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2-26
绿柳庄,早已面目全非碎屑遍地的普通厢房。
炽热恐怖高温灼烧着周围的一切物事,与巨茧接触的地面方砖更是不堪承受纷纷炸裂。
那巨大茧状物便如同一颗不可思议的巨大心脏,随着不知从何处响起的呼吸风声而缓慢收缩着,却是于这缓慢中显出一丝不可抗拒的蛮横亦是强大的生命痕迹来,那些着附于巨茧表层的硬化角质物更是随着上下起伏的动作而纷纷月兑裂落地,露出内里崭新的白色物质。
守在一旁紧紧看着的柳蝶猛然从歇息的竹椅上站起身来,一脸惊喜兼不安的直直盯着。
在柳蝶看来眼前这个大家伙很像树上的板栗,用层层密布的尖刺末梢将自己稳稳护住。
或许只有这样做,里面的那个男人才会得到那一丝可怜的微弱安全感吧。一夜无眠的柳蝶打了个哈欠,却是不敢有丝毫松懈紧紧盯着这个由暗红蜕变成淡白的大家伙,干涩且布满血丝的双眸让她看上去很是疲倦,却发现方才外壳月兑落之后这个大家伙便再无半丝动静。
站立良久的柳蝶终于确定一切如常,多少有些灰心的伸着懒腰,也顾不得风度气质了。
便在山鬼走后不久,那抹朝霞还不曾添满整间木屋,阿娘只是稍微叮嘱一番便也离去。
真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柳蝶推开房门望着满院生香的花花草草,不绝拉长了呼吸也放轻了脚步。便是那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中也生满了或黄或白的不知名野花,才指甲大小的细小花盘很容易让人想到初生婴儿那柔柔女敕女敕的肌肤,瞧得久了便是心底也多了一丝柔软。
只是这般美好的春光不曾让柳蝶高兴多长时间,因为在一株生满女敕绿色翠叶的茶树下她瞧见了自己最为讨厌的一个女人——柳钰。若是不掺杂任何主观情绪细细查看,柳蝶不得不承认对方的风态万千,只是这般风情万种、媚骨天成女人却让柳蝶极其的厌恶不喜。
此刻柳钰正安安静静的坐在茶树下的石凳上,神情恍惚不知在想着什么竟让她这般失神。甚至于便是柳蝶已然走到身边她也不曾发觉,直到逐渐清晰的脚步声于耳畔回响才豁然惊醒,如同从一场噩梦中猛然醒转柳钰妩媚的面容上还有不曾消退的迷人红晕,氤氲不去。
“姐姐真真是悠闲,难得这么好的天气,倒是挺会享受。”
柳钰轻笑一声,旋即将脸上的慌乱神情掩饰得一干二净,轻笑数声应和着说道:“妹妹怎不在里间照顾你那魂牵梦萦的心上人儿?想来云中君已然相安无事了罢?”
“谁谁是心上人?”柳蝶面红耳赤,恨极了句句不离云中君的柳钰。
“呵呵,瞧见你这娇羞模样真叫姐姐羡慕,也不知那小子几世修来的福份得美人青睐。”
柳钰半掩朱唇轻声笑着,不过是面部雪白的肌肤微微牵扯出来的冷漠线条,干硬无情。
虚情假意!柳蝶暗骂一声,似有灵光闪现流转的双眸却不着痕迹的扫过石桌上的物事。
很是普通的一块玉石,质地算不得极好,如翡翠一般的深绿边缘却是却是黯淡的黄色。
只是这块玉石边缘早已失去棱角变得圆润光滑,想来一定是主人极爱之而经常把玩的。
若是细看不难发现那玉石正中心雕刻着一尊粗简半身佛像,是憨态可掬的大肚弥勒佛。
像是十分警慎一般的柳钰极其敏锐的发现了柳钰凝眸的目光,而后轻轻放下手帕盖住那方雕刻佛像的劣质玉石上,旋即琼首微抬嘴角含笑让人如沐春风:“妹妹可找姐姐有事?”
