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2-21
临安城的第一缕阳光,终于在这个漫长甚至可怕的黑夜后姗姗来迟,给人以生的希望。
却不是朝霞万千的阳光终究不能照射到每一处需要阳光的地方,更多的却仍旧是黑暗。
对于负伤狂奔突袭的顾逆章更为犹甚,昨夜与那方清净庭院中的一番血战依然耗费了自身大半的体力,身后却仍有那名叫十三的男子穷追不舍,一路上循着血痕斑点不急不缓。
掌间紧握的那柄久经战阵杀伐的断刃腰刀已然肉眼可见的明显缺口,已不复往日锋锐。
顾逆章脚步踉跄一路跌跌撞撞的辗转好些路口巷弄,便是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来时的路。
不远处略微显眼的一副已然残破不堪陈年朽木匾额瞬间拉住了他的目光,是义庄二字。
义庄?顾逆章眼神闪烁却神情莫名的瞧了好一会儿,却是陡然间转身目光灼灼的望着身后的青石小路,无人问津的碎石小径间突然现出一道肃杀至极的严厉煞气,恍惚间好似龙吟虎啸般震慑苍穹,顾逆章脸色倏然苍白抽搐、已然不剩血色的干枯嘴唇更是不住的抖动着。
这么快他便追上来了么?还真是锲而不舍干劲十足呀,顾逆章冷哼一声转身走进义庄。
抬起的脚步不曾落地,便有一团难言的陈旧腐烂之气扑鼻而来,顾逆章紧了紧手中的腰刀,神情厌恶的略微皱眉,仓促间只是模糊不清的扫过这义庄之内的大致布局,入眼处尽是残旧破败的陈年棺木,那些早已因为年久日深而失去原色的暗褐色帷幕于厅中无风自动。
这是一座早已荒废了不知多少年月的义庄,无人看管打理,与这些无主棺木孤苦伶仃。
顾逆章绕着大厅中摆放好的十数具棺木来回走动,却是将目光停在了最里间的棺材上。
其间还有不少已然倒塌损坏的原木棺材,里间尸体俱已是腐烂不堪、肌体成了黑褐色。
甚至于还有许些尸首的身体已然残破不堪,想来必定是那些游走于这义庄周遭的野猫野狗给撕咬个干净,杂七杂八的十数具棺木毫无规律可言额胡乱摆放着,便是这间面积宽广的大厅也显得很是拥挤不堪,顾逆章心下暗喜缓步朝最里间的棺木走去,却是不曾跨步便猛然间听见园外的木质大门发出吱呀一声艰涩闹耳的轻响,顾逆章眉眼一挑心道有人来了。不等那脚步声靠近,屋内的顾逆章豁然一个蹬地翻滚藏进了附近的一处棺木中,随手盖好板盖。
一切安静下来,黑暗中的顾逆章只觉得胸腔中的心脏瞬间剧烈而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有清晰的脚步声缓慢而凝重的逐渐接近,甚至于能够听见棉布鞋底被挤压发出的申吟。
这一刻棺木中的顾逆章只觉得时间无比漫长而阴冷,那团火红太阳终究不能照遍万物。
不止是棉布鞋底不堪重负的申吟,甚至于对方那绵长悠远的呼吸声响也变得无比清晰。
该死的,顾逆章极其厌恶这种彷如直接呈现在脑海中的清晰画面,那绝对会让人发疯。
与之同时不过是一层棺木相隔的房屋中,十三依旧神情冷漠酷峻、好似万年都不曾改变的高峰积雪,他的右手戴着一只黑色的拳头、看来黝黑的色泽想必是百炼玄铁精炼而成,这是小九的遗物,却是被顾逆章斩杀于严飞逃亡途中,而今便只剩下了这只黑色玄铁全套。
百炼玄铁本就是质地坚固至极的难得神物,却是于昨夜那番苦战之中让顾逆章的短刀砍出了一绺不太明显的刀痕来,甚至于能隐约瞧见内里的肌肉皮层。此刻的十三只是小心翼翼的于这处大厅中来回踱步,每落下一步他便走得极其用心,极力将脚筋拉成笔直的模样来。
自严飞那处静雅小院中一路尾随其后,却是不曾落下顾逆章的踪痕,那淡淡的血腥味便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挥之不去,对于十三来说顾逆章的血液似乎有着一种极特别的味道,虽然说不出究竟是什么但总能在微风过后还能抓住那一丝独特的痕迹来,十三这般想着。
只是眼下那一丝极细微的线索却是突然间断落在这座不知废弃多长时间的义庄之中,那么唯一的解释便只能是这处义庄便是顾逆章的藏身之所,即便是在顾逆章已然负伤不能不远遁的前提下,十三依旧不愿意与之正面抗衡,五王之一的腰刀王,纵然是半式不完整的斩孤城术法亦能有惊天动地的骇人威能,纵然顾逆章不过顿悟短短半夜也有意想不到的威势。
便是自己的主顾严飞也在这半式斩孤城下吃了暗亏,自己断然不得不小心行事为上策。
十三带着拳套的右拳看似随意的扫过了身周的每一具棺木,却是极其小心警慎的查探。
