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9-26
铮然作响的剑鸣声嗡嗡而起,一场看不见的狂风暴雨在这方小小的庭院中悄然来临。
风微凉,是一滴水花清溅的声响,打湿了周小瑜微微皱起的眉,然后滑落在他紧紧抿着的唇尖,安静地顺着略尖的下巴跌落于红尘之上,也像是跌进了他的心田。
周小瑜抬头看了过去,夜色如墨的清冷星空中,那苍白却皓然皎洁的残月不知何时已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片成片的压城黑云,挟不世之威直顷天下,浓墨重彩得就像压在人们心头的一块巨石。
一滴、两滴、三滴无数串如丝如缕的黑色丝线从那些被乌云笼罩的地方落了下来,然后在头上、身上、屋瓦上、青石板上敲打出叮叮的连绵急促的脆响。
仿佛还夹杂着冬天凛冽寒意的第一场春雨,在这个梦幻般的夜晚里、在这个狭小的院落中,就这样到来了。
绵绵的细雨淅淅沥沥,是春天独有的景象,眼前的黑甲军士在遮掩的迷蒙雨帘之后显得更加模糊不清。周小瑜有些难受地晃去脑袋上密密麻麻的小小雨珠,他握住有些滑的长剑,雨水在剑刃上盛开一个如花般的笑颜,一阵梦呓般的喃喃申吟后又没入地面的黑暗之中,消散不见。
“看来连老天都站在我这一边。”周小瑜轻轻笑了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这一场来得毫无征兆的春雨绝对能将两人生死相搏的打斗声遮掩得最小化,若是离得远根本就无法发现这方小小的空间还有那么两个人在生与死的边缘时进时出。
“与天争命,正是我们这群人常干的事情。”黑甲军士伸出手来接住那颗从眉间划过的饱满雨滴,啪的一声在身前炸开。他有些惆怅的摇了摇头:“看来你知道的并不多。”
“什么?”
“若是我一刻时辰之后还未能与他们会合,那他们便会掉转头来找我。”黑甲军士笑了一下,眼角满是戏谑神色:“也就是说,你只有一刻光景功夫。”
“祝你好运。”黑甲军士朝着周小瑜点了点头。
周小瑜嘿嘿冷笑数声,却是猛然一拳挥出,被雨水打湿的衣袖在瞬间被甩的笔直,布料上汨汨水珠一起飞了出去。柔女敕的雨水在一瞬间变得刚硬起来,就像一粒粒闪着冷光的钢珠,密密匝匝铺天盖地的向着黑甲军士砸了过去。
一抹寒光顷刻间亮起,瞬时盖过了庭院中任何一处的发光体。长剑出鞘的瑟瑟声在他的腰间切割成一条声响的直线,黑甲军士双腿一蹲而起,手中的剑在半空中划出无数道细若蛛网的线段,半空中的正自下落的雨线被陡然出鞘的剑气劈断,露出一个无水的中空地界。
‘哗’,短暂停歇的春雨又绵绵不绝的下了起来。黑甲军士顾不得抹去遮掩眼帘的冰凉雨水,手中握着的是军中最常见的制式兵器,只是那刃锋处泛着妖异光芒的暗红色让人不寒而栗,这定是一柄杀过很多人的剑。
黑甲军士伸出手指在青铜做的剑身上敲了几下,只是那颤颤的清音被哗哗的雨水遮挡成不真切的砰砰声。
周小瑜猛然踏出的一步怦然一点,将身前所有隔离的细若丝线的雨珠全部撞开,雨帘一收却惊觉两人距离竟是如此之近。他只来得及低吼一声,手中长剑当头劈下,与黑甲军士的大开大阖不一样,周小瑜手中的长剑简单直接迅捷明了,就像眼前这个人说的,自己必须在这已经过了一小半的一刻光景中杀了他,或者继续向着未知的黑暗逃去。
只是这外面世界中像黑甲军士的人不知凡几,心头纷繁的杂乱念头、在这一刻都融合成直指灵魂的疯狂嘶吼——杀了他!
杀了他!
