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做好的女圭女圭,充棉还不到位,有的地方有空着凹陷下去,有的地方则太多了,胀得缝合不上。浪客中文网舒榒駑襻可是兰溪还是好快乐,小心伸手进去将那些棉花整理好,再学着大姐的样子,仔细地用手针将注棉口给缝合起来。针脚要隐藏在里面,这对于一向男孩子气的兰溪来说,真是鲁智深绣花了。
虽然已经费尽小心,但是兰溪终究不善于此道,缝合的效果不是很好。不是针脚大了、歪斜了,要不就是最后系线的疙瘩没办法藏到里头去……总之,小玩偶很漂亮,却像是被她这个蹩脚的外科医生给留下了一条大疮疤似的。
兰溪就越来越不好意思了,捧着带着“疮疤”的玩偶,瞅着店主大姐,都有点快要哭了,“大姐真对不起,我想我可能是闯祸了。这样的女圭女圭,肯定卖不出去了……”
大姐接过女圭女圭来看了看,也只能叹气了。这样的女圭女圭,绝对是残次品了。
兰溪看大姐那神色,就越发难过,深深垂下头去妾。
正好门上铜铃一响,有一对母女走进来看女圭女圭。兰溪看大姐忙着,便赶紧起身去招呼,心下暗暗给自己打气:杜兰溪,你给大姐做坏了这么多个女圭女圭,那你就要打起精神来帮大姐多卖掉几个女圭女圭哦!
小孩子一进了女圭女圭店,那简直就是两只眼睛完全不够用了,看了这个女圭女圭好看,马上又觉得另一个女圭女圭更可爱,胖胖的小手指头便指着货架上一个一个的女圭女圭,让兰溪一个一个都给她够下来。
小孩子的妈妈有点不好意思了,忙弯腰拦阻女儿,“丫丫乖哦,我们这次只可以买一个女圭女圭。不要那么辛苦姐姐咯,是很不好意思的。”(叹息,为啥某人的名字就这么速配呢,哈哈,真的不怪偶~~甓)
兰溪就笑,“没事的,丫丫喜欢什么,姐姐都拿给你哦。虽然这次只可以买一个,可是我们可以一次看到所有你喜爱的女圭女圭哦!”
丫丫的眼睛立时便亮了,跳着朝兰溪叫着,“姐姐我要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小孩子在这么一大堆的女圭女圭中间,就有些举棋不定起来,要兰溪帮她选。兰溪想了想,便给每个女圭女圭都编了一小段故事,取了一个名字,讲给丫丫听。小孩子不明白你说什么面料,什么做工,她只能听得懂生动的故事,以及一个顺耳的名字。
最后丫丫选了一个弯着一只耳朵的小兔子。因为兰溪讲给她的故事是:这是小兔子弯弯,生来有一只耳朵这样弯着,于是她的兔子哥哥姐姐们就都不喜欢带着她玩儿……丫丫登时便大眼睛亮晶晶地抱紧了弯弯,说,“弯弯不哭,丫丫带你回家玩,丫丫最爱弯弯了!”
