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人大军随着黑龙族的迁徙开始撤退,一日之间尽入低语丛林,再一日,精灵角鹰兽骑士侦察,地面已经见不到一个蜥人,原本裹挟来的数千豺狼人也随之大半进入黑石深渊。
罗曼城死亡者将近三千,绝大多数是人族。其中城卫军和征召的冒险者大约一千,这大半是在马格鲁尼诺的随手一击中,随城墙的崩塌而亡,真正其后的交战中,因魔法屏障的存在和各神殿牧师的救治,伤亡反而小得多。
伤亡最惨重的是城东区平民,这原本可以避免。大量平民在逃向城南的精灵区时,被布防的精灵城卫军严拒入内,精灵的独角马骑士驱赶着他们,据传,当时城卫军中部分人族战士不忍心同胞的悲惨,曾经想违抗命令,引导平民进入城南区,城卫军统领度沙·奥卡兰男爵当场射杀了十名人族卫兵,驱逐命令强行执行了下去。
这样一来,向北逃的许多平民躲过了劫难,而偏南部的平民避无可避,蜥人军队上来时,摧墙平屋,死伤无数。大量平民杂在城南防御区之前,被豺狼人和蜥人大批大批的屠杀掉,现场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只这一部分死亡数量就高达一千多,这些人原本是可以活下来的。
第二天早上,一些胆大的平民和冒险者开始返回城东,寻找失散的亲人,一些幸存者也从各个隐匿地钻了出来,城卫军中附庸种族的战士被命令清理战场,城南防御区之前的屠杀现场震惊了所有人。
城东南铜锣街,距离城南精灵区防线大约两百米,这里是平民死亡最多的地方,当时被精灵独角马骑士驱赶开的平民返身逃到这条街时就遇上了蜥人军队前锋,仅这一条街,死亡者就有六、七百人之多,老弱妇孺尽丧于此,残垣断壁间尸积如山,血流成溪,因为后来蜥人都嫌弃这儿尸体太多,没有从这个方向进攻,屠杀现场被完整的保留下来。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清理战场的人族和矮人、半身人这些附庸种族的战士忍不住开始悲泣,呜咽的哭声渐渐传开,所有人停止了清理工作。
平民死亡事件的真相被幸存下来的平民和城卫军中的战士口口相传,很快消息传遍了全城,附庸种族的怒火被点燃了,城中大量平民和冒险者开始涌向城东南血腥现场。
“流不完的血泪啊,道不完的苦难,
从雷鸣高地啊到格尔斯山巅,
不屈的铁骨啊整整四百万,
演不完的悲壮啊,要世代流传,
从黄金海岸啊到蒙笛汉冰原,……”
不知道是谁开始,唱起了这首流传自远古的人族之歌,悲壮的歌声渐渐传开,所有人噙着泪唱了起来,苦难的古老歌谣在此地此情唱来,格外动人心魄,直达灵魂深处,歌声在城市上空盘旋汇聚,越传越远。
精灵族爱洁,根本没有一只精灵参加清理战场的任务,所以事态扩大时,罗曼城精灵上层都没有反应,直到法师公会的法师塔魔法临控到城东不正常的人群时,现场已经聚集了超过五、六千的平民和冒险者。
维里安带着凯瑟琳和朱莉娅也到了铜锣街前,昨夜自蜥人退走,他们随意找了间空屋歇息,由于收集到足够的资源,他进入了系统空间,命令系统生产两名大天使和四名骑士,这就耗费了十多万单位能量,两百多单位物质和两百多单位灵魂,将系统资源几乎完全用光。
直到今天早上,在城市上空飘荡的人族歌声惊醒了他,来到城东南,一路听了周围的议论,亲眼目睹了血腥场景,想起昨晚在逃向城中心的山坡时,驱赶猪羊一般将平民赶下山坡的精灵骑士,心中不由一团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这样的事件发生,是人族身为附庸种族的悲哀,也是精灵族漠视人族生命的心态的缩影,“彼视我如猪狗,我视彼为仇寇!”他心中不由想起这样一句话来。
人群中一个高大的中年冒险者在安抚着一些悲痛欲绝的人,仍然背着他那柄超宽的招牌大剑,正是剑鱼冒险团的团长,互助会在罗曼城的负责人理查德。
“理查德团长。”维里安上前招呼,手上比划着几个犹如施礼的手势,这是表明在互助会中的身份,由于完成了星界绵铁锻造任务,如今他已经是三级会员。
“维里安法师。”理查德没有想到维里安在会里的身份已经与自己相当,法师等级更是一跃而为六级青铜中阶,这个看不透的年轻法师的进步实在神速,他微微一惊之后,便热情地施礼招呼。
维里安直接问道:“理查德团长,会里怎么看这次的事情?”
