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完饭大家回到客厅里又聊起家常,下人端来果盘跟零食,她慢吞吞的跟在后面一瘸一拐的走,这一次王安心也只顾跟占妈妈讲话把她给抛弃了。
余静香跟余静美一人拉着占南廷一根胳膊走在最后面:“廷哥哥你好久没有来了哦,今天晚上要多呆会儿才能走!”不能像是每次那样来去匆匆。
“嗯,我前天画画比赛拿了第一名哦,去给廷哥哥拿来看!”余静美说着已经松开他往楼上跑去,跟一阵风似地,几个长辈看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王安心则宠溺又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几个孩子都被我惯坏了,你们别介意啊!”
“怎么会介意呢,这俩丫头就喜欢跟南廷在一起,这么多年好像也已经习惯了!”占妈妈笑呵呵的说着。
“听说精美这次画画比赛得了第一名,很有天分啊!”占爸爸也客气道。
暖文突然停下步子,觉得自己连走路都好吃力,吃太多了不成?都怪那个家活给她夹了那么多菜。
有些疲惫的吹了口气,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然后好不容易走到沙发前,看自己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就打算上楼去休息。
余静香抱着占南廷的胳膊站到她身边,嫌弃的眼神瞅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个残废有什么了不起的。
暖文意识到有仇恨的眼光看向自己就抬了眼,一转眼就逮到余静香那愤愤不平的眼神,余静香被突然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一低眸的时候另一个眼神却又朝着暖文扑了过去。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她的一人之隔,她没说话,昨晚已经闹僵了,不对,应该是每一次见面的结束都是闹僵的。
突然就再也没了呆下去的耐性:“抱歉,我先上楼去休息了!”不管别人异样的眼光投过来,她已经低着头往楼梯那边走。
占爸爸占妈妈也都颇为疑惑,王安心更是心颤了一下子,她刚刚忘了照顾暖文了。
老爷子只是仰首说:丫头近来伤还没愈,你们不用管她!
余继承的脸上则是明显的不悦,暖文那倔强自私的性子虽然确实像他,但是毕竟有客人在,自然希望暖文也能融入大家。
她不知道,在她的背后一直有道灼灼的目光盯着她,看她一瘸一拐的往楼梯那边走,上楼梯的时候明显很吃力的样子。
他终于皱起眉,璀璨的眸也眯了起来,如果来到余家就是要接受这种锻炼方式,那还是算了吧。
就在他胸口抑郁之极,却听到楼上往下走欢喜的声音:“找到了找到了……!”
余静美拿着画轴就往下跑,完全没有在意下方还有个伤残人士,而暖文抬头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
一个用力,余静美的一半的身子撞到了暖文另一半的身子上,然后一阵吃痛,两个人都摇摇欲坠,余静美抢在摔下去之前手疾眼快的抓住了旁边的扶梯,暖文却被挤掉,手上一下子没力气就那么直直的倒下去。
“我的画!”余静美惊慌的看着滚到楼梯下的画,而暖文却已经小命不保。
她只能认命自己命运不济,或许下半身就真的残疾了,也或者活的机会都没有,就在大家都惊的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的时候,茶几上的东西也不小心被碰到了地上。
他却早就已经来到她的身边,长臂一伸,大掌一捞,她便在死之前又一次抓住了他身上厚实的布料,双手紧紧地攀住了他的双臂,惊慌的大眼睛愣愣的看着眼前已经没有血色的脸。
他仿佛比她还要紧张,脸上的表情简直冷到了极点,紧皱着眉头看着她,呼吸微沉。
就在众人都好不容易摁住胸口稍微平静下来的时候却突然有个尖叫声又吓坏了众人:“我的画,贱人,你的脚踩到我的画了,哎呀,滚开!”余静美得奖的画在暖文的脚下悄悄地呆着,余静美几乎是立即就蹲了下去,然后狠力一推。
还愣在当场的暖文下一刻脸色苍白,额上渗出大量的汗液:啊!
