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厢情形如何?”燕晋离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撩起长袍在宽大的紫檀木雕云太师椅上坐定,这才慵懒的问了一声。
桑齐低了低头:“回禀王爷,据探子来报,这两日有不少的内臣出入于丞相府,似乎对太子妃打入冷宫一事颇有微词。”
燕晋离眉心一翘,笑容也越发自在了起来:“且好生的盯着,必要的时候加点料,切不可让丞相大人觉得无趣。”
桑齐眸光一紧,握紧的拳头亦是带了刚毅,坚定的点头,沉声道:“王爷放心,末将明白!”
说完这一句就转身,却听身后燕晋离淡薄的声线叫住了他:“还有一事妍”
他已然端起了玉盏来,盏内升腾的袅袅雾气,遮挡了他俊朗的容貌,氤氲当中,他的嗓音也越发的清冷了下来:“宫里头,吩咐下去,那些好东西,多给皇兄用些。”
桑齐的冷眸如刀,却在这一刻有了一丝的轻颤。
自是一下子便明了王爷的意思,却着实对他这样的吩咐感到讶异,不过讶异之余,却是倍感欣慰,提了这么多日的心总算是稍稍的安生菡。
*
夜,已然深了,碧墨的苍穹只余星光点点,入目,尽然是静谧的味道。
曼莎帷帐置于身后,粗重喘息与低吟浅唱,交织成旖旎的曲调儿。
窗前,却是一个单薄的身影,静然而立。一轮新月洒下,清浅又单薄,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平添了几分的悠然飘远。
心中想着那人临去前的话,之后的三日会将燕詹淳带离她的身边,会用什么法子?
香炉中的香似乎燃尽,只余最后的袅袅烟气升腾,她才伸出手来推开了窗子,扭头又望了帷帐那头一眼,心思飘渺。
会用什么法子呢?依旧是这样的疑惑。
带着这样的疑虑,直到第二日,宫中传来皇上病情加重的消息,她才恍然。
那人所说的法子,指的便是如此?
让皇帝病情加重,作为太子的燕詹淳自然得侍候左右,所以
不知心中是何滋味,震惊之余倒是有那么几分的失神,他这样做,究竟是怕她露馅,还是原本便是如此计划?
若是后者,便无可厚非,可若是前者,却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她执行任务,他何时这样的干涉过?从来都是让她一力承担,一力想办法,这一回是怎么一回事?
抬手,下意识的抚上了后颈,昨夜,他的情绪分明那样的不同,抚模她后颈之时,她亦隐隐察觉出他的喜气,可是如今这样抚模着,却并未有任何的不妥,那么昨夜,他究竟从她的后颈上触碰到了什么?
她的疑惑却无人解答,因为此时此刻,偌大的皇宫都因为皇帝忽然加重的病情而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
皇帝身体素来康健,这一番不但忽然病倒,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之后的几日里,除了昏睡,还是昏睡,甚至没有太医能够明确的诊断出他究竟患了何种病症。
朝野上下,无不纷纷猜测,甚至还传出了皇宫有不干净的东西落到了皇帝的身上才会引致他昏迷不醒。
永福宫内,皇后负手而立,隔着明黄色的帷帐望去,帐内,皇帝呼吸沉稳,像是睡着了那般,可是分明,不是睡着那样简单。
她不住的蹙了蹙眉,转而去了偏殿。
燕詹淳正候在那里,见皇后出来,方才起身迎了上去,朝着内殿望了一眼,而后道:“母后,父皇如何?还是未有苏醒的征兆?”
皇后没有应声,朝着屋内望了一眼,而后扶起燕詹淳的手臂走向了门外。
却是到了一处偏僻之所方才停下,见四周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太医院一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这病情来的蹊跷,有些棘手。”
燕詹淳蹙了蹙眉:“莫不是真如外头传言,父皇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所以才会”
“混账!”皇后冷声呵斥:“外头那些无知之辈乱说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他们一般。莫说没有鬼魂附体一说,就算真的有,你父皇乃真龙天子,又岂会被那些东西侵害。”
“那依母后看,是怎么回事?”被呵斥了,燕詹淳有些不喜,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扬着眉,闷声问了一句。
皇后却凑了凑身子:“你便未曾察觉事有蹊跷?”
凤眸微凝,带着别有它意的意味,燕詹淳有些不解,方才蹙眉:“母后是何意思?”
