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的……”
嬴战将自己在义渠国遇到的事情大致讲叙一遍,并且提醒嬴征注意义渠国近期内的动向。嬴征和术都是过人之辈,听了嬴战的讲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嬴征轻声道:“二弟一席话,胜过十万雄兵啊!”
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们时刻关注着西部战局的动向,原本血战攻城的犬戎大军突然之间偃旗息鼓,虽然大营没有挪动,可是其中的炊烟明显少了许多。起初我们还以为是犬戎使诈,想要诱使我们贪功出城,所以严令死守不出。却不知,是他们后方出了变故,犬戎这是虚张声势,其实主力都已经回撤救火了。”
“术说得对。若是没有二弟的消息,即便我们发觉其中的真想,也是十天半月之后了。而且,若是不知就里,我军必然倾城而出,穷追死打,如此一来,不但损兵折将,还适得其反。”
嬴征振奋的站起来,绕着书案来回踱步,时而停形,注目看着墙上那一幅雍州山河图。虽然建国之后雍州改名为秦国,可嬴征用的还是长公子府中那一张,毕竟朝夕相伴近二十年的老物件。
“玉门关、酒泉,一东一西,如同口袋的两端,南北无路可逃,犬戎族所有的活路都被扼制,义渠国已是囊中之物。按兵不动,伺机而发,取下义渠国,我秦国国土几增一倍。”
嬴征激动得浑身颤抖。毕竟,抛开大楚国归还商於之地不说,对义渠国犬戎族的战争才是嬴征在开疆拓土上的功绩。作为一个君王,他没有理由不激动。
嬴战没有打断嬴征的思绪,而是等了一会才说道:“符离东的势力还比较弱小,短时间内不能成为义渠国的拦路虎,不过我会帮助他快速壮大。”
嬴征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叮嘱一句:“军队的指挥权要牢牢抓住!这支奇兵不但可以用在与义渠国的战争中,还能将许多秦国不方便出面的事情交给他们。暂时还是不要让外界知道他们与秦国的关系。”
嬴征说的秦国不方便出手的事情自然就是针对那些顽抗不驯的部族屠城灭族。虽然秦**队一样可以做,可是这对秦国未来对犬戎族的统治不利。若是这些事情由绝版军团来做,秦国再以救世主的身份驱逐绝版军团,将犬戎族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除了这些,绝版军团也可以用来打击秦国的敌国。实际上,很多互相敌对的国家都有正规军月兑去军装换上匪服,去敌国烧杀抢掠。这是各国间不照而宣的事情。
术也补充道:“君上所言甚是!敌军大乱,我方却不能趁火打劫,否则,极易使义渠国各犬戎部族团结对外。上上之策便是坐山观虎斗,必要时可以援助弱势一方,令其内讧消磨实力。此长彼消,取义渠国易如反掌。”
嬴战看到大哥和术太过乐观,不由提醒道:“义渠国别的高手我不清楚,但是我与千骑照过面,此人深不可测。”
术点了点头,“亲王殿下,千骑确实实力高强,却不知亲王殿下以为,千骑与臣,孰强孰弱?即便臣不如千骑,但是臣有师兄师姐、师叔师伯、师祖……千骑若是公然以修炼者的手段对付普通士兵,嘿嘿……”
嬴战翻了翻白眼,心中只有俩字:赖皮!
“对了,你既说起你的师兄,不知抗匈联盟进展如何?”
听到嬴战的问话,术下意识的向嬴征看去,嬴征点了点头,术这才说道:“师兄所学便是造势借势,如今抗击匈奴是大义所向,师兄借大义之势,自然无往不利。抗匈联盟所涉及众国皆已允诺,择日便要盟誓。盟誓后才会商议各国防线与军事设施的修筑。”
这些倒不是嬴战关心的,嬴战想知道的只是大晋国的动向。
“大晋国参与此事的是竹下家族?”
术点了点头,“没错。亲王殿下嘱咐过,所以师兄特意留意了一下。竹下家族派出与师兄接洽的人是竹下靳。据说,竹下家族如今正在将家族权利移交给竹下靳,不出所料,竹下靳很快就会成为竹下家族的家主。”
听到术的话,嬴战紧紧地蹙起了眉头。
竹下靳一直以来都是想得到长清宫高层的支持,以便于篡位,所以竹下靳一直在长清宫都留着。竹下靳此时离开长清宫,回去继任家主之位,只有两个可能,一则是他已经得到了掌门的暗示,二则被掌门拒绝,心知多留无益,便回到了家族中。
不过参考游啸风被刺杀时掌门偏袒包庇竹下靳这件事,掌门与竹下家族的关系应该是十分紧密,至少也是十分暧昧,如非重大变故,绝不可能破裂,所以,前者的可能性应该更大。
既然长清宫这边没了阻碍,那么竹下靳如今应该紧锣密鼓的筹备篡位一事了吧,家主的更替,似乎也是为了这件事而铺垫。
竹下靳对赵嫣然有非分之想,嬴战心知肚明。在这件事情上,嬴战不可能妥协,更不可能退让。当初在冀山的时候竹下靳就是仓皇逃命,后来嬴战去黑龙山的时候更是派出泰虎刺杀,反而连累陈芳无辜玉陨。二人之间的仇恨,早已经不可调和。
在长清宫内,游啸风铁杆支持嬴战也是因为陈芳。
游啸风平日里好好先生一样,只管埋头苦修,甚至淡去功名之心,退居成为长老,可当他被竹下靳惹毛的时候,也会露出爪牙来。他如今也在长清宫中结党拉拢人手,已经有许多不得志的长老和弟子与其结成势力。
想到这里,姬天心那略带愁容的面孔又浮现在嬴战脑海中。她出生在大晋国王室,本应过着鼎铛玉石的生活,可是竹下家族的步步紧逼,却令她一个弱女子承担了男子的责任,不得不为了宗室而奔走于各个势力之间。
竹下靳篡国之后,那个如凤凰般雍容高贵的女子又该何去何从呢?