周小瑜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中的剑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样开始不明显却极具力感的颤抖起来,从天而降的雨水身前三寸的空间中再被一层无形的结界弹开,翻滚哀嚎着跌落尘埃。半空中不停接近的两道人影将四周那些数不清的雨水全部挤压到身外,两双同样坚定和疯狂的眸子就在风雨中对视了。
剑锋一扫,长发被斩落数根。周小瑜没有后退,甚至连握剑的手都不曾颤抖半分。他只是眯了眯眼睛,然后脚下加力径直朝着黑甲军士撞了过去。藏于身后的反手剑也同时爆发出璀璨的青光,只是黑甲军士看不到。
黑甲军士嗤笑一声,陡然持剑在地面上转了半圈,石板上滴滴砸成碎粒的水珠被他搅了起来,随着他不断当空虚画的手指似有灵性般转了起来。这一刻晶莹剔透的雨水在他地手中汇聚成不算粗却长得很的水柱,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吞天水龙,滴溜溜的在黑甲军士的臂间身前绕了起来。
水龙在黑甲军士听不懂的叽咕咒语中轰然探手而出,几乎在周小瑜合身扑来的同一时刻,一人一龙于瞬间撞作一处。
急速旋转的水龙在周小瑜高速冲击的碰撞中急速消散,而周小瑜快若流星的速度也同时慢了下来,无数道溅起的水花就像一根根粗壮的绳索将自己紧紧缚住,挣不月兑也逃不掉。沉闷的吼声从周小瑜微张地喉腔中爆发出来,缠绕在身间的雨滴瞬间崩散成无穷无尽的点点星芒。
就像无数可从棋盘上倾覆的棋子,只是少了些黑白相间的悦目颜色。
周小瑜方自挣月兑余光已瞟见一抹寒芒从看不清深浅的黑暗中陡然冒了出来,黑甲军士冲天而起手中青铜剑划破无数道肉眼可见的虚空幕帐,鬼魅般的身形悄无声息,就像是一低头一探手便从光阴的另一头跨河而来,比之这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更加行踪难辨。
“看来你的运气并不好。”黑甲军士双手握剑,从周小瑜的腰下到撩而上,呼呼成风的剑刃斩碎了一切可以阻挡的东西,圆润饱满的雨滴上只来得及映照出一截剑尖的影像,然后被尽情的切成两瓣,就像两只振翅飞舞的蝴蝶、生死而不能相依。
只是这尽情挥出的一剑斩破了一切不该后,却无法刺破该斩之人的胸膛。黑甲军士只来得及抬头向上看去,然后他的差异与惊恐交加的黑色瞳孔瞬间被一抹直刺苍宇的青色光芒覆盖遮掩。
“啊!”
半空的庭院中陡然爆发出一团极其耀眼刺目的青光,紧接着是一声不辨男女的尖叫声。黑甲军士哀嚎着重重的摔落在地板上,冷冰冰的石板让他的慌乱的思绪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紧闭的双眼不是向外流出那半青半红的泪水。
他第一次觉得身上这套铠甲竟是如此的沉重,黑甲军士挣扎着模索着从地上坐了起来,晃荡一下他碰到一样东西,于是他紧紧抓住握在了手中,那是他视若珍宝的长剑。
他没有再第一时间去触模那对早已失明的眸子,他不是一个想把脆弱展现在人前的人,所以自他懂事只是他就很少流过眼泪,可这一次、他还是没能忍住。因为,黑甲军士已经明白,自己瞎了。
瞎了!
经过最开始的慌乱之后,黑甲军士慢慢在石板上坐直了身子。他不知道该面向何方,头顶上不断滑落的雨水让他的心一直冷到最深处,就像塞北漠外的漫天大风雪,只要迷失在茫茫雪原中,剩下的只有一次有一次希望之后的绝望。
他把手中的青铜剑对准连自己都把握不准的方向,他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去判断敌人的方向。
“现在看来,我的运气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差。”周小瑜淡淡笑着,从黑甲军士的身后走出来。
‘哗哗’,沉重厚实的盔甲在他激烈的转身中剧烈摇晃着,黑甲军士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手中的长剑也跟着不停地划拉着。
周小瑜模了模鼻子,然后用袖子把额头上的雨水全部抹干净:“貌似此时离你嘴中那洋洋自得的一刻光景还有一段功夫。”
“或许沙场之上你绝对是一个斩敌夺旗的猛士”周小瑜把剑搭在了黑甲军士的肩上,然后他不停来回走动的身体瞬间僵直:“但我不是塞北的狄蛮,所有死在我手中你绝对不甘心。”
“你错了”黑甲军士睁大着血肉模糊的空空眼洞,嘴角艰难地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死是最好的结局。”
“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有人想打破这个轮回,其实我更希望他成功地。”黑甲军士放声笑了起来,然后用手背擦干眼角分不清雨水泪水的液体:“我只是没有那个勇气罢了,所以在这一刻死在这里或许是我最好的结局。”
周小瑜忽然问道:“你嘴中的那个人是——老姜?”
“他也曾是边军中的一员?”
他还带再问,却看见黑甲军士缓慢的摇着头,然后一把握住脖间的剑刃,身体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剑影一错脖间血光乍现。黑甲军士大睁着双眼死死地凸了出来,他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脖子,高大的身体就像是一颗大树的轰然倒塌,他重重的摔在了庭院的砖石之上,身下是一滩被雨水冲散的鲜血,一股一股的涌了出来。
周小瑜猛地大叫一声,想要收手却早已来之不及,还要俯身细看却听得头顶一阵轻响,却是阁楼上的木窗又被人打了开来。
“作死啊、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自己不睡也不要别人睡么?”是那小婢女的声音。
紧接着一阵铜盆晃动的声音,哗啦一声一阵比这春雨大得多的水幕落在周小瑜的头上。
“嗯?”周小瑜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继而脸色大变。
“洗洗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