这些不知存放了多少年月的棺木骤然被人搅动必然会有一道不曾合拢的细微缝隙无法掩盖,只有从这方面下手才能最准确最快的将顾逆章藏身的棺材给找出来,十三得意的想着。
藏身于黑暗之中的顾逆章猛然间只听见那时而模糊不清时而如同近在身旁的脚步声猛然停了下来,却正是落在了离自己不远处的地面上,顾逆章豁然心惊手中腰刀已然举了起来。
十三眉眼轻轻向上微微挑起,便是那古井不波的面容也因为兴奋而不可抑制的抽搐着。
正是他站立的身侧一处木棺旁,正是他落脚的砖石地面上,有处极其细微的淡淡脚印。
终究还是让我给找到了,甚至于这一刻的十三有着些许的紧张,他屏息凝神缓缓伸手。
确实不曾触模到棺木便倏然收了回来,十三瞧了瞧右手的拳套,警慎的将它贴肉戴紧。
若是那顾逆章真的便在此间棺木之内,想必只要自己伸手打开棺木的瞬间便是对方蓄势已久的半式斩孤城了吧。号称能够斩下一座城池的术法,纵然只是半尺残招也必然有其过人之处。更何况腰刀王正是凭借此招纵横天下,可以说他大半的名声都累积在这斩孤城之上。
十三微微调整着呼吸,缓慢而沉着的伸开手臂,堪堪分开五指捏住了一侧的阴沉棺木。
双臂猛然发力,便是双脚也是豁然绷直挺立,一股磅礴巨力骤然从掌间爆发而出,十三悠长的呼吸声猛然一顿、便在将这板盖掀开的瞬间陡然间听见园外的木门吱呀一声轻响。
怎么回事?十三微微皱眉,他清楚的记得那张已然失色的木质大门是自己亲手关上的。
难不成这当口还有人来么、只是这样一处荒废已久的义庄能有什么东西值得人来呢?
十三猛然放下依然抬起半丝的板盖,霍然转身的瞬间却是猛然瞧见屋内已然多了两人。
来人俱是介乎于三四十岁之间的中年男人,一人颔下有短须、另一位面颊处刻有刺字。两人皆是一身短打装扮,身后亦是背负着同样款式的狭长朴刀,陡然平添了几分凶悍之气。
正是昨夜莫名出现与潘四身死院落之中的两人。
“你们是谁?”十三微皱着双眉,语气冰冷的说道:“又因何来此?”
“你既然杀了阿根,又怎会不清楚我等漠北三刀的名号,却又在此故弄玄虚,纳命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时候又多了个漠北三刀,真是莫名其妙”十三不曾说完,却是猛然间瞧见那名短须男子依然提刀前劈,猛然掀起一层灰尘的狂风迎面撞在了十三高大的身躯上,骤然受此突袭而只能不住向后退去的十三却是生生在无从借力的半空中定住身形,右臂猛然向前探出却是一记勾拳准确无误的撞上了短须男子的刀尖,叮的一声脆响骤然于虚空中爆发出一团耀眼的火花来,十三吃力不住只能往后推出一段距离,才堪堪站稳。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十三面色阴沉,仿佛能渗出水来:“如此胡乱真当我好欺负?”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莫要在某跟前装糊涂,既然杀了人又何必不承认,偿命吧。”
短须男再次拔刀前冲,脚步翻飞让人眼花缭乱,却只是微微一个错身也不知如何动作便已经提刀斩向了十三的脖颈,凌厉冷冽至极的最惨刀芒不过只是在十三的视野中微微闪烁片刻,便已然夹杂着不可阻挡的巨大威能奔袭至自己身周,十三怪叫一声伸掌猛然向上,堪堪于脖颈一寸的表层堵住了断续男人的朴刀,轰然一声炸响十三径直被砸飞了出去。
短须男一连串的贴身快打在十三眼中看来是不识好歹的得寸进尺,眼下虽是在半空之中没有任何凭借之物,却是轰然击掌爆发出一团耀眼的光芒生生将身下的一具棺木劈成漫天飞舞的碎屑木片,当中遭此无故之冤的尸首更是谢谢飞出了半丈多远才砰地一声砸落在地。
瞬时借助反冲之力陡然翻转身形的十三稳稳压下月复内翻涌不息的飞腾气血,却是蹬脚猛然蹬踏在虚空之上、竟然在无形无质的空气中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醒目波纹,两股反震巨力的助力之中半空中的十三愈发声威惊人的迎上了笔直强杀的短须男人。
声威惊人的撞击气波却离得近的四五具棺木尽数掀起,却是在未尽的余波中重重落下。
七零八落的撞击声霎时间充斥在这间宽敞的大厅中,仿佛是无穷无尽的灰尘簌簌落下。
十三胸膛起伏喘着粗气望着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短须男子,心道此人好霸道的劲气。
“你二人究竟是谁?”
片刻后十三第三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