皇后脸色一沉,声音也陡然低了一低:“本宫的意思,宫中近来不太平。”
燕詹淳扬了扬眉:“不太平,指的是何意味?”
皇后眯了眯眼,凑近燕詹淳的耳边,一字一顿却只有三个字:“赋-倾-城-”
燕詹淳一怔,脸色陡然一沉,皇后却不给他发作的机会,稍一停顿,便继而开口:“这并非母后空穴来风无中生有,只是将近来发生的事联系起来,让人不得不怀疑。我儿好生思量,自从她入宫之后,先是整日里与你歌舞作乐,之后又与太子妃争执,引得太子妃被打入冷宫,而你与上官丞相更是势同水火,现如今,连你父皇都”
“母后!”眼见着越说越是凌厉,燕詹淳不由得张口,厉声打断了皇后的话。
“歌舞作乐乃是儿臣的主意,将太子妃打入冷宫亦是儿臣所为,至于父皇的身子,倾城从未近过他的身边,他的身体抱恙,又与她有何干系?”
“你”竟如此帮衬着那个女人说话,皇后不由得一阵的恼火,然还不待她开口,燕詹淳便已冷冷的说了下去:“还有一点,儿臣与上官丞相积怨已久,更不能怪罪于倾城,母后这般的胡乱责怪,莫不是也晕了头脑!”
“啪--”皇后气结,抬手一巴掌就落向了他的脸庞,这一下卯足了劲儿,燕詹淳被打的别转过头去,皇后这才颤着身子厉声呵斥:“你怎生如此愚钝,难不成还没有看清楚现在的状况?襄王进京,表面上是要交出兵权,可是这他在外养兵蓄锐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罢手?而你,身为太子,不将心思放在朝政之上,却整日里只知与上官丞相置气,难道你不清楚,你父皇病下,我们能够仰仗的只有他!”
燕詹淳被打的有些发蒙,唇角有血迹涌现,他抬手擦了一下,鲜红顿时就沾染了衣袖,明黄与大红的交织,万般刺眼。他眯了眯眼,凝了半晌,忽然就笑出声来:“我乃太子,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让天下大乱!更何况,被您成为顶梁支柱的上官丞相,儿臣为何与他势同水火,难不成母后心中不清楚?”
厉声厉气了一句,直戳中皇后的痛处,言毕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只余下皇后僵在原地,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太子他知道些什么?
*
暖风徐送,缓缓吹来,落了那满室的缱绻温柔。
内室床榻上,倾城拿了书册在手边看得仔细,难得的静谧时光,没有燕詹淳的打搅,所有人的心思都在永福宫上,她便落得清闲自在。
三日已过,可她的身子依旧不怎么利落,回想起那三夜如同万千蚂蚁啃噬的痛苦,依旧觉得胆颤心惊,不住发寒。
冰魄血蚕之毒,果然是世间至毒至寒之物,那般冰火交替的折磨,几乎能将人煎熬至死。
她阖了阖眸子,极力的将那三夜的煎熬抛之脑后,吩咐相思找来一本诗词,倚窗小读了起来。
是李义山的词集,当念及‘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之时,她的唇角不觉一扬,竟隐约觉得这诗句便是在描绘自个儿现今的境况那般贴切。
闲暇静婉,好不惬意。
“嘭--”
正兀自沉浸在那般静谧时光当中,房门却被轰隆一声推开,燕詹淳的身影就须臾而来,带了满身的戾气,有些骇人。
倒是没有料到他会忽然出现,倾城愣了一下,随即拥着锦被起身,抬眸间正对上了他怒不可遏的面色,她扬了扬眉:“殿下”
身子却被一把揽在了怀中,燕詹淳紧紧的拥着她,手臂的力气那样大,还带着微微的颤抖,似是要将她拆吃入月复才肯甘心。
倾城不住的蹙了蹙眉:“殿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哼!”却是一声冷哼,燕詹淳不但不松手,反而拥的更紧了,鼻间的气息落在她的耳畔,隐隐有些发热,他的声音也冷冷出口:“不去,不去了,反正父皇已经那般,我去不去也没什么不同,去了只会与母后生气。”
大有赌气的意味在其中,倾城不觉扬了扬眉:“生气?为何?”