哼,柳蝶不屑的暗暗皱眉。便是那方玉石的低劣质材自己便瞧不上,可遑论那难看至极的雕工如同刚刚学艺的小学徒随手雕刻而成,简陋至极的刀工让那尊弥勒佛也生气全无。
如此不入流的玉像却也让她当作非同凡响的宝物一般,倒让柳蝶愈发瞧不起这个师姐。
“妹妹?妹妹”
耳畔陡然传来柳钰关切的询问声,柳蝶顿时惊醒急忙调整焦距望着眼前的丽人,嘴角轻轻牵扯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淡淡笑意:“姐姐何时得了这样一件精巧的小玩意,让妹妹瞧瞧。”
说罢柳蝶故意指着被柳钰丝质白色手帕遮住的那方玉石,似笑非笑的却暗藏深意一般。
“呵呵,妹妹何时喜欢上这样的小玩意了?”柳钰悄然闪过一丝惊疑,却是很快隐藏。
“妹妹若真是喜欢改日姐姐再去荣宝斋挑个质材好些的,这一块不过是随手拿来的。”
仿佛能瞧见柳钰脸上那一抹极其细微的惊惶神色,柳蝶愈发不解、不等柳钰动作便想亲自去取。还不曾向前欠出身子便只见得柳钰如同沸水沾身的反应身为剧烈,竟是猛然出手截住了柳蝶无意识的手腕,呼呼的风声悄然闪现将身侧足有一人半高的茶水吹得歪了腰。
摇摇晃晃的树桠枝干将高空中尽数泼洒下来的淡金色阳光全部荡漾开来,波纹般涌动。
全然不曾料到柳钰经会将这方平淡无奇的劣质玉石这般看重,更料不到柳钰突然出手。
那一只白女敕光滑的手掌结结实实的印在了柳蝶伸过的皓腕处,那模样更像是柳蝶伸手让柳钰敲打一般。所幸柳钰不过是下意识的防范动作,手中蕴藏的气力倒也不甚大,可纵然如此却依旧将毫无防范的柳蝶生生击退,满园摇动的树影中便只听见柳蝶一声惊呼再退开。
与之同时一齐反应过来的柳钰同样是一声惊呼,手足无措的说道:“妹妹,不是,我”
“不过是一方造工粗劣的玉像,想不到姐姐竟是如此在意,倒是妹妹我过于莽撞了。”
柳蝶冷哼,甩了甩让柳钰劈砍得生疼欲裂的手腕,嘴角蓦地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冷笑。
经过最初的慌忙之后柳钰已然收拾好过激的情绪,面色如常仿佛方才不曾发生什么。
只是悄然间闪现在鼻翼处的晶亮汗珠已然出卖了她不安的内心,却是强作镇定的沉默。
柳蝶见状虽然含怒却也无可奈何,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看了看犹自摇晃不休的茶树,面上神情阴晴不定诸般变幻终究只是短暂的瞧了瞧自己的师姐,片刻后转身离去。
“莫要以为我不清楚,即便你对于东君一番深情浓意、可未必能让他对你另眼相看。”
“站住。”沉静也黑夜河流一般的柳钰猛然高声喝道,却是急忙踏前一步试图扯住柳蝶。
“你究竟还知道一些什么?”这一刻柳钰神情焦急的疾声问道,却是伸手模了个空。
不等柳钰面容处闪过一丝诧异神情,却是陡然间从手腕处传来一丝剧痛,一股大力骤然侵袭席卷而上,柳钰抽身急退双手急忙封堵将身前所有空当尽数遮蔽,好叫对方无机可趁。
“哼。”柳蝶冷笑出声,一丝浅笑若隐若现:“这一遭我讨回来了,有些话多说无益。”
“你想怎么样?”没有丝毫的停顿,柳钰很是决绝果断坚毅的说出这句话,咬牙切齿。
“我想怎么样?”柳蝶低声重复着,却是抬头直视前方柳钰:“应该说你会怎么做。”
“你希望我做些什么?”柳钰皱眉沉声问道,在对方看不见的死角双手已然紧捏成拳。
“你堂堂飞羽阁大司命之职,我自然是不敢呼来喝去的。”柳蝶十分享受这种将对方狠狠踩在脚下的超然优越感:“再者说,男女间的爱慕之情本就是人之常情,又何必过意不去?”
只有柳钰自己才知道这一刻是有多么的想将柳蝶那张破嘴撕成碎片,却只能咬牙不语。
瞧见对方无可奈何的模样,柳蝶轻轻的笑了笑:“只是我不明白,东君怎会得你青睐?”
“不要再说了。”陡然间柳钰暴喝一声,便是埋怨的花花草草也在这阵声波中左右飘摇。
“不要再说了”瞬间的爆发之后便是长无止境的颓然无力,柳钰仿佛全身失去气力一般呆呆站立着,只有那双仅剩一丝光泽神彩的眼珠间或一轮,让人知道她还在思考着。
“是的,我喜欢他,可那又怎么样?”柳钰的发问让柳蝶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沉默。
“不过是喜欢自己喜欢的人而已、难道你就没有自己喜欢的人么?难道这也有错?”
“是,师傅和东皇一向不和,但他不是东皇,他是东君。这场恩怨中根本不该有他的。”
“你错了。”柳蝶冷漠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一丝松动,却也仅止于此:“他是东皇的独子。”
“而你和我俱是巫族所出,若非当年东皇联合其余两派围剿我部,又怎会凋零至今?”
“那已是多少年强的事情了,那一切只能是过去,过去了就是没有了,又何必坚持?”
“可它始终存在过。”柳蝶轻喝一声,如当头棒喝震动着满园生香的花草树木,一时摇曳生姿。
“师傅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你不该喜欢一个你不能喜欢的人,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柳钰抬头望着柳蝶慢慢走远的身影,却是满脸凄绝的笑出声来:“你们都只不过是活在往日辉煌中不敢接受现实的可怜虫,巫族早已经如过往云烟消散在往昔的天地之中,执着于仇恨的人眼中便只剩下仇恨,你们真是可怜。”
“可怜”
可怜么?或许是这样吧!
暖意洋洋的和风中,传来女子透着花香的淡淡心伤。
悠远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