再也忍不住,腿部突然传来的剧痛,她差点昏过去在他怀里,只是他紧紧地抱着她,然后冷眼看从地上捡起画轴的女孩,更在听到她惊喜的叫到:“还好没踩烂!”
下一刻她便准备跳下一个台阶去给近在咫尺的男人看画的时候脚下却突然踩空,然后睁大着一双眼看着自己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他则小心翼翼的抱着她:“你现在告诉我,要跟我走还是留下来?”他很严肃,严肃到她的眼泪都滚烫,心里更是翻腾的厉害,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她看着他那迁怒冷漠的幽深。
就连这时候,他都要她做选择。
“廷小子先把她抱到楼上去,医生马上就来!”老爷子说着已经走了过来,余耀祖也早已经给医生打了电话。
占南廷已经怒了,迟迟的不肯抱她上楼,就那么冷漠的跟她对视着。
像是经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她真的可以跟他走吗?全然不顾他家人的反对也要跟他在一起?
可是此刻,她的内心却不容许她在撒谎,这个地方不适合她,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跟自己的未来是怎样,但是此刻,她却只想跟他走!
“带我走!”浓重的鼻音还有些颤抖,她虚弱无力的靠在了他结实的怀里。
老爷子已经站了过来,在占南廷把暖文抱起来的那一刻他赫然立在楼梯旁:“不行,你不能带走暖文!”老爷子的表情很严肃。
“您执意要她回来,可是她回来的结果是什么呢?”占南廷冷漠质问。
“我亲眼看着她不便的身体自己费力的上楼,而整个余家好像也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欢迎她回来,即便如此,她就不能再留在这里!”他决心一定。
“我承认是我的疏忽,刚刚也确实是静美撞到了暖文,这件事我会处理好,廷小子不要再固执,把她抱上楼去!”老爷子已经发怒。
占爸爸占妈妈互相看了眼,然后担忧的看向儿子,占妈妈忍不住还是开了口:“南廷,听爷爷的话!”
占南廷却只是冷冷的撇了眼那个方向,然后又看向一向尊重的老爷子,他的决定不会改变,只是低头又看向暖文:“你要上楼吗?”
她用力的摇摇头,此刻不管是谁,就算从此万劫不复,这一刻她也不后悔。
于是他更没什么好说,就算跟全世界为敌,只要是她想要的,他必定会答应。
“文丫头!”老爷子怒喊。
暖文却已经什么都不想说,像个受惊的孩子一样躲在他的怀里埋着头默默地落泪。
这时候仿佛除了他,再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这里没人把她当成自己家里人,都跟她保持着距离,刚刚那一下之后她更是不想再呆在这个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地方。
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何况他已经来解救她。
他本来是来看她过的好不好,顺便把手机给她,今天云天去公司找他是这些年他最惊讶的事情之一,云天从小就讨厌他,现在更是恨他入骨,可是突然出现在他公司楼下,当得知他是为暖文而来的时候他一来是担心暖文会在那边受委屈,更认定了云天的将来一定会很出色,如此这般都肯抛下自尊来求他帮忙,更何况在经过些年岁的成长。
而且自从他进来就看到暖文的自我封闭跟不被大家喜欢,刚刚那惊险的一幕,他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第二次。
让她在有他的城市一而再的遇险,他本就自责不安的无以复加,好似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他一颗难耐烦闷的心舒缓一些。
于是他抱着她坚定的往外走去。
“南廷!”占妈妈又叫,要去追儿子却被老公拉住。
“这……!”王安心看向自己的丈夫又看看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老爷子被气的够呛,一旁抱着画轴的女孩子一下子也不敢再乱跑乱撞。
她把自己哭的像个受不起委屈的瓷女圭女圭,直到他把她放好在车里她才一点点把他松开,他颇为无奈的抬眸看着她哭湿了的脸上:“很疼?”声音轻柔中带着点遗憾。
当然很疼,可是……当对上他晶亮的眼睛的时候她却突然停住了哭泣,仿佛在渐渐地记起些什么,然后自己抬手擦着眼泪别开了脸。
他给她关好车门,一路稳稳地直到医院两个人都没在说话。
因为担心刚刚在余家那一闪会伤到旧伤,他甚至在抱她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到了医院干脆叫来了专业人员小心的把她抬进去。
主治医师亲自给她拍的片子,马上出结果,当确定没有太大的损伤后才稍作安心,不过医生说她恢复的比较慢,又看了看她哭肿的脸,最后建议是:病人在修养期间尽量保持身心愉快,否则就算吃的再好也没多大作用。
“知道了,谢谢!”站在一旁的占南廷一直盯着暖文那低沉着的小脸,然后眉头紧缩着。
让她身心愉快?