兰溪看见,那妈妈去付款的时候,仿佛眼睛里都含着泪。
小孩子与生俱来的同情心,是多么珍贵。不管在未来长大的过程里,我们要渐渐披上多么厚重的壳,将那同情心一点一点地给封锁起来,至少现在,要让它尽情地闪放光芒。因为这原本是人性深处,最宝贵的柔软。
兰溪送母女俩出门,丫丫小,只顾着抱着女圭女圭开心;那妈妈却忽然回转身来,轻轻握了握兰溪的手,“导购小姐,谢谢你。其实你知道么,我小的时候,也曾经有一只小兔子弯弯住在我的心里……谢谢你,让弯弯找到了自己的家。”
兰溪心也一跳,吸着气,向那位妈妈露出温暖的微笑。
那母亲笑着挥手,“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弯弯。”
兰溪目送母女俩的背影走远,回头去,正看见店主大姐泪光盈盈地望着她。
兰溪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吸了口气,走过去鞠躬,“大姐,这些做坏了的女圭女圭,您看看一共值多少钱?我,我看我全买下来吧。”
大姐想了想,“不如这样,你当我也是顾客,你来向我推介这些并不完美的女圭女圭。你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兰溪没想到大姐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却也倏然明白,大姐一定是刚刚也被弯弯的故事感动——或许在每个女子小时候,心里都曾经住着一个弯弯吧?就像她将自己叫做蒲公英一样。觉得自己不够完美,面对别人的眼光的时候会有小小的不自信,就算疼了难过了,也不敢奢望别人的关爱。
兰溪就笑了,想了想,从做坏了的女圭女圭堆里挑出一个小泰迪狗来。那泰迪狗有着蓬松的卷发,与我见犹怜的小黑眼睛,做得栩栩如生。那蓬松的卷发,让兰溪找到了自己。
她将小泰迪狗搁在脸边,仿佛自己的一个分身,她跟泰迪狗一起凝眸大姐,缓缓倾诉,“我出生的时候,是一只最小最弱也最丑的小泰迪。主人不待见,就连妈妈也顾不上,我没有力气挤上去跟哥哥姐姐们抢女乃吃,也不懂得如何来讨主人的欢心……我被放在宠物店的笼子里,隔着大玻璃窗与哥哥姐姐们一起望向窗外,就连路过的人们,都只欣喜地指着哥哥姐姐们,却很少会有人看向我。”
“直到有一天,一个坐着轮椅的小姑娘,被她爸爸推着轮椅走到窗前来。她因为坐着,便看不见上面的哥哥姐姐,而看见了蜷缩在最底层角落里的我……她停下来,将脸凑到窗前来。我看见了她的眼睛里,仿佛因为我而亮起了一丝光芒。我觉得,那丝光芒不仅点亮了她的眼睛,也照亮了我的生命。”
“后来是她买了我,她到哪里都带着我,看着我在风里奔跑,她就开心地大笑。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是有能力给主人带来欢乐的。我明白,她是在看着我,代替她奔跑……”
“我第一次明白,原来欢乐是会传染。于是我在自己的背后开了一个大口子,每天晚上自己将自卑和不快乐从那大口子里掏出来,扔掉;然后第二天早晨,我就又变成了快乐的小泰迪。我在风里跑,回眸看着她大声地笑。”
兰溪深深吸了口气,将面颊又贴了贴那小泰迪狗,“我知道我不完美,我知道我背后背着丑陋的疮疤,可是这从来不妨碍我对着主人开心地笑……主人,带我回家,陪你欢笑,好么?”兰溪一口气讲完整个故事。其实这故事就是早就在她心底的,不是现场臆造出来,而是仿佛它早就潜伏在那里,只等着有一天,她能够用这样诚意的态度,将它来带到阳光下。
曾经那些躲闪在黑暗里不敢见人的自卑,终究也能在阳光下这样坦然地说出来。
兰溪讲完了故事,自己的眼泪还在努力忍耐,店主大姐的眼泪却已经悄然流下。大姐用力点头,“你成功地说服我了。这些女圭女圭非但没有因为那条‘疮疤’而成为残次品,可能那反倒能成为它们最骄傲、最具有卖点的标识。而且,我相信因为这些‘疮疤女圭女圭’的存在,会让我的店里不仅仅吸引小朋友,更会吸引到成年顾客的到来。”
大姐又深吸了口气,“……其实,我们每个人,每个已经长大了的人,身上都背着一道疮疤吧。也许因为这个并不完美的成人世界伤心过,也许在残酷的生存竞争里被撞得头破血流过,不过没关系,就算背着那么一条疮疤,可是我们还是我们自己。”
兰溪深深、深深地点头。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忽然就对自己的曾经,那些挣扎着不想承认的自卑,那些努力要用坚强来掩盖起来的渴望……对那些自相矛盾,释然了。
原来不光是她,原来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有这样一条“疮疤”。
兰溪这次从心底里笑起来,“大姐,那我就把我这条创意送给你,以后大姐可以刻意创作一下这样的‘疮疤女圭女圭’啊。可是现在的这些女圭女圭,我还是要坚持买走——因为它们的疮疤,神奇地治愈了我。”
大姐就笑起来,“其实,它们原本就都是属于你的。已经有人提前替你付了这些钱,所以无论你做成了什么样子,它们都是你的礼物。”
“啊???”
