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1-08
卓元君抚模着光滑的木椅扶手,材质竟是再熟悉不过的巴蜀上好金丝楠木。
剑阁一脉的弟子近万名,光是购买日常辎重所需的钱银,便可想而知会是多么巨大的数目。因此,剑阁的运营,每年都需要大量的真金白银,光凭少数出身贵族的弟子家中的赞助,是远远不够的。剑阁为了广开财路,不断了门派的粮饷,也涉猎了商业。巴蜀地区,崇山峻岭,到处是密林,木材资源极为丰富。全国的木器市场,其中暗暗的被剑阁垄断了七成。尤其是那价格高昂的巴蜀特产金丝楠木,资源更是完全被剑阁出资兴建的木器厂占据。可以说,包括御书房这把雕工精致的金丝楠木椅子在内,皇城的所有金丝楠木材质的家具,全部都出自剑阁兴办的木器厂。剑阁可说是把生意做到了极致,钱都挣到了唐太宗的头上。
卓元君看着这把坐在身下的椅子,便想到了这剑阁木器生意的暗藏最大买家,可说便是正坐在面前的当今圣上。以唐太宗的智慧,岂会不知这些昂贵家具背后的生产商便是武道极致的剑阁。他不但没有消减每年购入金丝楠木家具的数量,反而是逐年增大购买力度,可以说是有意在给剑阁送钱输血。
卓元君当然明白这是唐太宗再收买剑阁的人心,虽是有一定的所图,但也不能不逞皇上这真金白银的人情。所以,卓元君才下了那高不可攀的峰尖,来到了喧闹的长安城,答应做那记名的国师。
卓元君摇摇头,答道:“那倒没有。我的师弟哥舒行云已经告知了卫国公,我已经应允出任大唐国师一职。卫国公也没有再为难他们,只是卫国公坚持待我正式成为大唐国师后,再亲自护送他们回巴蜀剑阁。可阴山地界,离突厥极近。突厥圣殿中人对邪降可说是志在必得,恐怕会倾巢而出。他们在那边荒之地,逗留已久,怕是会生出变故。”
唐太宗深知李靖的脾性,一生唯谨慎二字可表。李靖如果无万分的把握,绝计不会轻举妄动。李靖纵横疆场多年,鲜有败绩,素有“战神”之称,多半归功于他这沉稳练达的性格。
唐太宗和卓元君虽然是心知肚明,双方并没有达到能够完全互相信任的程度,但面子上还是不能说破的。
李世民故作发怒状,明贬暗褒道:“这李靖就是太过小心了,不过若没有这份谨慎,也帮不得我打下这片锦绣河山。李世民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看了眼似沧海般深不可测的卓元君,接着道:“宗师,请放心。我立刻休书一封,用最快的方法通知李靖从阴山撤军。”
李世民已经被西域的战事弄得焦头烂额,不想北方再生事端。突厥虽然正值内乱,但百足之虫死而未僵。他也不希望李靖增兵阴山的时间太长,若挑动了突厥颉利可汗那根躁动的神经,惹来战祸便得不偿失了。
卓元君淡然一笑,道:“有劳,圣上了。”
李世民许是坐的时间长了,有些不舒服。他忽的站起身,走到卓元君的身旁,轻抚他的肩膀,道:“宗师,庙堂之事,无论巨细,朕还都能掌控;唯这江湖之事,轻重皆不适宜,朕烦心不已。幸亏,天佑大唐,朕能得到宗师的鼎力襄助,定能拔出这隐患,马到功成。”
卓元君的身子也没见怎么动,却眨眼间便飘到了御书房的门口。
李世民心中一惊,暗道:朕的天策府不说纳天下英才,也可说是高手云集。但有卓元君这般神鬼莫测身手的,怕还真挑不出来一个。这天下第一,确实是实至名归。”
卓元君回首望向唐太宗李世民,正色道:“我只能保证圣上一件事,那便是以后的五年之内,这江湖一定会很稳。”言罢,他便推门而出,几步之后,便失去了踪影。卓元君来时花了将近一刻的时间,去时却只消刹那。
李世民抬头望着天花板,额头上挤出来了两道横纹,若有所思的道:“稳?朕真金白银换来五年之稳,却也值得。”
曹秋实弓背,怔怔的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面上忽的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之色……
长安城永乐坊,街道尽头,妙手斋后院的一间小屋内,艾钱兀自的收拾着他和叶少缘的行李。他们二人早已习惯了旅行,带的都是些必需品,十分精简,打一个包裹便足够。艾钱最近一直再研究如何制作市面上卖的火热的文玩核桃,却一直不得其法,做不出想要的效果来。他思前想后,在西市的一间文玩店找了个打杂的零工。艾钱醉翁之意不在酒,却是要偷学店里师傅的制作核桃等文玩的手艺。他今天特实在没有办法,才舍得请了天假,没去上工。因为,叶少缘和艾钱要搬家了。
叶少缘自从那夜从玉女楼回来之后,便变得有些魂不守舍的。有时候,艾钱方才还和叶少缘说话呢,转眼他便怔怔的望着天花板,神游物外了。
艾钱初始时,还以为叶少缘是在装傻充愣,逃避劳动。没想到一连几天,叶少缘都无精打采的,话也不多说,甚至门都很少出。艾钱这才相信,这傻小子是真的遇到难解的心结了。
“唉”,叶少缘单手托腮,爬在木桌上。他这几天都心事重重的,经常没来由的叹气。
艾钱收拾好包裹,看了眼无精打采的叶少缘,也叹了口气。艾钱一直很纳闷,那夜在叶少缘身上究竟发生了事情,让他变得和煮熟的螃蟹一样、生气全无了。
艾钱坐到叶少缘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少爷,一会侯公子就要接我们来了。我帮你拾掇拾掇?”
