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让我猜一下，总不是拿着我卖给你的小猴头妖来讨价还价的吧？”一个豁着牙、说话夹带了咳嗽的老者向老阔耳仙巴兹问着，身上的衣物和柺杖却有些面善，但他同样跟老阔耳仙巴兹一样矮小丑陋，只是少了阔大的耳朵。
老阔耳仙巴兹跟着一笑，“只有不诚实的卖家才会令他们的买主讨价还价。”
豁牙的老者脸上幽幽地浮泛出一丝不悦，但瞬间被他强撑的笑容和咳嗽抹掉了，轻慢道：“谁又能肯定他们的买主不是个倔强的脾气？”
老阔耳仙巴兹于心里一怔，这样的开场可不是个好的先兆。
“你总是非要住在这些没什么光顾的鼠洞里吗？”
“那跟你们藏在发霉的树丛里又有区别吗？”
“起码我不会像耗子守着猫一样在洞口边张望，提防着街道上那些见生的面孔。”
“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以为他们会落到发霉的树丛里，靠褐色甲背蚕活命！”
“当人类、精灵和兽怪共生的地域都乌云罩顶的时候，你确信你栖身的鼠洞就能安享宁静？届时，将没有谁能躲过这场浩劫。”
疾声厉色的争辩中，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陡然趋近了冰点，谁都需要克制，现场转而出现了一阵静默。
而索伦已经独自在那一堆杂物中寻看起来，对于他们交论中的小猴头妖，索伦倒是听闻过一些，它们状貌娇小，只雀鸟一般大小，因长有一个毛森森的猴头而得名，身体却似蛩蠊，琥珀色的，只在背部多生出两对翅膀，它们大多栖身在遥远的魅怪森林，骨子里蓄藏的胆小怯懦，但它们却与着声名狼藉为伍，靠出卖忠诚来攒取生存和美丽，它们从来不打算有真正的主人，游离在遭人唾弃的行列，偶尔被卖到集市的小猴头妖们，也一律装在施有魔法的嗍音罐里。
“老温布特，其实你很清楚要发生什么，我想我们可以做个公平一点的交易，不过这一回，我算卖家。”
豁牙的老温布特愀然露出了吃惊，一向精明吝啬的他，还没有谁能算计到他的头上。
老阔耳仙巴兹从马车里拿出那两瓶龙涎汁，摆在了老温布特的面前，可怜的老头惨黯的眼睛像星星一样发亮了。
“悉数说出来，这些都是你的了。但在此之前，也许你应该看看这个。”言讫，老阔耳仙巴兹从布匹里亮出一件奇异的物件来。
豁牙的老温布特倏忽一下变了脸色，连咳嗽都咽掉了，嘴角开始一阵一阵的抽搐，又故态复萌，开始断断续续的咳嗽和神神叨叨了。
“要出事了！是的，要出事了。”他低着头，焦急地来回踱着，跟自己自言自语，突然匆匆地瞥了老阔耳仙巴兹一眼，“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铸有地壑魔都印记的禁物，禁物！”他强调着，“神魔坦斯！神魔坦斯知道吗？从来就没听说有精灵和兽怪能打败他，但是他却败在了他兄弟喀隆的阴谋之下，他和他的军队从此便销声匿迹了。这件禁物！”老温布特停下来看了一眼，“这件禁物就是他所有的，其内藏了他不死的幻身。一直有个传言，说人皇的后裔，能借着他的幻身，踩着水膜之球，找到禁锢他的琥珀深渊。但琥珀深渊在哪里，更不清楚。可现在他的禁物出现了。”
老温布特用瞪大的眼睛盯着老阔耳仙巴兹。
“禁物出现了？对！轮着就是人皇的后裔了。可人皇的后裔在哪里？”
老阔耳仙巴兹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告诉我小猴头妖你是怎么得到的？”
豁牙的老温布特惊诧地回过头来，思维却有些拖沓迟钝，他空洞的眼睛转了好一伙，才想起一些什么，他的情绪开始崩溃了。
“不能说！不能说！你们还是走吧。一个神魔还不够可怕吗？魅怪森林已经变了，变得连小猴头妖们都藏身不下了。我会沦落到小猴头妖们一样的地步的，我会沦落到小猴头妖们一样的地步的！”老温布特喋喋地哭诉着，痿坐到了地上。
“索伦，去给他一点清醒，这样可不成体统！”老阔耳仙巴兹吩咐一声。
受惠于方才喝下的龙涎汁，已经变得鸷猛强悍起来的索伦倒是很乐意代劳，两步便欺上前去，揪捽了老温布特的胸襟，轻飘飘就把他举过了头顶。
可怜的老头吓得不吭一声了。
“明白吗？这两样现在都在你面前了！”老阔耳仙巴兹提醒着他。
老温布特逗留着惊愕的脸上羼杂了太多的不可置信，他那瘦如柴秸般的小手哆嗦着指向了索伦。
“人皇的后裔？”他从起伏的情绪中喘过一口气，间歇了片刻，终于敢开口了，“小猴头妖是我从陌生的兽怪手里买过来的，已经不记得买了多少了。魅怪森林里出现了亘古未有的恐怖，昔日里靠出卖忠诚活命的小猴头妖也被卖到了集市，但即便如此，这些不忠诚的叛徒也没透露多少关于魅怪森林的异状。人类、兽怪还有精灵，都在为寻找小猴头妖而奔走，希望能得知一些未来要发生的事，避免波及到他们。所以，街道上才有了这么些外来的身影。而这其中，肯定还混迹有许多危险的面孔，他们的眼睛像钉子一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而来，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来”老温布特故意顿了一下。
“往下说！”老阔耳仙巴兹摆出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老温布特无奈地耸耸肩，开始讨价还价了，“能把我先放下来吗，那样我的脑袋兴许灵光一些。”
老阔耳仙巴兹撇过脸来看着索伦，却什么吩咐也没有，他的回答再明显不过了。
“好吧。”索伦一挓挲开手，这个衣衫怪异的老者就跌到了地上，像个窸窣的老鼠一样地滚到了一边，他的柺杖却扔在了索伦脚下。
“不！拿开你的脚！”愤怒的老头挣揣起来暴叫着，一双阴森的小眼陷在眼窝里。
嘎嘣的脆响像嗍音罐一样收去了他的嚣叫，看着踩断的柺杖，索伦得逞似的一笑，走开了。
“愚蠢的人类！”他径直冲到过去，看着踩断的手杖，啐了一口，抬起一张狞眉皱眼的脸唾骂着。
相反，索伦讥讽似的回了他一个同样凶煞的面孔，这样一个矮矬的老头可唬不住谁。
“巴兹，看来你要用另一头鍪龙替我做柺杖了！”
“不知道我有没有那样的记性，不过依眼下你怒气十足的神色看，还犯不着找一根装模作样的柺杖。”老阔耳仙巴兹回过头，走近来，往索伦上拍了一掌，“坐到马车上去。”
豁牙的老温布特呆呆的伫在那里，狭窄的脸上闪过了一层不易觉察的诡谲。
临走的时候，他带着狡黠的笑意警告道：“记住，小猴头妖们已经见过他了。那就祈祷它们还在罐子里呆着吧，这样的嘴巴没有一天忠诚过！”
老阔耳仙巴兹没有再说什么，只求赶快离开。
菲妮拉着马车飞一样驰出了收缩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