兰溪大惊,只觉头皮都麻了起来,瞬间宛如醍醐灌顶——她怎么会莫名其妙被店主大姐给拉进来“打工”,那大姐怎么会那么放心地将几十个女圭女圭统统放手交给她来做……
——为什么,总裁会给她这个地址,让她到了这儿却不见他的影踪……
兰溪就抱住小泰迪狗,一下子挡住了自己的眼睛。那里头滚烫滚烫地,就像是被挤进了热热的柠檬水一样,让她有些控制不住。
店子里忽然乒乒乓乓的一阵,仿佛狼狈,兰溪便下意识将小泰迪狗从眼睛前拿开——却看见店子角落里原本站立着的巨大熊熊跌倒在地,然后从里头笨拙地爬出个人来……
“啊!”兰溪惊得大叫!
怪不得之前笨手笨脚做针线的时候,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她。她下意识回头去瞄,也只是看见站在角落里的巨大的熊熊。而店主大姐又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的异样——兰溪就以为自己是过敏了。
哪里想到,原来自己之前那笨样儿真的都被他给看见了!
呀呀呀,不活了!
真是白瞎了某人的颀长身材、利落手脚,结果从熊熊里爬出来,却着实笨得像个熊一样。好不容易爬起身来,站在兰溪面前,那家伙自己都已经红了脸。
此时若是告诉店主大姐,眼前这个头发上还站着两团棉花的,就是鼎鼎有名的月集团的年轻总裁……相信大姐一定会笑掉了大牙,然后绝对摇头表示不相信。
兰溪原本是差点掉眼泪来的,可是这一瞬却只能破功笑出来。
服了他了,行不行?
——也,爱死他了,行不行?
他也尴尬,看见她偷偷乐着的笑脸,便冲她呲了呲牙,“还笑,掐你哦!”
大姐看这两位这小模样儿,都乐得合不拢嘴了,却从钱包里数出了一叠钱递给月明楼,“先生,这钱请你收回去,我不能收了。”
这钱原来是月明楼提前付给了店主大姐的,并拜托大姐帮他来演戏,将兰溪带进店里来,让兰溪尽情地玩儿。
“大姐,这是怎么?”月明楼当然不能将钱收回去。
大姐摇头,“刚开始,我以为不过是年轻情侣之间的小把戏,我也乐得做这笔大生意。可是现在我已经不将这当做生意了。”大姐说着轻轻揽了揽兰溪的肩头,“这位妹妹,把我都给说哭了。更何况,她刚刚送给了我一个‘疮疤女圭女圭’那么好的点子。我非但不该收钱,其实反倒应该向她付费才是。”
那大姐也带了点调皮地朝月明楼眨了眨眼睛,“……所以呢,现在这些女圭女圭不是先生你送给这位妹妹的礼物,而变成了我送给妹妹的礼物。哟也!”
月明楼和兰溪两人都笑了,兰溪回身也拥抱了那大姐一下,“大姐这钱您还是得收着。如果真要说起来,还要感谢您的店子给了我这样快乐的机会。”
“啊,好了好了……”大姐笑得叹了口气,“再这样推来推去,算来算去,估计今晚上咱们弄不完了。行,我看这位先生也不是缺这点小钱的,那这钱我就收着。不过妹妹你要收我一件礼物……”
大姐说着从她柜台后头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大女圭女圭来,小心郑重地搁进兰溪怀里,“这个,你收着。”
兰溪就有些慌乱了,因为看见那女圭女圭脖子上郑重其事挂着的木牌,上头手工雕刻着“非卖品”的字样。
大姐就笑了,“这是我亲手做的,是我开这个店的时候做的。那时候我就想,也许这个店未必能赚钱,但是我还要做下去。这个女圭女圭是我自己按着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女圭女圭的样子来重新做的,它代表着我最初的梦想,后来无论我遇见什么困难,只要抬头看看它,就会想起梦想最初的温度——然后剐就什么困难都能熬过去了。这个女圭女圭不值什么钱,但是却是我能拿出来的,最珍贵的礼物。妹妹,你可千万别嫌弃。”
兰溪流泪抱住大姐,“大姐,这样珍贵的东西,我绝对不能收。如果没有了它,大姐将来再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又要用什么来鼓励自己熬过去?”姐笑了,轻轻拍了拍兰溪,“傻瓜,我当然有新的办法了。我会想着今天的事,想着你讲给我的故事,想着你们两个。嗯,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无论还有什么困难,每个人的心上无论还有什么难以痊愈的伤疤,只要还有爱这个字儿,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诶,要不是亲眼看见今天这一幕,我还真的不知道你这样会讲故事啊。那个小女孩儿丫丫,还有店主大姐,都被你迷住了啊。”
站在街边,s城的灯火早已远远近近明成星光之海。月明楼歪着头,眯着眼睛望着兰溪。
也以为这辈子认识她已经好久好久了,也以为该了解她已经好多好多了,可是看见今天这样的她,还是让他觉得新鲜。原来那么个假小子似的蒲公英,原来还是哄孩子的好手么?