叶少缘的嘴边悄悄长出了青青的胡茬,多了一份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叶少缘醒过神来,模了模下巴上刺手的胡茬,摇了摇头。
叶少缘那夜和石轩轩一别、下了玉女楼之时,心中还充满了壮志豪情,恨不得要把星空上的缺月摘下来。可是,叶少缘激情过后,终究要回归现实。叶少缘头脑冷静了下来,仔细思忖了一番。叶少缘认为他就算得到了侯文节的襄助,能尽展胸中的才华,短时间内得到的权势,也绝对赶不上那班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二世祖们。
叶少缘越发觉的自己距离能保护石轩轩需要的那种强大,差的太远。他走进了前所未有的死胡同中,苦思出路而不可得,心中难免有些苦闷。
艾钱年龄虽小,人情世故却练达。他可能是这世界上目前最了解叶少缘的人了。叶少缘看似弱不禁风的身板下却有颗极其强大的心脏,这世道苦难虽多,但能让他皱下眉头的却少。艾钱寻思了良久,暗道:少爷那夜去了青楼,八成是栽在了色之一字上。
艾钱学叶少缘托腮望天,故作大人的哀愁状,轻声叹道:“红颜祸水呐。”
正在此时,屋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只见一名十来岁的孩童,不请自来、轻车熟路的进到了屋中,坐到了叶少缘的旁边。大大的眼睛下一副鬼灵精怪、不好搞定的模样,却不是那侯紫还能是谁。
艾钱空欢喜了一场,他还以为是侯大公子这贵人来了,没想到却是他的无赖弟弟。
艾钱嘲讽道:“我还以为是谁这么没家教,不敲门就进来,原来是侯二公子……”
侯紫本是来给叶少缘送行的,好歹他也吃了不少自己做的药饼,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小白鼠”。侯紫此行无意和艾钱争吵,却没想到他先起了刺。
侯紫的嘴上却也是不饶人,反唇相讥道:“钱疯子,你早上吃的是农家肥吗?真是臭不可闻。”
艾钱一拍桌子,挺起脊梁,怒道:“你想打架吗?我要不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早就揍丫的了。”
侯紫的小手也重重的落在了桌面上,站起身子,硬气道:“我也早看你不顺眼,若不是看在你家主子和我哥哥的交情,我早把你收拾伏帖了。
艾钱和侯紫这两人年纪相仿,又都是极聪慧之人,按道理来说两人应该很有共同语言。可是,二人非但没有成为惺惺相惜的好朋友,反而是势同水火,见面就吵。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一山不容二虎吧。
现在,艾钱和侯紫又是吹胡子瞪眼,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叶少缘本就心情极为失落,又乍听到这两个“小人精”无休止的争吵,便愈发的烦躁。他“霍”的一下子站起了身子,举起右手,用尽全身的力气,轰在了木桌的面上。叶少缘的气力显然要比艾钱和侯紫大多了,桌面上摆放着的茶具,都被震了起来。
屋子的门没关,一名顾盼生辉的佳公子,迈步走了进来,笑道:“哈哈,你们三个好高的兴致,再比谁的力气大些吗?”
三人闻听这爽朗的笑声,齐刷刷的侧首向门口望去,正是那静国公府的大公子——侯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