
皇帝沉着脸色点了点头,看了眼殷玖夜手中的箭矢,又看向了终点处的一排箭靶,指着那里开口道:“去那里看看。”
众人点头称是,紧随着皇帝步伐走了过去,一行人浩浩荡荡,似乎都在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赵鸾杰的心一紧,他刚刚驶到红线处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桌案上竟然只有一把弓,根本没有箭,还来不及询问这负责御用弓箭分发的禁卫军副统领,便发生了之后的一幕,而后还来不及等他开口,皇帝便已经到了。
这秋猎之中的弓箭都是宫中的人统一配备的,虽然在真正狩猎的时候也可以配备自己的弓箭,但是像是这种比赛,为了公平起见,用的都会是一样的,而这次负责的弓箭配备的人,正是替代了柳旺位置的新任禁卫军副统领黄海。
赵于江看着对着自己打着眼色的儿子,心头也是一沉,这怕是有人陷害他们了。
以皇帝为首的一行人停在了一排靶子前面,清晰的便能瞧见一排靶子上哪个靶子没有箭矢。
众人心中似乎也都明了了皇帝的意思,这种骑射比赛,通常只有一只箭的,既然有人混乱将其射出,那么也就意味着必然有一个人的靶子上没有箭矢,只要看一看这靶子,便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沐寂北跟在沐正德身边,看了看一排靶子,却是皱起了眉头,这件事哪里会有这么简单,大家都能想到只要找出这靶子上没有箭的人即可,那么要杀她的人又怎么会想不到,怕只怕是会再次嫁祸到相府一脉的人头上。
沐寂北只觉得一道湿儒的极为不舒服的目光始终在看着她,抬头顺着那道目光看去,不是别人,正是齐家三子齐俊,一身翠绿色在风中格外招摇,比起远处的树林都要绿的醒目,配上那白皙的皮肤,十足的不良世家子。
沐寂北的心头当下就凉了两截,这冷箭怕是就是齐俊所放,只是依照齐俊这个人的性子,怕是也留了后手,绝不会全将希望寄托在这一只箭上,那么这接下来的就是嫁祸了,只是这家伙之人…
齐俊见着沐寂北紧锁着眉头,露出了一抹笑意,带着几分惊悚和让人不舒服,仿佛是毒蛇的蛇芯子缠绕在了沐寂北的咽喉。
沐寂北收回目光,齐俊的笑意更甚,也将目光转至箭靶之上。
“那两只靶是谁的?”皇帝指着两只没有箭的靶子开口道。
安月恒同赵鸾杰同时站了出来,开口道:“启禀陛下,一只是微臣的。”
皇帝的眉头微蹙,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人,随后开口道:“你们的箭矢呢?”
安月恒率先开口:“启奏陛下,微臣同六皇子率先到达红线处,同时放箭,只是六皇子的箭术高超,生生将微臣之箭于半路破开,是以微臣的箭掉落在了半路,并未触及靶心,在场的众人均可以作证。”
皇帝看了看安月恒,点点头,继而将目光看向赵鸾杰,赵鸾杰虽然冷静,可鼻尖上却依旧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只是看起来依旧是同赵于江一样,颇有些学士风范,不温不火。
“启奏陛下,微臣同众多公子一同到达红线处的箭桌,只是当微臣想要拿起箭矢的时候,却发觉微臣的桌上只有一把弓箭,并没有箭矢,正要询问裁判,却发觉伍侧妃同永夜郡主一面已经发生了事端,便也被吸引了注意,而后随着众人赶了过去,一看究竟。”赵鸾杰尽管有些紧张,却依旧将事情阐述的十分清楚。
赵于江将眉头皱的老深,自己的儿子这是被人陷害了,不过想来沐正德是不会相信的,那么至少还有丞相府相助,还有沐正德的那个女儿,自己的儿子应该还不至于走上绝路。
赵于江将希望寄托在了相府的父女俩身上,经过了一系列的事情,他十分看好沐寂北这个女子,又因为跟随沐正德多年,隐隐也猜测出了几分他的野心,所以他笃定这父女俩将来必然是会位极人臣,这是一场惊天的豪赌,可是赵于江这个看似学士的人却敢于下这个赌注。
当初,他预见到沐寂北必然是会不可一世的将来,所以想要把自己的儿子同她撮合在一起,可是左思右想之后,赵于江十分理智的认为,自家的儿子不足以匹配这个女子,所以将目光转移到了沐寂晗身上。
赵于江以为,凭借赵沐两家的交情,这门亲事铁定是没有问题的,也算是给以后一个保障,只是却不曾想,他不过刚刚表露出这个意思,就被沐正德给拒绝了,这让赵于江好一段时间内模不清沐正德的心思。
直到后来传出沐正德有意把沐寂晗许配给雷都尉府的时候,赵于江才有所察觉,沐正德似乎只是把沐寂晗当做一颗棋子,所以这颗棋子许给赵家是没有用处的,反倒是会害了自己的儿子,凭借这么多年的交情,所有沐正德才没有同意这门亲事。
沐正德的双眼微微眯起,打量着眼前的场景,心中却是道,这个事可不好办了…
如果是北北或者自己在场,就算是没有证据也会制造出一些证据来,可是这赵鸾杰到底还是年轻,即便是当时猜测到了这件事的目的,怕是也来不及反应,更不要说充分的利用时间制造出什么证据来。
沐正德思及此处,将目光落在了沐寂北身上,却见她也是皱着一张小脸,似乎一时间也没有好的办法。
“你当时摆放弓箭的时候可有疏漏?”皇帝对着那禁卫军副统领开口道。
那叫做黄海的人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略带惊慌的开口道:“回禀陛下,这是绝对不会错的,微臣和身边的小兵一同摆放的,均是每桌上一把弓一把箭,是决计不会出错的。”
皇帝的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一时间却是不知该如何解决,现在这证据表明,这赵鸾杰的箭下落不明,其余人的箭矢,都稳稳的落在了靶子上,那也就是说,这放冷箭的人只能暂时被定做是赵鸾杰了。
沐寂北也是不动声色的打量起这新上的禁卫军副统领,最初干掉柳旺之后,她以为白竹会将另一只队伍也安插满他的人手,可是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皇帝竟然亲自任命了一个叫做黄海的人为这副统领,沐寂北听说,这黄海是个重情义的人,名声在外,所以皇帝才敢启用他。
不过虽然白竹没有将禁卫军踏平,却也决计可以振臂一呼了,相信黄海那里有不少人都是白竹的。
沐寂北敛了心神,仔细观察着这黄海,看看他是否有什么端倪。
黄海只是微微低垂着头,跪在地上,脸上淌下不少的汗水。
皇帝再次对着赵鸾杰开口道:“你确定你桌子上是没有箭的?或者你周围可有人看见,可否有人为你作证?”