兰溪吐了吐舌,站在人行道的马路牙子上,仰起头来看天空。偌大的天空却被cbd的高楼大厦给分割成若干不规则形状的小块块,每一块上的星子,便仿佛自己形成一个星座。不同于天文学家们的那些划分和命名,而就是这么意外地聚合在了一起,形成了新的星座,有了新的形状和名字。
兰溪不自禁去看他的耳朵……那里也曾经有一个人造的星座。七颗星,一同坠在他的耳廓上。原本就俊美无俦的少年,越发因为那七颗耳钉而显得璀璨灼人。
“因为我小时候,就也经常这样给自己讲故事啊。”兰溪快速地笑了下,“那时候小,也没有人说话,就自己抱着唯一的那个小熊,跟它说话。帮它编属于它的故事,讲给它听,看似它是我的听众,实则我自己才是自己的听众……”
天上的星星细碎地明,那些星光仿佛一下子从天上倾坠下来,落进了她的眼底。月明楼就觉心底干干地疼,情不自禁握紧了她的手,“所以你才对尹若那么掏心掏肺地好。”
兰溪笑起来,迎着夜风用力地呼吸,“所以我才会珍惜自己的姐妹。因为有了尹若和蜘蛛之后,我终于有了可以说话的人,再不用自己跟女圭女圭说话,再不用无论快乐还是悲伤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傻瓜。”月明楼用力地将她的小手攥紧,再攥紧,“杜兰溪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绝对不许你再这么苦着自己。你有什么话都对我说,听见了没有!”
兰溪笑了,却还是对他做了个鬼脸,“这是总裁的命令么?”
月明楼就恼怒地朝她压下面颊来,“你说呢?”
兰溪就笑起来,轻轻伸手挡住他的面颊,调皮侧首,“这么多的女圭女圭,我们该怎么拿回去啊?或者我当街派送吧,遇见路过的小朋友,或者是情侣,我就送他们一个。好不好?”
“不好!”他就冲她呲牙,“这都是我送给你的!”
兰溪笑着点头,“我当然知道。可是这么多,该怎么办?”再抬头去望他的眼睛,“一下子送这么多,只是巧合么?”
月明楼终于满意地翻了个白眼儿,“你就没数数,一共是几个?”
兰溪就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数字——虽然刚开始只是堆了一地,看着似乎只是随便弄了这么一堆,可是仔细留了心,便能明白那个数字是特定的。
24个。
她今年24岁。
他在用这样近乎孩子气的方式,补给她每年一个女圭女圭——或者说,他补给她的不是女圭女圭,而是整个长大的过程……
兰溪知道自己不应该流泪。可是这一刻,她只能站在街边,攥紧了他的手指,泪流满面。
看见她流泪,月明楼就知道,她明白他的心意了。他就叹息着轻轻笑了起来,不阻拦她哭,只是静静地再攥紧了她的手。就这样陪着她,站在这陌生城市的街头,站在这漫天的星光和静静的风里,尽情地流泪。
她压抑得太久了,她实在是应该这样尽情地流一场眼泪,将心底所有郁积起来的委屈、悲伤和孤单,都哭出来。
“所以啊,我才不准你把它们都给送出去。多是多了点,却要一只不落地都带回去。”月明楼打电话叫快递,然后转头再望她,伸手捏她的鼻尖,“小笨蛋,忘了这个年代还有发达的物流业的?快递、货运、邮政、航空……什么不能帮你把这24个女圭女圭都运回去啊?”
