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詹中尧所说的那般,果然四点一过,温度陡然比之前降了很多度。雨势也加大了不少,之前还是窸窸窣窣,而现在已经是哗啦啦的。
詹中尧这才把火堆又升了起来,连干柴也比之前放的要更多一点,火势也更亮了,他让以宁把衣服裤子穿上,以宁模了模,除了上缘还有点湿以外,的确已经在之前的那堆火给烘干了不少。她把詹中尧扶了起来,把他的裤子也给穿上了,总算是,比之前浑身湿透的感觉好得多。尽管暖暖的热气里还不是的夹杂着更冷的风吹过来。
以宁穿着t恤,然后挪了位置,让自己靠在詹中尧身后,像之前他从身后抱着她一样,这一次以宁从身后抱着他,换她来给他挡风。
“你……”
“你不准说话。”她将针织衫盖在詹中尧身上,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目光坚定,“睡觉!嬗”
“我很好。你过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身前。
“不准给我顶嘴!!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詹中尧,不是只有你能照顾我,我也可以照顾你!!”她有些生气道,“你不能老为我着想,结果就坑你自己,听我的话,闭上眼睛睡觉!!”
她现在精神好多了,第一是之前又睡过几个小时,第二是和他互相调戏后,精神已经恢复了。也许男人和女人的身体结构真的不同,女人不一定是非要到高|潮,才能全身燥热,哪怕是轻轻的碰触,都会让体温升起来,然而男人不同,不动情则已,一动情的话,他那里就会硬起来……所以…铕…
唉。
想到之前,她将他推到在地上,激烈的热吻,吻过他的身体的每一寸,然后甚至用胸部去蹭他的胸……还有,那些婬|言浪|语,真的是不堪回首。她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啊!!
不过,他的确好一点了,身体没之前那么冰了,可是出汗以后,她必须要为他保暖。平日里他有个小伤小痛,她会担心,但是还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担惊受怕的。
“管家婆。”
“管家婆就管家婆。”她瞪了他一眼,伸了手盖着他的眼睛,“给我睡觉。”
“以宁。”
“我让你别说话了,睡觉你听不懂是吧?”
“如果,还要你保护我,我算不上男人。”
柔软的手掌贴了贴他的脸庞,轻轻的说:“你啊,不必对我逞强,也不用要撑,痛就说痛,难过就说难过,想哭的时候就哭,就像……我会对你任性、撒娇、会让你生气、会需要你照顾一样,你也可以这样对我。如果只是单方面的依赖……”是无法建立爱情的,“偶尔,我也想你依赖我……”
因为,我愿意为你成为所有的女性角色,你的女人,你的妈妈,你的女儿,所有女性的角色,我都愿意,作为你的妈妈保护你,作为了你的女人爱你,作为你的女儿需要你的疼爱……所有的角色,我都愿意。
“如果,当时,我回答你真爱无罪的话,是不是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睡吧。”
“在你结婚的那天,我买了戒指。”
“……嗯。”
“大概永远都……”
“……”她抿唇笑了笑,眼泪潮湿了小脸,“詹中尧,如果八年以后,你还愿意送我戒指……我一定收下。”
腿上的男人已经沉沉的睡去,以宁垂眸看着他的睡颜,便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她仰起头,看着头顶的石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詹中尧,你觉得我这辈子除了你爱你,我还能爱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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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黄红红的雨披穿在身上,关文涛领着十来个人,都拿着铁锹和铲子,还有牵了狼狗蹒跚在无路可走的泥泞山路上。何露也勉强的跟着队伍,几乎是无路可走,关文涛执意要沿着河边走。
他们已经找了半天了,到失事地点的时候,捞起的人里面没有见到詹中尧和穆以宁,关文涛猜测可能是被河水冲走了。
能冲到多远,这个没有办法肯定,关文涛执意要沿着河往下游找。
按他的话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何露已经不行了,在没有路的泥泞里走了半天,她完全已经提不起气来了:“我……我不行了……我要休息……休息一下了……”
“你们,看着她,我们继续往前走。”
“你们也要……休息啊……”
“休息?人命重要还是休息重要?”关文涛的眼睛都红了,“你们简直是!!累赘!!”
“关文涛!!!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累赘!!我也是为大家好,大家走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吃!!人是铁饭是钢,你懂不懂!?不要人没有找到,你们自己就垮了!!”
“麻烦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说要休息的时候,可能就有人命正在死去!!”关文涛沙哑的吼道,“早就叫你不要跟来,跟来做什么?你除了拖累你还能做什么!?这种时候你就该滚回去呆着不要来妨碍我们!!”
“你!!!”何露第一次觉得委屈,她是好心,她也是关心,她还错了!!“你不可理喻!!”
“我们走!!”懒得再理何露,留下一个人看着她,其他人继续蹒跚前进。
忽然,有人喊道:“关哥,前面好像有人!!”