“怎么看?”理查德苦笑了一下,低声道,“这个事情太突然了,我们在这一带的力量太小,恐怕什么也做不了,最后多半是不了了之吧。”
“事情,谁也不想它发生,”维里安沉声道,“不过现在民心可用,我们还是要适当引导一下。”
理查德吃了一惊,忙道:“维里安,你可别乱来,罗曼城精灵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如果冲突起来,只会是徒增死伤。”
“我当然不会乱来,”维里安从系统空间暗中取出一枚标志别在胸前,“我也是帝国子民,怎么会乱来?”
“爵士勋章?”理查德再次一惊,“你是要……?”
这时,马蹄声暴响,一队三十多骑独角马骑士从城中心方向急驰而来,这是城卫军亲兵卫队,但带头的却不是统领度沙·奥卡兰男爵,而是城主贝若克·曼瑟尔子爵,想必精灵上层也知道了如果度沙出现,只怕事态立刻就会失控。骑队很远就被人流挡在了外面。
“散开,散开,没看见城主大人驾到吗?”两骑精灵纵马突前,挥舞着长长的皮鞭,在空中啪啪炸响,驱开人流。
“把鞭子收起来。”贝若克子爵看着人群默默地让在两旁,但是一双双眼中闪动着悲苦、仇恨的火焰,人族之歌一直就没有停止,不由心中一惊,伸手禁止了手下的嚣张行为,又叫过一名骑士,让他去传令让法师团的高阶法师赶来。
进入铜锣街,现场的尸山血海的惨景,便是贝若克子爵不禁也吓了一跳,他克制着心中恶心呕吐的感觉,纵身跃上一处房顶,三十骑独角马骑士散开,把房子围了起来。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贝若克放声高呼,虽然没有加持法术,但他是黄金阶的游侠,斗气深厚,纵声之下,声音浑厚响亮,远近皆闻,顿时,歌声渐息,人群中一阵议论:
“那只精灵是谁啊?”
“是城主大人,精灵城主来了。”
“听他怎么说。”
好一会儿,人群才安静下来。
“罗曼城的子民们,大家听我说,我,就是罗曼城城主贝若克·曼瑟尔子爵,首先,我要向你们道歉,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让蜥人杀害了这么多无辜的平民。”
“你们的悲痛,我,感同身受,大家都知道,蜥人是帝国的敌人,我们帝国的军队正在黑石深渊和它们作战,在漆黑压抑的地底,军队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战胜了一个又一个的蜥人部落。”
“但是,阴险、残暴的蜥人不敢从正面迎战,从格尔斯山脉打洞钻了上来,它们把武器对向了我们,罗曼城遭此大劫,我也痛入心肺。如今,我们正应当化悲痛为力量,重建新的罗曼城,让大家安居乐业!”
贝若克子爵一番忽悠,让许多人顿时转移了思路,原本的怨气是对着精灵一族而去,因为平民们被拒绝进入防线才遭蜥人杀死,但这时竟将怨气的矛头转向了蜥人。
这时,从城中心法师塔方向,十多名法师从空中飞翔过来,落在子爵周围的房顶,阵阵魔力波荡,一些平民对魔法的力量很是敬畏,不由一阵胆怯心惊,不自禁就向后退缩而去。
贝若克子爵心中大定,知道事情就这样平定了,正想叫人群散去,忽然,一个人族法师走上前来,向他施礼道:“城主大人,我是卡特林城白莎村领主,帝国爵士维里安,我的家乡就在罗曼城红石村,能不能容我询问一个问题?”他已经加持扩音术,声音清朗,远远传播开去。
贝若克子爵目光凝注,无形的气势直迫向年轻的法师,但维里安神情自若,丝毫不为所动,在这种情形下,他只有点头,说道:“维里安爵士,你也是帝国册封的贵族一员,你想问什么呢?”
“感谢城主大人给我发言的机会,”维里安点头致谢,加持飞行术飞起在空中,落在子爵对面的房顶,环视着一圈密密麻麻的人群,“城主大人,你也说这些都是罗曼城的子民,是帝国的子民,我想问一下,是谁?置帝国子民的生命于不顾?是谁?下达驱逐子民的命令?是谁?把子民驱赶向蜥人的武器?”他的语音渐渐高亢起来,声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