“还敢说给送人?哼!我的一片心意呢!”
兰溪流着眼泪却笑出来,主动走进他怀抱里去,伸出手臂环抱住了他的腰。
她哪里舍得真的将那些女圭女圭都送了给人?她那样说,其实是想告诉他,她真的想将她的快乐昭告全天下,让每一个从她面前走过的人都能分享。
七年了。能公开地将这份感情告诉给人的感觉,可真好。
月明楼看着快递工作人员将女圭女圭一个一个小心地用塑料袋包裹好了,装进一个巨大的纸箱里去,然后再封好胶带……他这才开心地笑了。付完了钱,放快递人员开着车子离去。
兰溪手里抱着大姐送的那个女圭女圭,在夜色里仰起头,借着满城灯火去看他的眼睛。
他忽然就好像羞涩了起来,转着头避开兰溪的目光,“诶,你别这么看我啊。伦家也会害羞的哎!”
兰溪也笑起来,第一次主动去拉了拉他的手,“……小,小天?”
“嗯?”他就安静下来,安安静静地回应她。
兰溪又笑,手指头钻进他指头缝儿里去,绕着他的,再叫,“小天?”
“哎!”他干净麻利地答应,嗓音里浸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甜甜。
兰溪再笑起来,在夜色里宛如绽放了美丽的花朵,“——小甜甜。”
“噗!”他这一下子可闪了腰,握着兰溪的手,站在路边笑得几乎露出全部的牙齿。
那么好看。小甜甜,她是这么叫过他的,曾经。
那是尹若终于答应了跟他交往的那个晚上。他就像又赢得了一场比赛似的,高兴地带着火神等兄弟们到外面去吃烤串庆祝。
兄弟们都给他敬酒,说些祝愿他跟尹若“百年好合”之类的p话。只有祝炎清清冷冷盯了他一眼,说,“你今晚上干嘛跟我们在一起喝酒,你不该去陪尹若么?就算庆祝,也该你们两个独自庆祝才最重要。”
他就愣了一愣,之前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听见祝炎这样说,就咧了咧嘴,“她,她上晚自习。”
他没有办法告诉祝炎,追了尹若这么久,终于得到尹若的点头,他却压根儿就没有想象之中的开心。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不是不开心的,却也充其量只像是又多赢了一场比赛,看着赛前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睛的对手成为手下败将——他赢得尹若,庞家树自然就输了,他要的好像也仅仅是这个而已。
火神也微有了醉意,伸手擂了他肩头一记,“好像,你这样子是对尹若不公平的。这么长时间以来,追她的人那么多,她没有一个点头的。你是第一个。”
月明楼也皱着眉点了点头。
火神仿佛还想说什么话,却忽然不说了,目光只望着马路对面。天钩也感觉到了,连忙转身去望——只见马路对面的树影之下,有一朵行走的蒲公英。她的眼睛在夜色里就像一颗寒星,冷冷地望着他这边。
火神叹了口气,只仰首喝酒,不再说话。
他却撑着栏杆,横越过去,走到她面前。趁着酒意吊儿郎当地看她,“干嘛来了?找我约会啊?”
“死亡约会,你敢去么?”她一双眼睛幽幽地瞪着他,仿佛有无尽的仇恨。
“走着。”他混不在乎地耸肩,只盯着她眼睛,“只要你陪我。”
兰溪咬着牙推开他,“跟我发誓,一定要好好待尹若,不许欺负她,更不许辜负她。”
他这才看见她唇角有伤。之前夜色幽暗,他全没看见。他的酒就一下子都醒了,“你怎么了?谁打你?”
彼时他还不明白,胸臆中一下子涌起的怒火,所为何来。
“没事。”她拨开他的手,退后一步,“我只是来要你这个承诺。天钩,你敢不敢给我这个承诺?”
她必须来跟天钩替尹若要这个承诺,因为就在刚刚,庞家树带着几个狗腿子将她和尹若给堵住,非要让尹若改口,不许跟天钩在一起。尹若吓得只会嘤嘤地哭,而她则发了疯似的冲向了庞家树。
只为了,小天刚刚获得了尹若的点头;只为了保护他刚刚拥有了的胜果。
或许是被她给吓着了,也或许是庞家树这个小人终究忌惮着她爹,所以庞家树虽然也回了几下手,却终究没敢太过分。她挠了庞家树好几道子,庞家树也打烂了她的唇角。她就小母老虎似的冲庞家树大喊,“如果你敢再纠.缠尹若,老娘就跟你拼了!如果你不怕死,就来吧!”
