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鸦低飞,哀声凄厉,枯枝斜指血红的天空。
朔风怒号,阴云密布,片片鹅毛般大小的黑色雪花漫天飞舞,寒气逼人,冷得连空气仿佛都要冻结……
黑雪落下,将一望无垠的大地铺成黑色。
“……一切种种,皆是虚幻,幻华虽灭,空性不坏。众生幻心,还依幻灭,诸幻尽灭,觉心不动……”花香袭赤着脚,身穿缀着九朵无忧昙花的缁衣,手持宝盏佛灯,口诵佛谒,缓步走在刺骨寒风之中,犹似走在和煦春色之间……
自进入后山禁地的通道后,花香袭就在这森然寒冷的黑雪大地上走了三日三夜。虽然她看似缓缓漫步,但用的却是佛门正宗的步步踏莲、彼岸花开的轻身身法,按照她凝神巅峰的修为,已经到了日行千里的境界,这几日不眠不休的走下来,恐怕已经走了数千里之遥……
极目远眺,这广袤的阴暗大地仿似没有尽头,依然不见边际。
这里的白天和黑夜是没有分别的,唯一能够参照昼夜转换的是血色天空中那一轮升起落下的黑日,花香袭这几日来一直朝着黑日落下的地方走去……
第四日清晨。
这里越靠向落日之处,天气竟与常规相反,空气的温度越来越高,迎面而来的风参杂着浓浓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吐。大地上的黑雪渐渐融化,露出了下面的皑皑白骨……
这里的大地骇然是由密密麻麻的白骨铺成。
远处天边,一座貌似活火山的黑色山峰在血雾中若隐若现,仿似火山熔岩般的股股鲜血从山顶上向四周流下,最后汇集成血河,向四面八方蜿蜒而去,最后渗入到一望无际的黑色雪原中,不见踪影。
莲花幻生幻灭,驮着花香袭的玉足踏过地上的尸骸。
倏地,一具躺在地上,骨架完整的骷髅跳了起来,伸出雪白的骨爪,向花香袭的赤足抓去。上下颌骨一张一合,没有血肉声带的口洞竟然诡异的发出了声音:“桀桀……好香的生人味呀,怕有上百年没有偿过了吧?”
花香袭眼见这具骷髅袭来,无喜无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悲悯之色,宝盏佛灯上豆大的渡孽业火炸出一丝普明渡魔佛光,倏地化为一个金色光罩,将脚下的骷髅拢在其中……
“嗤”的一声轻响,那具骷髅仿若雪融似的化为青烟。花香袭的脸色白了一白,掌上的渡孽业火微微一暗,复又光明大作……
花香袭左手托着宝盏佛灯,右手单掌竖立胸前,口中轻颂:“如是我闻,众生皆苦,魂净普明,方得解月兑!若有因果劫难,香袭一人承担,放心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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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离黑色山峰越来越近,地上的尸骸渐渐的越来越多。在一阵低哑暗沉、凄绝悲凉的笳鸣声中,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向走近的花香袭涌去……
“我死得好冤呀……”
“我好冷呀!我的心都被冻碎了……”
“我饿呀……”
“我的头在哪?痛死我了……”
面对着不计其数的尸骸蜂拥而至,花香袭咬破中指,弹指向天……
一阵纷纷扬扬的血雨从空中洒下,只要雨滴沾到众多尸骸的身上,无不冒出阵阵青烟。血雨中具具尸骸厉声惨嚎,慢慢的像旭日下的冰雪般融为血水……
“桀桀……燃血化雨,以血饲魔,果然是佛门舍身渡魔的好手段!想不到今次踏入碎戮魔山的试炼弟子竟是与我魔界不同戴天的佛门中人。”
青烟散尽,尸骸大都消融,只有血雨未完全及到的范围还有些尸骸残肢在地上扭动……
刚刚藏在之后的吹笳之人渐渐露出了身形,只见他穿着一身硕大的黑色斗篷,脸部遮在篷帽的阴影里,看不清面容。
“小尼姑,你很不错!能从嗜血黑原走到这碎戮魔山脚下……不过从现在开始,从这里到碎戮魔山山顶,就不是你能通过的了!你从那里来,便回那里去罢,现在转身还来得及……”斗篷人声音和笳声一般嘶哑暗沉。
“阿弥陀佛!你是否闻魔山哀鸿遍野上,不绝于耳。你是否观魔山上血流成河,惨绝人寰……看来山顶必有杀孽。恶魔横行,众生受苦,我身为佛门弟子,岂能见死不救?今天,就是荼狱魔神挡在我的面前,贫尼亦会毫不犹豫,一往无前,纵使粉身碎骨,也不会后退一步……”
“桀桀……,小尼姑好大的宏愿,当真是舍身求佛。实话告诉你,从这里上碎戮魔山山顶,须经过三道关口,第一关便是我影罗刹。杀了我,你自然可以继续向上走,要是你不幸败亡我手,这细皮女敕肉,腻理冰肌的身子,我可是要大快朵颐,啧啧啧……,光想想就口水直流呀……”
影罗刹说罢,祭出一对巨大亡灵镰刀。刀柄由暗青色的腿骨制成,柄末有环,两柄镰刀用锈色铁链相连一起。柄刃结合处缀着一个显得极度痛苦的骷髅头骨,无声的张着嘴,镰刀刀刃就从嘴部吐出,在暗红的天色映照下,发出妖异而阴森的血色光芒……
脸色极度苍白的花香袭缓缓闭上了秀目,长长的眼睫毛掩住了眼睑,口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一切众生,本来是佛,真心本有,妄性元空。杀生不异杀佛,杀佛不异杀己,佛心若灭,轮回断绝,不入轮回,永世悲苦,不得欢乐…….”