貌似他最烦恼的就是这件事,好像让她难过挺简单的,但是让她愉快嘛……那哭红的小脸上,他心底长叹,回去的时候他还是直接把她带到了廷文园,不过这次住在里面的不再是两个人。
当云天跟晴天已经守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车子回来的时候立即扑了过去:“姐!”
占南廷下车把她从里面抱了出来:开门!
门口处腾不出手的占总裁冷冷的轻吐出两个字,暖文红着脸缓缓地伸了手向密码锁。
姐弟俩瞪着暖文的手指着的地方,虽然最终也没有看到是什么,却都在心里了然了一件事。
这房子果然是姐姐的,那这个男人……
占南廷轻轻地把她放在晴天及时推过来的轮椅上,然后蹲在她身边微微舒缓了口气后才又抬眸看她:“你听到医生的话了,你必须好好养着,我不会让你不喜欢的人再来打扰你,但是你也必须答应我,要开开心心的,把身体养好,嗯?”
暖文寂静的看着他那慎之又慎的表情,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深度,却只是清淡的口气跟她说。
她抬眸看了眼旁边正看他们看得出神的弟弟妹妹,然后又低头看他,浅笑一下后说:“谢谢你!”
“客气!”他暗自冷哼,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就起身出去了!
她望着他走的背影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就听到耳边似有似无的提醒:爱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客气!
这话竟然是出自她那‘可爱’弟弟的尊口,他竟然说这种话……
晴天不动声色的瞅了姐姐一眼,然后低头忍笑,云天也眼珠子上翻,端详起房子里的装潢。
暖文则吃惊的低了眸,随后思绪越飞越远。
谢谢你!
客气!
想着他当时一下子冷下来甚至带着些厌恶的眼神,她终于用力的提了一口气,然后用力的呼出,爱人?他们算吗?
就算心里深深的感觉到彼此的心意,可是,经过了七年的分离,而这几个月的短暂相处,有几次是好聚好散的,是还有情,但是,那份情,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早已经不是七年前的他,而她也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什么都需要他帮着解释的那个女学生。
一晃,他已经是如此傲世的大人物。
一晃,她也成了余家的千金,虽然还未公开,却已经被大家私底下知道,而余家更是一直没再有隐瞒的意思。
这七年,他们生活在不同人的身边,就算一年又一年的让自己放弃放弃又总是不经意的想起,但是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爱人只两个字,却并不是任何两个有过关系的人都能担得起。
占南廷走了就没再回来,整整一个月,他不曾再踏进这个房子,好像真的成了她的私有财产,这一个月,她没再睡的安稳,他就那样走了,留下那样的一段话,不让她不想见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是以为她也不想见他吗?
模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一遍遍的想过要拨出去,但是最后却只是紧紧地捏着搁在下巴,抱着枕头躺在乳白色的大床上,最大的主卧。
墙上他们的照片满满的映入眼帘,他竟然一个月都没在见她,虽然平时电话也没打过几次,但是他从不会这么久不出现。
“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难过?为什么这么忧伤?”