她也不知那会儿心底的绝望从何而来,反正她就紧接着撂出了那句狠话,“……反正老娘也不想活了!”
总要绝望透顶,总要心痛到底,才会说不想活了吧。
庞家树还真的被他给吓跑了,跑得很狼狈。她就心里梗着一根刺,非要也冲到天钩眼前来,非要跟他要一句明白的话,才觉得自己值得这么发疯。
天钩看着她眼睛中决裂一般的火焰,犹豫了很久才说,“我发誓我不会欺负她,行了么?”
“行你妈个头!”她就激动起来,冲上来朝着他挥舞起拳头来,“我要你发誓要一生一世对她好,这一辈子都不许辜负她!你只这么不轻不重地答应不欺负她……你他妈的压根就没有诚意!”
诚意?当年的他,能给尹若什么诚意?他又能当着这朵蒲公英的面,说出什么对尹若的承诺?
——他做不到。
于是她就激了,当街就要跟他掐。
他被她踢了几脚,挨了几拳,又觉得不能让对街的兄弟都给看见了,于是扯住她的头发跟她喊,“好歹你也是尹若的姐妹儿,我不能跟你动武。今晚上咱们文斗,你敢不敢!”
“斗就斗!”她反正也是发疯了的。
两人就着烤串摊子上的啤酒就拼酒。
那几个傻瓜兄弟不明就里,还想着怎么替老大报仇,就往坏了下道儿,说什么要赢喝酒划拳月兑衣服的。
那晚上的蒲公英原本已是发疯了的,又喝了酒,没禁住那几个小子的轮番坏水,便一拍桌子,“行,来啊!”
那晚上实则天钩是先喝了不少酒的,已经不占优势,可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晚上怎么就忽然那么淡定下来,一杯一杯地眯着眼睛盯着她,然后将酒喝进肚子里去。
他只知道,今晚他不可以醉。
两人划拳,开始兰溪占优,天钩月兑了外套,又月兑了背心,再月兑了球鞋和袜子,最后连牛仔裤都月兑了。结果战局就忽然在那一刻扭转,开始轮到蒲公英莫名其妙地开始输。
就算别人不明白缘由,天钩自己又如何不明白?
是看见他月兑成了这样,那小妮子害羞了,于是这才乱了分寸。
她一城一城地失守,月兑了外套和鞋子、袜子……再月兑下去,就是女孩子的私地。
那几个小子就更疯狂,拼命地鼓动她再月兑——他忽地就恼了,抓起桌子上的酒瓶子朝那几个兄弟摔过去,酒瓶子在他们眼前的地面上哗啦摔个粉碎,也截住了他们继续的聒噪。
他们都惊愕望着地上一地宛若翡翠般的玻璃渣,再抬头望天钩。天钩皱眉,挥了挥手,“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跟她的私人恩怨,单挑。”
别的兄弟还好说,天钩只是有点无法回避火神那仿佛了然一切的目光。他甩了甩手再解释,“她毕竟是女的,胜之不武;我单挑就行了,你们都围在这儿,回头她再说我们群攻。”
道儿上混的自然也都有规矩,有脸面。那些小子一听这话,就也点头转身。火神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天钩的肩,“你小心点。可是她却又怒又醉地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他回来还在跟他吼,“喝呀,小兔崽子!你不喝酒你干嘛去了?怕了老娘么?”
他能赶走火神和手下的兄弟,他却赶不走大马路上的路人,赶不走烤串摊子的老板。看着她那么小醉猫似的模样,看着她又要自觉月兑衣裳……他霍地起身,将她直接扛到肩膀上就走!
她在他肩膀上连踢带打,哭得嗓子都哑了,却反反复复只是一句话,“你倒是说啊,你答应我你一辈子都对尹若好,一辈子都不辜负她!”