赵鸾杰皱着眉头,当时马蹄铮铮,尘土四起,一个个都争着抢着一较高下,更是被安月恒同殷玖夜刺激的热血沸腾,都想着赶快把自己手中的箭放手,谁有功夫去理会他的桌子上有没有箭?况且,他周围的人一个是卢引铭,一个是白竹,这两个人同自家都没有什么交情,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哪里会站出来给自己作证。
皇帝沉默了一会正要开口,沐正德却是抢先一步:“陛下,不若去红线处看看吧,许是能找到什么线索。”
皇帝听了也只好点点头,谁让相府一脉的人现在是自己的助力,若是真的动了谁,那可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行人随着皇帝再次移步,走到了红线处,沐寂北微微上前了些,让赵鸾杰和其他人的桌子都可以落入自己的眼中,仔细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沐寂北的眉头依然紧锁,眼中尽是凝重之色,这桌子都是一样的,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物证是不用指望了,看来赵鸾杰这次有些危险了。
不过不管怎样,赵鸾杰还是要救的,毕竟他是赵于江的儿子,这个人可以说是至关重要,若是赵鸾杰被齐俊等人干掉了,那么对于自己一派来说,绝对是损失惨重,虽然一开局自己一派略胜一筹,但是这一交手自己一派却是落了下乘,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
齐俊歪着嘴笑看着沐正德,等着看他要怎么处置这件事,眼中隐隐带着猖狂和得意,沐正德始终眯着眼睛,却也没有找到什么证据。
皇帝见此,脸色不善的开口道:“先将赵鸾杰收监官押,待回宫后再做定夺。”
很快就有人将赵鸾杰押了下去,赵于江看着自己的儿子,用眼神告诉他要万事小心,自是会想办法救他出来。
赵鸾杰点点头,也不再辩解,皇帝看了看那负责御用箭矢的禁卫军副统领开口道:“黄海监管不善,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是,陛下。”很快就有人将那禁卫军副统领拖了下去。
皇帝见此,这才微微露出了一丝笑脸,举起手中的弓箭,对着身后一众打算进入林子狩猎的人开口道:“今日是首猎,务必要满载而归,谁也不许给我西罗男儿丢脸!”
“满载而归,满载而归,扬我国威,扬我国威!”众人齐齐举起手中的弓箭高呼着开口道。
皇帝则是带着一众人等走向了马场,而沐正德等相府一派的人却是留下来了不少。
沐寂北安静的站在一角,齐俊是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毫无把柄的将箭矢给拿了过来呢,虽然齐俊身旁有两人掩护,但是要知道白竹和卢引铭都也不知吃素的,哪里会丝毫没有察觉呢?
不过卢引铭倒是很有可能帮着齐俊隐瞒,但是白竹难道也没有注意到么?看来回头要找白竹问问才是。
沐寂北还是觉得齐俊下手实在是太快了,到底是用的什么法子将箭给拿了过来,又在箭矢上下了毒呢?那旁边的两人是怎样帮着齐俊掩饰的?
沐寂北始终锁着眉头,看着那一排小桌,脑海中一遍遍在模拟当时的情形。
“沐相…”赵于江终于忍不住对着沐正德开口,这赵鸾杰可是他的命根子,是决计不能出事的。
沐正德却是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也没去看赵于江,只是自己背着双手,在原地转圈,不知在想些什么,赵于江有些焦急,却是没有再开口,一众人围在沐正德周围,都静静的等着,目光落在沐正德的脸上,似乎等着沐正德在做决断。
沐寂北也站在一旁,拿过殷玖夜手中的那只箭,在手中转了两圈,箭头在阳光下折射出幽蓝的光芒,让沐寂北不由得挑了挑眉,又看向身后有些畏畏缩缩离去的黄海,眼中带着一抹深色,她想她是想错了方向了。
与此同时,沐正德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父女俩人对视一眼,沐寂北晃晃手中的箭,沐正德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赵于江见着这对父女的样子,心中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还是有办法月兑身的,不过他要嘱咐赵鸾杰在牢中务必要格外小心,不然撑不到他们将他救出来的话,有什么办法也是白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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