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0-15
清冷黑暗的地下世界,巨大的钟乳石柱前。满身裹着布条的周小瑜强撑着沉重的躯体,冷冷的说道:“或许你只是一位活得久的老人而已。”
“什么?”被巨型索链缚住的老头勃然作色,猛地欠着身体大声喊了出来:“你说我老、你说我老?”
周小瑜抬起受伤的左手,莫名的看着突然发作的老头:“我该说你年轻么?可看着你这模样,我终于体会到有口难开的痛苦滋味了。”
老人猛地往前冲出几步,身上的铁索被他干瘦的身体拉扯得一阵摇晃,哗哗的撞击声中老人猛地停了下来,肩胛处那两根仿佛和他的身躯融为一体的细细链条陡然间拉得笔直,直疼得老人不住怪叫。
“呀…”这不明身份的老人再次狂声大叫起来:“你敢说我老。”
宽敞的锋平台上倏然刮起一阵大风,而风的源头就是老头此刻大张着的嘴。身上包扎的绷带一根根的飘扬起来,便是头上的发丝也是随风乱舞。在周小瑜看来,这更像是一堵莫名而来的风墙,一寸寸的向着自己的身体挤压着。
“唰。”周小瑜挺得笔直的两只脚掌已经在软湿的岩土表层上刮出两道浅浅的土痕,席卷八荒横扫**的狂风如同海上的滔天巨浪一般一波又一波的拍打着自己本就受伤不浅的破败身体,无数道细密的裂口开始在自己精赤的上身处蔓延起来。
就像一张遍布全身的蜘蛛网,只不过这蛛丝是用鲜血染红的。哼,周小瑜紧紧咬合着的双唇间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顺着他的嘴角一滴一滴的落了下去,打在松软的泥土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这家伙究竟是谁?周小瑜的心就像这周围的狂乱暴流一样骇然不已,仅仅是一声怒吼便有此等威势,若不是方才隔得远了根本就感受不到,如今近在眼前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没想到这个不明身份的老头居然如此恐怖可怕。
想来也是,能被押在地牢最深处的地下世界中、同时以防万一还用如此粗大的索链死死扣住,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等闲之辈。只是,道行如此精湛的修者自己怎么全然没有印象,甚至都不曾听说过修界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你竟然敢说我老。”钟乳石下的老头猛地将双手往前一推,便只见得他双脚以下的所以岩块泥土瞬间狂乱炸开,漫天飞舞的泥屑中周小瑜只看见老人急速凌空虚划的双手,然后那些漂浮在身间的泥块碎屑在第一时间随着他的手势在半空中。
好雄浑的气劲。周小瑜的瞳孔骤然紧缩,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将左手挡在了身前,摆出了一个最常见的防御姿势,在方才狂暴气劲中不住倒退的双脚也如同生了根一般狠狠地钉在了泥土中,足足四寸、直没脚踝。
一声巨大到能将人双耳震聋的轰然巨响中,老头向前推出去的双手陡然向下翻去,继而双手一合,啪的一声中双掌交叠,老头一声大喝:“合。”
唰唰,最大不过桃核左右的石块向着周小瑜猛然冲了过来,竟然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只有极其高速下才能产生的高温,嗡嗡的破空声中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被炽热的温度烫的扭曲起来,松散的岩块也随着恐怖的高温而不断熔化和解体。
滚滚的热浪比之先前的飓风还要来得突兀和迅猛,所有被消融的细碎颗粒逐渐被挤压排列成一道虽然薄却十分宽广的土墙,巨大的黑影将周小瑜的身子全然笼罩在了当中,炙热的温度开始让他的系在身上的布条逐渐碳化焦黄。
啊,周小瑜猛地将身上已经开始燃烧的绷带全部扯了下来,一阵清凉幽寞的黯淡青光开始从他的胸膛渐渐向着身体的其他部位传递过去,就像赤地千里的久旱遇甘霖,周小瑜忍不住舒服得申吟起来。
就在青光悄然升起的一瞬间,高逾数丈、宽亦有丈余的硕大红褐色土墙倏然化作一条轻柔的布条,飘然柔顺的飞舞间陡然向着地面上的周小瑜卷了过来。
轰隆的炸裂声里,周小瑜所处的完整平台已经彻底毁坏,遮天蔽野的高大土墙生生从半空中席卷而下,一举将下方散发着淡淡青色光芒的周小瑜卷了个正着,连带着他脚下的那一方土地也被彻底破坏,砸出一个分明的黑洞,还有一些被烧得焦干的黑色泥巴翻到了洞口的周围。
好热,青光闪烁间周小瑜整个人都跃上了半空,唯一还能动弹的左手以不输于老人的速度也开始凌空乱点着,每一处被他点中的空间都出现有如涟漪的肉眼可见半透明波光,顿生的连绵波纹似乎将那阵迫人的热气也挤开了不少。
这难得的清明空隙中周小瑜跳在半空的身体开始有着轻轻的律动,虚空疾划的左手不曾停下,同时嘴里也开始卖力叫喊道:“列!”