他知道,只需他一个承诺,她就能安静下来了。她现在已经是醉猫,就算他随便答应她一下,也许她就乖下来了——可是他就宁愿这么扛着她走,就是说不出那句承诺。
他自问也不是什么好人,也跟着兄弟们不三不四地招惹过小姑娘,他仗着他的相貌也算是辜负过不少美人恩——可是他就是没办法在她面前说出那些吊儿郎当不负责任的话来。
只是那时就非常非常想再好好问她一句: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如果是的话,那他就答应了。
去他妈的尹若,去他妈的庞家树,去他妈的——整个世界的所有人、所有事!
只要她认了,他就也认了。
可是他却也明白,她是绝对不会给他想要的答案的。也许那时候在她心底,尹若原本是比他更重要的存在。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从小学一路走到这一天,而他不过是意外的出现——以当时的年纪来说,对未来的一切尚不可知,也许与爱情相比而言,姐妹情是更安全、更重要的。
所以她会在他与尹若之间,宁肯选择了尹若。如果他再逼她,她就只可能转身而去,甚至从此再不理他!
许是喝了太多的酒,许是在他肩上颠簸着硌着了胃,她在他肩上呕吐起来。
他忙将她放下来,让她扶着大树在路边吐,他帮她拍着后背。
她难受极了,一边呕吐,一边还在流眼泪。终于吐得将胃液都吐出来了,这才虚弱地倚着大树坐下来,精神也清醒了过来。却不想面对他,便挥着手赶他,“你走啊!”
他不走。她就急了,用脚蹬起地面的尘土来,又像当初第一次在操场上见面一样,将那些土都扬向他,再喊着,“滚啊,老娘不想见你!”
他就立在灯影里静静看着她发疯,然后问,“为什么?”
——你今晚为什么这么难受?在这个尹若终于答应了跟我交往的晚上,你会难受得好像要杀了你自己?
她却会错了意,摇摇晃晃望着他,“为什么赶你走?哈,那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她虚软了下,无力地挥了挥手,“算了。就当我现在很脏,行不行?我吐了这么多,说话都是酸臭气。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他就也不知怎么来了蛮劲,非但没走,反倒走到她面前。满城灯火,一街柳色,他就垂下头去吻了她的唇,然后抬起头来望她的眼睛,“我帮你洗干净了。”
她迷蒙地睁眼望他,仿佛分不清此时是真是梦。
他就笑了,伸手揉她的短发,“叫我,小天。”
“小小小小……”她就结巴起来,“小天,天……”结果后来这个词儿被她荒腔走板地叫出来,音儿就直接串成了“小甜,甜。”
他就忍不住又笑,促狭地望她的眼睛,“你叫我什么?小甜甜?你觉得我刚才,很甜?”他就忍不住坏了起来,“不如,再尝尝?”
她却当场崩溃得大哭起来,转身就跑。他担心得跟在后头跑了几条街,眼睁睁看着她跑回了她家那个小区,他才停下脚步来。
却从那个晚上起,她便开始主动躲避他。
他知道,在尹若与他之间,她终究选择放弃了他……
所以后来兄弟们开他玩笑说,“刚抱得美人归,怎么看着反倒跟失恋似的?”没想到一语成谶,后来他果然被尹若给抛弃。正式确定失恋的那个晚上,他并没有如兄弟们担心地发狂,而只是自己拎了一打啤酒,爬上楼顶去,坐在月色下,一罐一罐安静地喝完。
失恋?
他们不知道,他早已经失恋过了。痛么?早就痛过了。
只是,这也许都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而那个傻丫头,从来还都不知道。
所以后来尹若跟庞家树结婚,火神都气得大骂尹若,他却没有。就连火神都以为他还对尹若余情未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多少还是亏欠尹若的。
尹若不过是他为了再缠着她,而需要的一个借口。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跟尹若“交往”,那么她就无法做到不关注,就无法真的不理他。她总要保护尹若呀,于是她就只能三不五时再与他掐架。
“诶,你当年一直没回答我这个问题——我真的,甜?”想着往事,他笑,轻轻扯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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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所有的苏糖姐妹们,给了某苏甜~~~这两天绣姐总是不稳定,某苏就不去翻那总抽风的后台了,统一给所有支持了月票、红包、鲜花等的亲们鞠躬啦~~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