何露立刻从石头上跳起来,关文涛等人顺着那人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个好像扛着什么的驼背身影走的异常艰难,行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而才行了没有几步,便扑到在地上,久久的挣扎,难以爬起来,就在泥地上挪动着自己。
“走,过去帮忙!!”关文涛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跟来的一票人也用跑的方式,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过去,何露也跌跌撞撞的朝那边过去。
在那蠕动处,只见到一个魁梧的男性背脊穿着米黄色的针织衫,而在男人的身下,还有两条夹杂了鲜血和污泥的手朝着泥地里扣了进去,努力的想要向前爬。
他们一过去,马上把人给扶了起来,关文涛顿时吓了一跳,“老大……”只见已经完全昏迷的詹中尧被人用牛仔裤捆在身上,而那个背着詹中尧的瘦小身影已经完全被泥土覆盖了全身,一双阴翳的双瞳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地方,牙齿咬得死紧,摇摇晃晃的,好像要站起来。
“穆以宁!!”
关文涛喊了一声,好像她没有听到似的,只是从破了皮肉的嘴唇下呢喃着:“背、背你出去……我……背你……”
“马上解开他们!!”关文涛一声令下,手下的人立刻手忙脚乱的解着穆以宁身上牛仔裤困成的死结,这下,两个人才分开了。
身上的重量忽然减轻,穆以宁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的看向身边团团围住的人,忽然抓住关文涛的手,哭喊道:“救救他!!!我求你!!救救他!!他……他在吐血……一直,一直都在吐……好多……好多东西……然后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会没事的没事的。”关文涛使了个眼色,让手下的人赶紧把詹中尧抬到一边做紧急治疗。这个时候何露过来了,对何露说:“你照顾她。”
“好。”何露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却在看到她两条打着颤的腿的时候,一声尖叫,“以宁……”泪水,不能控制的唰唰直流。
好惨。
听到何露的尖叫,关文涛本能的回头,顿时,也吃了一惊。
吃惊的不是她的腿上什么都没有穿,也不是全部左小腿处一块被割得掉下来半悬着的皮,而是挂在她双腿间,一条从她身体里掉下来的红色的血线,在尽头连着一个肉球。
“过来人!!过来一个人!!检查她,看她有没有什么事!!”关文涛吼道,跟着过去扶着摇摇欲坠的穆以宁,“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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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把他背出来的。
一个体重才90多斤,还有着小孩的女人背着一个体重接近她两倍的男人,一步一摔,一步一跌的硬生生的又爬又背的把詹中尧给背到关文涛面前。
为了捆住比她重的詹中尧,所以她才会把裤子月兑下来当绳子用,因为那是唯一能用的长的东西。
整个人就像是泥里爬出来一样,全身都是黄泥。
黄泥夹杂着鲜血。
“小孩,没有办法了。”经过了急救处理后,跟过来的医生说,“已经月兑出来了。应该是摔倒的原因造成。”
“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其他的都是外伤,虽然严重,但不会致命。而詹总的伤,必须要马上送医院进行开刀。”
“老大,很严重?”
“他的身体里有大量的异物,大概是在落水以后喝进去的。人一旦落水,本能就会张口,在那种情况下,估计吃下去了很多不能吃的东西现在,已经开始大出血了,就算在输血,恐怕……,而且,詹总身上有多处的骨折,尤其是几处的肋骨骨折,都在致命点,必须要马上进行手术……”
“我马上安排直升机过来。”关文涛说话间,就去打电话,现在不可能原路返回,时间也赶不及了。
何露抓着医生的手:“那以宁呢?她……孩子掉了出来……”
“她没有出现失血的情况,尽管孩子月兑了出来,但是内脏并没有受到损害。相比,詹总的内伤来说她要轻得多。她现在主要是耗尽了体力,毕竟,连我都无法想象,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将比她还重的男人给背出来。”
“那她以后还会有小孩吗?”
“问题不大。不过还是要做清|宫的处理。总之,他们两人我必要的急救措施都做了。”
“嗯。”何露点头,“我可以去看看以宁吗?”
“可以。”
何露这才朝着临时搭建的帐篷走去,掀开进去,穆以宁吊着盐水,脸色苍白,上嘴唇的有一块肉直接没了,被稍微清理的脸上,全部都是挂伤、擦伤。
如果他们在晚一会儿才到……光是到这里,他们就走了快要半天的时间,穆以宁要把詹中尧背出去的话……她简直无法想象,穆以宁到底是怎么把詹中尧给背到这里来的?
微微撩开毯子的一脚,腿上已经包扎了绷带,但是她始终都无法忘记,当她把穆以宁扶起来的那一幕:全身都是污泥,污泥中有着红色的血液……她如果没有用裤子绑着詹中尧的话,或许她不会受伤,或许她的小孩不会再一次没了,或许……她只要丢下詹中尧,她自己……明明,她自己可以走出来的啊!!
忽然间,何露听到一声嘤咛。
“以宁!?”忙把耳朵凑了过去,“你要什么?”