她一遍遍反复问自己,为何心里会忧伤的像是落败的花儿,一下子就蔫了。
眼睛湿漉漉的却流不下泪水来,只是会在半夜的时候突然醒来,以为是他站在门口,可是……门紧紧地闭着,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然后又失落的躺下,眼角的余泪还未干,眼睛久久的合不上,看着乳白色的窗帘,她竟然在下半夜失眠了。
然后就情不自禁的一直想下去,想他为什么不来看她,想他怎么会把她想成那样,想他为什么不知道她其实,其实已经想他想的要疯掉了。
然后不知不觉的就抽泣出声音,用力的合上眸,绝望的紧紧攥着被子噎住自己的嘴巴,任由眼泪打湿了好看的眼睫毛,任由一颗心撕心裂肺的疼着。
这些天能来的都来过了,甚至楚江都来过三四次,还有她的新老板也来过两三次,唯独他,竟狠心的不再见她,这明明是他建的房子,可是他却不要这里了。
在余家的时候他问她要跟他走还是留下,她选了他的,可是,他究竟误会了什么,她又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以为她有那么不想见他一面。
哪怕只是一面……
清晨,天气微微阴凉,她靠在一楼落地窗前的转椅里望着外面的一片旖旎,安静的仿佛能听到自己喘息的声音,能感受到自己一切的心理变化。
“姐,怎么这么早?”云天拿了毯子下来找她。
听到弟弟的声音她才把眼神从外面移进来,垂下弯弯的长睫遮掩自己此刻的难看。
只是云天给她腿上盖毯子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姐姐红肿的眼眶,看到她憔悴的样子,最后终是无奈的叹气:“你要是真那么想他又低不下头给他打电话的话,我可以帮你!”
作为弟弟,他实在看不下去姐姐一天天的过的不好,尤其是今天,她竟然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一想就知道她昨晚肯定一宿没睡。
“不要,我很快就没事了!”她抓住弟弟的手臂,然后微微的扯了扯嘴角,空落的声音却很肯定。
云天便会听话,因为他也想,时间一天天过去,她或许就会放下了。
却忘记,七年分离都不曾真的割舍。
又何况只是短短的一两个月。
然后不需要在隐瞒自己的糟糕,再次仰首看向外面,就那么一直痴痴地看着,心里的深切期盼,没人会懂。
他又何尝不是煎熬,这一个月都没能好好地跟她说上一句话,多想在天亮的时候跟她说声早安,每次都是半夜趁她睡着的时候才偷偷地去到她身边说声晚安,看着她日渐憔悴的脸,他也曾怀疑过自己到底是对是错。
可是他已经放下了太多,也付出了太多,他再也不能那么随着她,即使她的眼神里满是渴望,但是她却什么都不肯说,哪怕一句留他的话。
他要怎么再与她那么光天化日的相见,想到她那双冷静沉着从容不迫的眸子,他的心里竟然升起一股恨意。
她从来不给他打一个电话,重逢这么久,不管遇上任何事,哪怕再危急,她也不会想到求他帮个忙,每一次都有意无意的避开,好像他们并不熟悉,一口一个占总叫的他心烦意乱恨不得过去掐住她的脖子问问她,她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可是又忍下所有的不满,愤怒,就算再恨,他也只能随着她的性子继续下去,曾经她总是能看懂他的眼神,曾经她只要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对了或者错了,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可是现在,仿佛她再也不会因着他的性子做事了,还开始跟他唱反调。
那天云天陪着她去附近老伯的菜园里买菜,远远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原本站在菜园松软的土地不稳的倾斜着却笑的美艳的女子脸上突然的失魂落魄。
那道清凉的背影,她的心狠狠地荡了一下。
“姐,姐?怎么了?”云天看着她望去的方向,只有老伯走过来而已。
暖文被弟弟催的回过神,然后愣愣的看了弟弟好几秒才支支吾吾的说:哦,没什么!