就在此刻,仿佛那阵声浪还未曾散去的尾音中,那些被周小瑜点过的虚空涟漪的正中心猛然急剧翻腾起来,就像铁壶中被烧开的沸水而不断向上冒着的白色水泡。嘶嘶的细细低声里,不断翻腾的波圈正中猛然撑起一道细细的光幕。
却是一个不停旋转灵光流动的一尺方圆的太极八卦图,连通着周身的空气也被它一同搅动了起来,呼呼的劲风陡然成型。整整九块泛着浓烈青光的八卦图在周小瑜如雷的暴喝声中倏然集结在他的身前。一时间,场中青光朦胧。
如同丝绸一般轻柔飘滑的褐色粉墙猛然在周小瑜的周围拉扯成一个大圆,刹那间四面八方都成了黑粉的世界。恐怖的高温中仿佛连这片空间都扭曲了,周小瑜大睁着的眼睛里只剩下那种被烘烤得干裂的泥土原色。
一边的老人死死的摇晃着身上的铁索,铛铛的碎响中合着的双掌再一次狠狠的挤压在了一起,干瘦无肉的手掌间似乎传出了掌骨相互碾压的瑟瑟脆响。老人猛地嘶吼起来,声嘶力竭:“合。”
仿佛是听到老人怒吼一般,围绕着周小瑜不断旋转的褐色高墙骤然向着最中心碾压了过来,砰的一下尘埃漫天,一时间场中央一片迷蒙,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安静了下来。
手舞足蹈的老头并没有放松下来,他微微张着无牙的嘴、半眯着的眼睛里不时闪过瘆人的绿光,就像一头盯着猎物的野狼,还是很久没吃过东西的哪一种。老人微微向前踏出了一步,突然间觉得脚下一阵散乱,才发现脚下的地面被他方才的那一击震成了粉碎。
老头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场中烟浓雾渐散的尘埃低声说道:“你怎么可以说我老?一切可见用肉眼看见的东西,是不可尽信的。”
便在此刻,场间浓雾一收,恍惚间似乎一阵青光倏地划过又重归于寂,周小瑜半跪着的身体逐渐变得明朗清晰,他微微抬着脑袋对着老头笑了笑:“你真的…已经很老很老了。”
“老到,你自以为这必胜的一击,却不足以致命了。”周小瑜抬着手背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忍不住快意的笑了起来。
“是的…”老人耸着鼻翼四下闻了起来:“我真的已经老了,老到连嘴里的牙齿都掉光了,唠叨我已经记不清很多重要东西了。”
“只是这些又有什么要紧的呢?”老头慢慢的退到钟乳石柱下,斜着眼睛望着深坑中的周小瑜,方才的热浪余威犹在,混杂着飘散在空中的水汽,一种醺醺然的味道逐渐蔓延开来,让人忍不住眼困睡觉。
“你身体中流动着的血液,有我曾经熟悉的味道。”像是在回忆这什么,老人一边打量这满身伤痕的周小瑜,一边模着花白胡须细细的思索着:“一种非常熟悉、同时也非常憎恶的熟悉味道。”
老头再次站直了身体,随脚踢飞了身下的半截白骨,似乎知道这个时候才看周小瑜身上那逐渐黯淡模糊的青光徐徐消散在半空中:“还有这一层萦绕在你身间的盈盈青光,所有的这一切,都让我想起了一些曾经的事情。”
“似乎那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连我都记不太清楚了,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究竟过了多少岁月。但是,你身体中流动着的味道,还有表层的霍霍青光、都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老人极力回忆着那些深藏于记忆深处的点点滴滴,然后开始费力的拼凑组装,突然间他翻着眼皮诡异的看着周小瑜说道:“你、是不是姓周?”
虽然不知道老头为何有此一问,可周小瑜还是漠然的点了点头:“是。”
“果不其然啊。”老头拊掌而笑:“这一切都是天意、造化使然么?”
老人静静地想了片刻,然后转身对着周小瑜说道:“既然如此,你一定是破城的人了。”
“看来你的记性真的不行了。”周小瑜冷声笑了起来:“似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我、不、是。”
“绝不可能。”老头猛地一摆手:“若不是破城中的一员,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小瑜猛地一拍脑门,算是服了这个一心钻牛角尖的倔老头,他轻轻拭去溅落在身上的细细粉粒,开口说道:“方才地龙翻身,我是不慎掉下来的。”
“哦,方才那一阵巨大的动乱是发地震了么?”老头低声念了几句,不仅抬头向着周边那些裂开的山缝豁口,心中一阵黯然,即便如此也不给自己逃出来的机会么?难道自己只能老死在这个鬼地方了么?
老人猛然挥动着双手,细细打量着周小瑜,突然间像是发现了什么,他双眼一亮:“原来你也是被关押在地牢中的人呀。想不到他的后人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若是他还在世也一定会气得双脚一摔,直接掉进坟墓吧。”
“嗳,女圭女圭,你这是犯的什么事啊?”老人一脸打趣地说道。
突然间周小瑜想起了那个可恶的女人、顿时拉长了脸,苦闷的说道:“能别提这事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