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9-23
“真是麻烦啊。”周小瑜模着鼻子喃喃念着,看着从阴暗中走出来的消瘦身影,突然间他觉得自己身体的血有些热,虽然这早春的夜晚确实很冷。就像有一股热气直往头顶上冲,那是一种莫名高昂的战意。
莫名其妙,来得无根无凭。
可是谁又在乎呢?
周小瑜压住心底的躁动,看着身边的老姜问道:“他是谁?”
“小江,江水的江。”那个脸上还长着几颗痘痘的少年从暗处走了出来,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还叼着一根碧绿剔透的青草。
胖子很是感兴趣的凑到老姜身边:“你儿子?”
老姜无可奈何的哀叹一声:“你有见过儿子杀老子的么?”
“你们”小江指着周小瑜和胖子,却是看着老姜:“都是他请的帮手么?”
周小瑜和胖子没有说话,只是一齐向另一边撤开一步,拉开与老姜的距离。老姜嘴角处凹进去的线条狠狠跳动起来,他苦笑不已的看了两人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很是失意的摆了摆手。
“这一次”小江伸手将嘴角的草茎捏下来,狠狠的握在手中,仿佛能听见那一抹连声调都泛着青碧色彩的申吟,摊开的掌心中显出淡淡的枝叶:“我看你往哪里逃。”
小江说着向四周看去:“这里离湘水至少有十来里的路程,眼下这片只有一条臭水沟,你不会往那里面跳吧?”
老姜捂住嘴巴轻轻地咳了两声:“我还会很多东西,你会见到的。”
“翻来覆去你永远都是这句话,能不能说点新鲜的?”小江很是不耐烦,嘴角间柔和的弧线陡然僵硬而变得狰狞。
老姜没有回答,他侧过身子看着离自己有些远的周小瑜:“帮我一次。”
“我希望你接下来的这句话有足够说服我的理由。”周小瑜寒声说道,漠视的眼神中更多的是一种警惕。
老姜再一次捂嘴咳了起来,轻轻的几声却充斥着满是压抑的沉重喘息:“我只能说,眼前这人隶属于青楼里喝酒那人的管辖。”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老姜死死的望着周小瑜,有浑浊的液体从他的眼眸中流了出来,那不是眼泪,而是今夜光线的刺激太过强烈了。老姜伸手擦拭干净,指尖传来淡淡温润感觉。
“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在老姜逐渐失落的眼神中,周小瑜缓缓的摇了摇脑袋:“至始至终,你始终没有把握清楚的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在于——如何让我相信你嘴中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老姜用唾液湿润着干燥的口腔,他无力去做任何肢体上的动作,所以他只有有些单调的眨着眼皮:“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帮助你们做到那些想要做到的事情。而前提是,你得帮我这一把。”
老姜说完,身体剧烈的摇晃起来,一阵突如其来的猛烈咳嗽声中他单膝跪在了石板上,大块大块即将凝固成硬物的淤黑乌血从他嘴鼻中硬生生的挤了出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暗红色的内脏碎末,温热的血液顺着石板之间的缝隙向着远处流去,就像一张正要亮起的血红色大网。
周小瑜还要再说,却被一边的胖子拉住。胖子走到老姜身边,递给他一壶还带着体温的酒:“来,簌簌口吧。”
“在这之后希望你能答应你所做到的,不然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老姜用手在胸口顺着气,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胖子:“谢谢提醒,我比谁都要珍惜自己这条穷命的。”
“那样最好不过。”胖子冷哼一声,一脸寒霜的站直身子往前走了一步,冷冷的看着正要走近的小江。
小江脚步一顿,却是一脸不屑的笑了笑:“你要挡我的路?”