然后又笑起来,虽然行动还是不能跟正常人一样,但是她也偶尔出来放放风吧,已经一个多月不曾出家门口。
云天陪在她身边,清秀的脸上因为姐姐的突然恍惚而复杂的染上一层浓重。
“姑娘伤好的差不多了啊!”老伯走过来,热情的打招呼。
“嗯!”一直吃他的菜,所以已经很熟悉,有时候他去送,有时候晴天来买,一来二去,大家都熟悉的像亲人一般的感觉。
“我看未必!”云天不冷不热的突然掺了一句。
皮肉之伤是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心里的呢?刚刚那恍惚的眼神,他猜她肯定幻觉了。
“臭小子!”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他了,最近总跟她唱反调,十八岁的花样年华,果然不靠谱。
“小兄弟帮我个忙,有几包肥料我一个人搬不了,你去跟我帮帮忙行不行?”老伯突然笑着说。
“行啊,你看的我体格,哪里写着不行!”难得他一改往日的冷漠模样,突然跟个孩子似地伸了伸手臂比划着,说自己很行的。
暖文差点笑喷了,看着弟弟跟老伯去般肥料的样子,她不禁感叹,人生不过就几十年,他也曾年少无知,可是一眨眼却被人称作老伯了,竟然有点小伤感。
篮子里的菜已经足够他们今天吃的,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摁着那条废腿就想站起来,可是蹲了太久本来身子就已经不适应,何况她又不灵活,一下子就腰酸腿痛的想要倒下去,小月复间突然一直有力的手臂横过去,接着后背就贴在了结实的胸膛,她吓的差点尖叫,吃惊中暮然回首,他冷峻不已的脸在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底下与她的重逢。
她震撼着这一刻,双手已经覆上他的大掌,心跳突然加快,她的小脸渐渐地晕红,他灼灼的目光将她整个人都迅速的燃烧。
一时却无言,就这样互相对视着,不久,他的心底长叹刚刚好险:“你……!”
“你……!”
谁知道他刚要说话的时候她也张了嘴,然后又是一阵尴尬,她的脸又红了几分,羞的终于不敢再看他,缓缓地回过头垂眸。
灼热的眼却看到了她蹿红的耳根,清晨的阳光还不浓烈,照在她的侧脸却是那么多柔和。
许久,她才低头看着与自己的手相握的那双大手,然后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样子。
他却留意到她的小动作,然后缓缓地松开她,手抽离她的,然后扶着她的双臂让她站好,之后双手插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仰望着这片菜地。
她却有些失神,刚刚背上的温热很快被冷风带走,留下的只剩伤感,手上没有了他的纠缠,却仿佛少了些什么。
“伤好了?”他淡淡的开口,并未看她。
她却点点头,然后又反应迟钝的答应:“是!”
他也点点头,许久才又看她,想问她,这些日子没有他的打扰过的是不是很爽,最终却只是无奈的看着。
意识到被盯着,她有些不舒服的抬眸,就撞上他冰凉的眸光,突然觉得整个身子都凉飕飕的。
于是又低头,只是苦笑一下:“你怎么在这里?”而且还这么早。
轻柔地嗓音一旦拉开,就总要收尾。
他低着头看着脚底的泥土:“随便走走!”却绕过了他们的廷文园来到这里。
“哦!”她便觉得说不下去,这个答案实在是让人接不下去。
时间又平静了,他们就那么低低的站在那里,也没人说话,也没人要离开。
后来云天跟老伯搬完肥料站在门口突然对她吼:“姐,我学校有点事要回去,你待会儿自己走啊!”
全然没看到占南廷的样子,一边擦着汗一边往路口走去。
她才回过神,意识到被弟弟给晾在这里之后她支支吾吾的想要说些什么:“喂……云天……!”
只是话还没说完,他已经骑着老伯的单车跑掉了。
然后她只觉得很愤怒,内心澎湃的很,真想揍那臭小子一顿,竟然就这样撇下她走了。
“臭小子!”她有点愤愤不平,然后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个人,一下子又收起来烦闷的心情艰难的说:“那我也先回去了!”
她发现她说这话的时候,竟然心里那么难受,眼睛里也一下子很热,鼻子一酸,眼睛瞬间就看不清了。
她低了头,转身要往外走。
一个多月了,再见面,就这样?