“……背……”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皱起了痛苦的表情,她好像在噩梦中一般摇动着脑袋,“……背……我,背你……背你……要,要把你……背出去……”
何露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背出来了,以宁,你把他背出来。背出来了,真的,没事了,没事了。”
好像听到了何露的话,她渐渐放松了,再度又睡了过去。
何露不由的悲从心起,要怎么背?穆以宁,要怎么背?你才能把一个体重相当于你两倍的男人给背出来?又要……多固执,多执着的心,才能想着把他背出来?
帐篷被打开了,关文涛钻了进来:“我和老大先坐直升机走,你和穆以宁等下……”
何露猛地扑抱着关文涛:“你骂我骂得对!!骂得对!!在我想休息的时候,在我觉得累的时候,我却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还有人不要命的只是想要救自己喜欢的人……她怎么背他走过来的?她的小孩掉出来了……她全身都是口子,连皮都掉下来了……明明,还没有累得不能走了……我还可以走的……我却觉得累了,我想要休息了……关文涛,我……我果然是累赘!!”
她抽泣的哭喊着。关文涛愣了一下,用力的抱着何露:“没事就好。老大那边很严重,必须要马上手术。你和穆以宁先在这里等一下。我会派人过来接你们。这是个开阔地,不会有意外。”
“嗯。你先忙你的。”
关文涛点头,这才走了出去。安排着他走以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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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声尖叫吓醒了守在以宁身边的何露,她慌忙抬眼,就看到穆以宁惊慌的看着周围:“詹、詹中尧呢!!詹中尧!!詹中尧!!!”
“以宁!!是我,我是何露!!!”她抓着她。
“何露?”看清楚来人,以宁拼命的想要抓紧她的手,“詹中尧呢?他人呢?他有没有事?他怎么样了?他……他早上……早上……就又、又吐了起来……我看到,像线一样的东西从嘴里吐出来,他……他好难受的,硬生生的把那东西用手拉出来……比之前他吐的还要多……还有树叶……还有……还有小石头……还有血……都是黑色的血……”
“他没事了。关文涛让直升机来,已经送他到医院做手术了……”
“手术!?”她恐慌的瞪大眼睛,“很严重是不是?是不是很严重?啊啊啊啊呜!!”忽然抓着自己的头发,猛地的揪扯,“是我!!都是我!!他……他的脚骨折……他……他……还为我挡风,像个没事人一样……如果……呜呜呜……如果我早点发现,我早一点发现,他就不会吐血了!!是我!!是我的错!!我的错!!”
太痛苦了,无法忍耐了,坐起来的穆以宁,像疯了一样,拼命的用头撞着帐篷的地面。
“以宁!!”何露死死的抱着她,“你不能撞了!!他真的没事!!真的!!”
“不可能没事的!!不可能!!”她害怕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是为了救我,不是为了救我!!他根本就不会有事!!不是为了我,他不会自己吹了一夜的风!!!我……我没事……他……他要是死了,我就和他一起去!!我就和他一起去!!”
“以宁,真的没事,他只是轻微的内脏受伤——”
“把我的给他!!”以宁恳求的抓着何露,“把我的给他!我的手也好,我的脚也好,我的心也好,我身体里的什么都好,我的都给他!!他可以用我的!!他可以用我的!!不需要去配型!!直接用我的就可以了!!……快点,给关文涛电话,问他要什么?我的,我的都可以,真的。我的取下来马上就可以用在他的身上!!你快点打电话!!打电话呀!!”
何露没办法,直接给了已经疯狂的以宁一个巴掌,在清脆的声音后,她怔怔的瞪大了眼睛,好半响,眼瞳无法移动半分。
何露这才抱着她:“以宁,你已经尽力了。你把他背出来了,你知道吗?是你把他背到我们面前的。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他那么重,你是怎么被他背出来的……”
“我……我……不知道……”她呆呆的,“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吗?”何露泪如雨下,“你自己的腿上,一块皮都快没了,骨头都可以看见了,你知道吗?……连……连,你的小孩……小孩都掉出来了……以宁,你知道吗?”
“小、小孩?”木楞的转了脸,疑惑极了,“我?小孩?”
“嗯嗯嗯。”何露不停的点头,“你的小孩,大概只有拳头那么大……掉了出来……你都不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茫然的眼瞳里闪了闪,泪水就像决堤的流下。
自从晚上她爱吃东西,她就怀疑自己是不是……工作太忙还没有来得及去查……
“可,这样,以宁,你也把他背了出来了,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都感觉不到痛吗?”
“……我……不知道……”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只是想要把她背到有人的地方,然后,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她都不知道……
“他就算救了你,就算他为你挡风……以宁,你为他做的,已经够了……你知道吗?已经够了……”
“我……”在震惊中,还无法回过神的以宁,有些轻喘的说,“我看过一本书……书里有一个太太,她和丈夫登山掉下悬崖,为了救丈夫,她抓着悬崖的树干,用牙齿咬着挂在丈夫身上的绳子……直到救援队到来……”
“嗯……所以呢?”
“……我,我想,我……我也可以做到……我也可以把他背出来……只要我相信,我就能做到……”
“你做到了。以宁。”何露哭的不成人行,“你做到了,你把他背出来了。他对你……对你再好,以宁,现在你为他做的,一点都不比他对你做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