“咄,住口!兀那尼姑,如此恬噪。我身在魔界,本就没有打算入轮回,永世受苦也罢,尽享血肉也罢,我选的路本身就不可回头!废话少说,接我一镰……”影罗刹语音未落,人已高高跃起,黑色斗篷在空中迎风展开,犹如苍鹰博兔,双镰交错,向花香袭当头压下……
花香袭缁衣上的九朵无忧昙花从缁衣上飞落,围着花香袭旋转不休,手上的宝盏佛灯光芒大作,倏地迎上了那对血色双镰……
“呲”的一声响,犹如利刃划过琉璃的声音,听着令人牙酸之极。
双镰被高高弹起,影罗刹在空中打着跟头,一下子砸进了魔山之中,嵌成了一个大字型,两把巨镰左右张开,整个人犹如一只被制成标本的蝴蝶……
花香袭也在双镰的重击之下,暴退数十丈,身子在堆满白骨的地上犁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花香袭双足一顿,两朵白玉莲从脚下升起,止住了后退之势,身子却被余力向后狠狠一折。花香袭“嗯咛”一声,足下发力,仿佛弯断了的纤腰复又将身子弹回,牢牢地站在白玉莲上,身子挺得笔直。极度苍白脸色忽又布满了妖异的嫣红……
“刺啦”宝盏佛灯上出现了一道裂纹,灯芯上的渡孽夜火变成了诡异的紫青色。
“哇”的一声,花香袭吐出了一口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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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嘣”的一声巨响,山石崩裂,碎石四处激射,将周遭数百丈内蠢蠢欲动的骷髅击成齑粉,影罗刹从深达数丈的人形坑中拔身而出,黑色斗篷千疮百孔,身上到处冒着青烟……
“桀桀……,小尼姑很不错,凝神巅峰修为就将我魔丹初期的弑魔逼得如此狼狈,看来我得打紧精神,免得阴沟里翻船叻……”影罗刹边说话边用分叉的长舌头舌忝了舌忝脸颊上流出的鲜血。
“小尼姑,再接我这招镰舞魔月试试……”
影罗刹将双镰向空中一抛,两把巨镰旋转着射向了天空,当巨镰越飞越高,消失在视线之中的时候,天空突然诡异的暗了下来,一片漆黑……
黑暗中只余花香袭佛灯上的本命渡孽业火闪亮摇曳。
倏地,天空中乍现两道如磷火般惨碧森寒的弯月,从空中疾速降下,朝花香袭的头顶压了下来……
“噗……”花香袭一口鲜血喷向了宝盏佛灯,鲜血从宝盏佛灯上的裂纹中浸了进去……
灯芯上的紫青色的渡孽业火“啪”的一炸,顿时耀出了比烈阳还要炫目的金色光芒,噼噼啪啪一阵爆响,耀眼的光芒拢成了一个光球,光球表面电光缠绕,越涨越大,向压下来的两道弯月迎了上去……
本来从不会在一起出现的“日、月”在黑暗中被人为的交集一起。
霎时……半空中仿似燃烧了千个太阳,数十里的黑暗瞬间被气化掉,两人被巨大的气浪抛飞到数十里外,仆地不起,生死不知……
光芒过后,地上出现了一个方圆数十里,深达数百丈的深坑,大坑中心呈琉璃化状,散发着扭曲空气的高温。以大坑为中心,四周数百里方圆的地方都密布着蛛网一般的裂痕,所过之处,所有的尸骸白骨都被消除得干干净净……
整个碎戮魔山都在剧烈的摇晃。
半山腰,一个身穿赭色长袍的身影倏地站了起来,白发被迎面而来的冲击波吹得高高扬起。赭袍人微微眯了眯眼,,所有刮来的碎骨、碎石在他身前诡异的拐了一个弯,绕开他的身体再向后吹去,仿佛他身前有一道无形的墙壁。
“影罗刹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对付区区试炼弟子,也需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吗?”赭袍人邪魅的面容始终挂着一丝妖异的笑,单薄的身子在剧烈摇晃的山石上挺立如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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