他只是低低的看着她,看着她转身的时候又差点要失足倒向一边,立即伸手扶住她。
看到手臂上多出来的大掌,她更是不敢再抬头,只是低着头说:“谢谢!”隐约记起某少年说的爱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客气,然后有颗泪再也挂不住夺眶而出,他松开了她,她继续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他就那么一直盯着她的后背,看着她那倔强的背影然后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她遗忘的菜篮子然后弯身拿起。
她走出菜园都没想起自己没拿菜,真怀疑她脑子被猪给吃掉了,然后无奈的跟过去。
她没坐轮椅,把轮椅当拐杖用,推着轮椅装作看风景的样子东张西望的就是不敢往身后看,只是旁边的那辆车子,她才发现他是开车来的。
车子比轮椅快,他如果要离开只要几分钟就够了。
那她……就只能看着他走过的地方独自发呆,意识到自己又想他,抬起一只手用力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笨蛋,不许想!”分就分,反正人家也不会看你。
“余暖文!”
她的身子突然僵住,腿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无法移动,也不敢转身,那熟悉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回到多年前的某个早上,她跟他在球场闹别扭后转身离去,他抱着篮球有些烦躁的叫住她。
眼前一下子就闪过那个场景,几乎是无法控制的。
她又发现自己的喘息好像有点慢吞吞的,胸口无意的起伏证明她此刻的紧张,随后他却已经走过来:“你的菜!”
冷冷的看着她那紧张的样子,把菜篮子寄到她面前。
暖文就知道不能自作多情,他怎么可能想要送她回去,自从她搬到廷文园他就没再出现过了。
然后她伸了手低沉着一张小脸要去接篮子:“谢谢!”
似是习惯的说这两个字,她的手抓住篮子把手,他却迟迟的没有松开。
她总算绷不住,眼泪就要掉下来的时候突然生气的抬起眸迎上他冷硬的眼神:“我说谢谢了!”声音已经轻颤,眼泪也已经不给面子的在他面前掉下来。
他还是那么冷冷的看着她,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随便你吧!”然后把篮子松开,再也不理她,从她身后往路边停着的车子旁走去。
她僵在那里足足一分钟,他上了车关上门却迟迟的没有走,她终于想起些什么,侧脸看向别处后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想要潇洒的离开,但是……
她忘记这事下坡,轮椅失去了控制就像是车子没了刹车,就那么一直往下滚,她想追,吃惊的张大了嘴吧:“喂……!”
但是她连路都走不好。
他烦躁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她,正心烦的往外看她,她的身影却已经离开,他害怕的从车里下来,一转身就看到她一瘸一拐的去追轮椅。
皱着眉看了半晌之后他终于掐着腰无奈的左右转身,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他还以为她又稚气的离开,原来是轮椅恶作剧。
然后轮椅大叔倾斜了,滚到旁边的沟里,她也总算不用再追,一直手拿着篮子,一只手掐着腰,好累。
大喘着气看着那该死的轮椅,站在路中央许久没再动,直到那熟悉的身影从她面前经过,她吃惊的看着他往旁边走去,然后给她把轮椅从沟里拉了出来。
有个男人就是好啊,她此时唯一的感叹。
他推着轮椅到她面前,然后冷冷的瞅了她一眼说:“这次不要在推到沟里去了。”
貌似没有要送她回去的意思,按照以往发生的事情,他应该送她回去的,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暖文突然怔住了,她刚刚不是故意推到沟里的。
“我刚刚是不小心!”她像是被刺激了的样子对他说,脸上的表情不悦之极。
“我没说你是故意的啊!”他想了想以后有些不确定的低声说,嘴角浅勾出的好看弧度更是让她窘迫的无能为力,只能用力的点点头承认他,然后把菜篮子放在里面后就接过轮椅作势要走。
“你好像忘了点什么?”他却突然笑着看她,并提醒她。
暖文转头看着他那张阴险到极点的脸,许久都没想到还忘了什么,然后他好心的提醒她:“你不是应该对我说声谢谢?”
他的手比划着轮椅跟他自己还有她,暖文觉得自己肺都要炸了,双手紧握着轮椅后的把柄然后对他用力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再也不想停留,他却站在旁边很高兴的并且很高调的说:“举手之劳!”