胖子嘿然一笑,背上陌刀苍然出鞘,寒气直冲斗牛欲与天公比高:“是你走错了道。”
“我的路与你不同。”小江用手捶打着后颈骨,轻轻的摇晃起来,有炒豆般炸裂的脆响。
“可你我终究走到了一处。”胖子顺着犀利刀锋看着那砖石间蛛网般齐整的血迹,不以为然的打了个哈欠。
“很简单、那是因为你短浅的目光导致的不识时务。”小江把插在兜里的双手抽出来,那上面青紫一片。
像是听到笑话一般,胖子哈哈大笑起来,他勉强直着腰说道:“等下别抱怨胖爷我欺负小孩子。”
“换做是我”小江仔细地带上一双铮亮的微黑色手套:“不会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哪怕只是口头上的语言打击。”
胖子很没意思的将指着的手放了下来,微微斜着嘴:“你这个人真没意思。”
“在我来看,这个世界都没什么意思,有哪来那么多有意思的人?”小江穿戴好手套,然后大张着五指从里到外细细看过一遍。
“正因为这个世界大多数的人都不够意思,所以自己才要活得有意思。”胖子抹干嘴角最后一丝酒渍:“千万不能亏待自己。”
“所以只能亏待别人?”小江张开的五指逐一握成一只沙包大的拳头,然后渐渐的摆在身前不再动弹。
胖子单手握住刀把,刀身到拖于身后,刀尖谢谢倚在石面上,勾勒出一丝浅浅的新痕。他把前身的衣摆紧紧扎进裤带,紧接着双腿猛然一弹整个人直接从原地蹦跳上高空,呼呼的风声在一瞬间传遍了整条街道,拍打着那些还未关严实的木窗,梆梆有声。
“少年一事能狂、敢骂天地不仁。”胖子的大脚丫子在一处靠得近的朱红色高墙上踩出一个深深印子,再陡然摆刀前冲,震落墙瓦上的一丝粉尘。即便是高速的运动中,胖子模糊难辨的残影都比别人来得大,却也更具迷惑性。
小江倏地双掌互击,发出一声清脆的金铁之鸣。扑面的刀风将他的发髻都吹得向后飘去,他单脚跺地直接倒飞疾退,在地面上冲刷出一条并不算明显的真空地带。地面上散落的几片黄叶也随风飘舞起来,就像几只枯叶似的蝴蝶。
刺啦一声,枯叶瞬间崩成无数片极细极密的碎屑。胖子的刀芒不依不饶的黏了上来,想要跌进小江的怀抱一样随影随形般跟了上去。胖子急速冲刺的身子只在青石轻点一下便重新飞腾起来,挥刀的一瞬间刀上灵光尽敛,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浓稠好似墨汁的黑色雾团,只是片刻功夫刀身全黑一片。便是胖子整只右臂也成一种极不正常的暗黑色,却又在这夜班的残月下熠熠生辉。
就像是边军制式玄铁黑甲上独有的金属质感,冰冷中自有一股寒气与杀意。
小江蹬蹬往后急速退去,却是在如芒在刺的锋锐下猛然探出双手,狠狠的向着刀尖夹去。
“咯、咯”的刺耳摩擦声中,小江的双手之间冒起一团又一团的浓密亮丽的火光,黑亮黑亮的瞳孔是许多溅起的束状星光,在豁然炫耀飞舞升华的永恒后化成一串难言的晦涩和惆怅。小江猛然停住的脚步在坚实的石板上犁出一条深若三寸的沟壑,每往后退上一步,他的身体便狠狠的晃上一丝,直到最后站定的那一刻,他的嘴里已满是鲜血。
胖子哇哇的数声乱喊,却是将空着的左手化掌为拳在耳际带起一阵微弱的精光,毫不犹豫的砸在了高高露出一截的刀柄上。一拳下去,方自站稳的小江又是一阵摇晃,却终究没有再向后退去。
胖子怒扯着喉咙叫了出来,带起的拳头上洒落一线鲜艳的红,然后一拳又一拳的砸上了刀柄。看不出质材的黑色刀把上鲜血横流,胖子握刀的手只觉得掌心一片滑腻,却是狠狠的握住了不曾松动半毫。
清晰的感受着掌间那一下又一下的巨力,小江的脸早已是通红一片,他猛的将嘴中包含的血液全部吐尽,可夹住刀片的两只手掌却是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向着自己的面部缓缓移动过来。脚下受力的石块已被他踏得支离破碎,化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坑。刀上的每一次震颤,都会在坑中激起一阵扑扑的灰尘。
“呀。”嘴中的压抑痛苦已成了分辨不清的嘶吼嚎叫,小江的双手于瞬间亮了起来,也是和老姜一样的黄色气劲。一圈又一圈的在刀尖旋转起来,黄蒙蒙的光芒在他的掌心处糅合成一个不甚规则的圆形球状物。刀尖的黑色与黄球僵持在了半空中,小江一寸一寸将陌刀的推了回去。
此起彼伏的争执中,胖子摊开满是血洞的拳头,内里的白骨茬子和不断涌出来的殷红让他无法用力握成拳。他只能摊开手掌在痛苦中不断颤抖,他感觉全身的气力正在飞速的流逝,每吐出的一口浊气都满含着暴躁不堪的热气。
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红了。
小江手中的玄铁手套也非常不合时机的叫了起来,那是铁丝被绞断的绷断声。一声又一声,由零星变密集,就像下雨的夏天,由简入深从来都不过是一个瞬间的事情。小江连忙单手抓住刀尖,抽回那只碎的不成样子的左手。
全身的力量都全部压在了右肩之上,小江半边身子都极不自然的往下沉去。他空着的左手猛然挥舞着,就像疯子一样手舞足蹈。
不过片刻,刀尖上的黄色球体猛然炸开,一团黑黄色交杂的怪异物质中,两道人影陡然分开,同时飞开。
胖子喘息着缠上受伤的手掌,咧出的牙齿上是斑斑的血迹。他呸的啐了一口,却是哈哈笑了起来:“再来。”
小江冷冷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步又一步的退了回去,重新藏身于阴暗之中,再也看不清任何表情,就像他从不曾出来过一样。
所不同的是,地面上多了一条深深的沟壑,像是被犁出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