“还能为何,来回不过是上一遭的事还在跟我记着,让我去向上官老匹夫献媚,还让我”
言及此处,忽然停了下来,脸色难堪的望向了倾城,倒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倾城的眉头几不可查的跳了一丝,却只是转瞬,而后就恢复自若,抬眸望他,她轻笑:“让殿下疏远我?还是干脆将我送走?”
那般的通透,仿若天下间没有什么能够瞒住她那一双晶亮的眸子,燕詹淳一愣,而后叹息:“你怎么就不能蠢钝一些,偏生的这样聪慧动人,让我怎么也舍不得放开手。”
目光贪恋的落在倾城的脸庞,她的脸色并不怎么好,隐隐的有几分的苍白,却正因为如此而越发的楚楚可怜。
他不由得情动,俯身就吻了下去,倾城却不着痕迹的偏头躲过,斜眉睨着他的脸庞,她脆生生的嗔了一句:“这个时候还与皇后娘娘吵嘴,真真儿是殿下的不对。”
似是教训的语气,却因为柔和的声线而平添了几分的娇俏的意味,燕詹淳静静听着,不觉间,心下一柔,环着她腰身的手臂更是紧了又紧。
倾城只觉呼吸都要被掠夺了去,不住的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燕詹淳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方才稍稍的松了松手。
却依旧揽着她的肩膀,垂眸望着她因为痛而蹙起的秀眉,以及额头上缠裹的纱布,他才紧紧的锁住了眉心:“你还帮着她来教训我,她却”
听了燕詹淳的话,她似乎笑了一下,很轻很浅,转瞬间就消失不见,开口的时候,依旧云淡风轻:“如今当务之急是好生的照顾皇上料理朝政,余下的枝微末节的小事殿下便不要放在心上,大局为重。”
丝毫未有算计的模样,任凭燕詹淳如何探究都看不出异样来,她还这样的劝诫自己,哪里像母后所说那般的可疑。
想到这儿,一颗心便安稳了下来,在她娇女敕的脸庞落了一吻,这才起身:“那我便去了,你且好生的歇着,若是有事,便让相思去寻我。”
倾城点了点头,微微笑着目送他离开,走了两步,燕詹淳却又折返了回来。
像是万般不舍,拥着她的肩膀,在她的唇角耳畔吻了又吻,他的声音也缱绻传来:“真想这般拥着你,不去理会旁的琐事,整日里与你缠绵厮守,想想,便觉美妙。”
他的吻带着炙热的索取,从他稍显紊乱的呼吸中,倾城分明读懂了他的意味,不免的,心中的厌恶又平添了几分。
现下宫中那样的乱,他却一心想着如何的享乐作为,甚至连皇上的安危都不管不顾,这一刻,倾城几乎可以断言,就算没有人想要来夺那皇位,有他这样的储君,将来北翟也会毁在他的手中。
“殿下,大局为重,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推了推他的胸膛,耐着性子又说了一句,心中却早已是不耐至极。
好在燕詹淳还有那么几分的理智,在倾城的阻拦之下,总算是放开了她来,最后又伏在她的脖颈上深深的啮了一下,这才深呼出一口气来:“今日的香气似是与往日里不同,不过我都喜欢。”
语气暧昧的说了一句,却让倾城的身子一怔,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她才猛的回过神来。
蠢钝如他,应该并未发现夜夜春*梦的秘密才是,否则定不会像如今这般的淡然,他的性子,她还是能够模个大概。
这么一想,心才稍稍的沉下,然而那口气尚未喘匀,眼前却陡然闪了一个人影,速度之快,令人愕然,
等她回过神来之际,已有一个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看来,我那傻侄儿也不算傻得彻底。”语气嘲讽。倾城一愣,胎膜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她的心尖儿猛的一颤。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却并不答她,倾身上前,一把撩起她的乌发来,指尖又抚上了她脖颈后的一块。
似乎是对那里的肌肤格外的情有独钟,他的手落的极轻,来来回回细细的摩挲着。
因为背对着身子,她看不到他的脸,却依稀能够感受到他呼吸间的凛冽之气,将她团团的笼罩住。
心里头顿时生了不安之感,她几不可查的颤了一丝,而后敛眉,轻声开口:“王爷想说什么?”
燕晋离终于松开了她的后颈,长身而立站在她的身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淡淡开口:“皇后在查你。”
小婵来剧透,下一张会有点JQ哦,章节名叫除去守宫砂,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