她的所有眼泪都倒回去了,原来生气还有这样的副作用,挺好,她就要走,却又被拉住,他的大掌握住跟他临近的她的手臂,然后无奈的叹息着望天:“我送你回去吧!”
不是商议!
她的手背上青筋都露出来了,许久才忍下胸腔里差点喷出来的血,然后低着眸冷漠的两个字:“不必!”
她真的想走,他却没再松开,两人就那么僵持着,她终于受不了了,想要朝他吼,他却已经放开她,往前一步,把她轮椅里的菜篮子拿出来,又把轮椅折叠好,再也不听她说什么就已经把轮椅抬起来往车旁走去。
她跟着他的身影转头,就看到他三两下把轮椅放在了车后面,而后他已经上了车,她又被他吓一跳,他打算这么走了?
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刚刚谁说送她回去?还是她的错觉?
暖文吃惊的做不出表情了都要,只是傻傻的看着他的车子从她身边经过,然后一颗心就要被无数的吸血虫给抽干的时候车子却突然停下了,然后副驾驶的门被打开。
他没再下车,就那么悠闲地靠在椅背等着她自己走过来。
她需要自己走过来,他今天已经给她不止一次机会,是她自己一直不肯迈出那一步。
而这一次,他已经做到这地步,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倔强的身影,他的眼神里满是慵懒跟无情,似是都随着她。
一分钟之后她也无奈的看了看周围,空无人烟的大路上竟然有些荒凉感,然后她低着头一瘸一拐的朝着他的车子走去,扎着的马尾随着她的走动习惯性的摇摆着。
直到她上车关好门,一个字也没再说,只是低着头。
他淡淡的看她一眼:“安全带!”好心的提醒。
她几乎是颤抖着双手去拉安全带,然后怎么都放不进那个暗扣,她才发现自己颤抖的厉害,有些慌的已经要看不清了。
他才皱起眉,不悦的看她眼眶挂着的眼泪,然后倾身握着她的手把最后一个动作做完。
之后也是没人说话,她一直望着旁边的窗外,没再直视前方。
他也认真的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倔强的不肯让眼泪流出来的傻样子,很快就回了家,大门被遥控器打开,他们直接进了里面。
车子在房子门口停下,他打开车出去,她也自己解开安全扣,还没等开车门他已经给她打开,她没抬头,只是移动准备下车,他却突然倾身过来,双臂往她身后伸过去。
他竟然把她抱了出来,这一次,她再也移不开眼,从吃惊到随意的看着他冷漠的脸,最后认命了。
沙发里他把她轻轻地放好,蹲在她的身边抬眼看着她有些忧伤的小脸:“云天什么时候回来?”
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听到这话之后她眨了眨眼,想了一下后又摇头,她怎么知道,他走的那么匆忙,又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他当时明明也在。
“那现在怎么办?你一个人在家?”一副谈公事的样子,他显然很职业化了。
“我已经没事了,可以照顾好自己!”这时心情也平静了。
“你确定?”他很认真,微微眯着的眸子里显然有些许的不确定。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突然提在半空,似乎他在让她做一个决定,正如那天他把她从余家带出来的时候。
但是最后她还是点了点头:“哦!”反应迟钝的哦了一声,然后再也没勇气看他。
“我给秋雨柔打个电话吧,反正她最近也没事可做!”他说着已经站起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就给雨柔拨电话。
“不要……!”她却突然站起来朝他喊了句。
他转头吃惊的看着她,下一刻她却说:“她现在不需要被照顾就谢天谢地了,她来了我还要给她做饭吃,而且她也快结婚了,还是不要打扰她!”解释合情合理。
他收起电话,对她点点头:“嗯!”
说完就没再停留的往门口走去,她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心跳越来越快,仿佛有个声音在命令自己追出去,然后她一急就冲了出去:“啊!”
脚下失利,这下他走的太远,她结结实实的趴在了地下。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心里一下子急的波涛汹涌,然后她就哭了一声,缓缓地合上眸,这么久没见,就这样再分开?
一句真心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