嬴战狠狠的摇了摇头,将大晋国的事情驱出脑海,心中暗自说道:此时应该以秦国为重,大晋国要乱就乱吧,最好也像义渠国那样,打得不可开交,这样才好坐收渔翁之利。与自己有关的人都在长清宫,大晋国的乱局波及不到他们。
“对了二弟,你那位名叫方智的朋友近日一直在催问你的去向,我只好搪塞说你去寻找搜宝鼠的线索了,你见到他之后,可别穿帮了。”
嬴战点了点头。
方智是长清宫的核心弟子,有资格问鼎掌门之位,和他的关系必须多加培养。只是嬴战这次去酒泉并不打算带着方智,因为方智对自己知根知底,在符离东面前很容易露出马脚。
“大哥,你只需告诉他,已经找到线索,不出三个月就能把搜宝鼠给他送过来。让他安心的在咸阳享受吧。我在咸阳转几天就回酒泉,大哥,我先走了。”
嬴战易容的“秦小七”没有丝毫修为,按照他的行程,没个十天半月根本不可能一来一回,而嬴战用传送符回咸阳,一天都不到,正好借此机会在咸阳多逗留几天。雍州立国之后,各个城池都有了许多变化,嬴战还没有好好看过。
此时虽是夜间,可是咸阳并没有实施宵禁,所以路上不但没有清冷,反而更加热闹。
嬴战和夜依若并肩走在熙攘的人群中,时而在路边的小摊上驻留片刻,时而给对面的车马避让道路,这种稀疏平常的事情,却让嬴战升起一种陌生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踏入金丹大道,心境变化的原因,我只觉得这些世俗的事情离我十分遥远,十分陌生。可是我依旧苦苦的挣扎在这些世俗的纷扰中。不只是我,还有竹下靳,势、术、法三兄弟,千骑,符离东……这些都是修炼之人,相信他们也应该有和我一样的感受,可是他们都因为各种目的参与到这个世俗间,这让我很不理解。”
夜依若听到嬴战的话语,也点了点头,“主人,以往在地球的时候,我们也会操纵一些世俗中的国家为我们谋求利益。可是现在,我只想着追求力量,让自己变得更强,至于那些世俗的事情,根本无心过问。”
嬴战掏出几枚铜钱,从一个小摊上买来一支雕工还算精美的桃木簪,随手给夜依若带上。
此时此刻,嬴战才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能够和自己说心里话的,就只有夜依若了。两人来自同一个地方,生存在同一个时代背景,这是其他人所无法比拟的。有许多话语,只能在他们两人之间交流,也只有他们两人才能互相沟通。
“这个世界与你没有任何瓜葛,你自然可以心无挂碍的修炼。可是我不同……”
抬头看着城头上那些月色下依稀可见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摇摆的古篆“秦”字,嬴战心中长叹一声。自己终究无法像夜依若那样心无挂碍,没有实现大秦国的梦想之前,自己都不可能心无旁骛。
夜依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嬴战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代表着什么含义。随后,他又自言自语道:“势术法三兄弟是师门入世,所以插手世俗争斗,可是他们的师门为什么一定要插手世俗呢?金钱势力不过是浮云,传播教义也有点牵强。可是不光灵言宗,其他儒教、巫教、长清宫、天机门等修炼大派也都这样,根本不像地球上那些修炼者寄情山水的超然和出尘,难道他们都不明白自身实力和外界名利孰轻孰重么?”
思来想去,嬴战脑海中又冒出了符离东和千骑的身影,这两个人似乎也在不知名原因的驱使下,努力的发展着世俗的势力,符离东也不止一次说他师父需要世俗的势力。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他们不可能像自己这样吧。
“主人,我们被跟踪了!对方身手很高明,接近到五百米内我才知觉。”
听到夜依若的声音,嬴战心中蓦地一凛。随后放开神念向四周探查而去,随后长舒一口气,“自己人,不要紧张。唔……那边有个酒楼,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想起酒楼,嬴战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和夜依若在栎阳时的经历。当时也是在一个酒楼中,原本只是想请夜依若吃点东西,却没想到被一个傻帽搅了气氛,唔……那个傻帽叫孟浪,还有一个吕氏家族的子弟。也正是因为那件事情,才会和栎阳白家白尚儒搭上了关系,后来白家灭掉了孟家,那个吕家的弟子仓皇的逃了。回想一下,还一直没有和吕氏家族正面交过手。
和上次一样,嬴战特意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之后才歉然的说道:“说起来,这是第二次请你吃饭,只是在此之前,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不要介意。”
虽然夜依若一直恪守主仆身份,可是嬴战一直无法在夜依若身前端起主人的架势。因为这个世界上,他只有夜依若这一个知己。
不多时,一身便装的荆简狄出现在嬴战身边。
束起长发,穿上一身男儿服装,再加上一些中性的装扮,荆简狄一改柔美,变得英气勃勃,浑然一个少年郎君,不知羡煞多少闺中少女。
只是谁都想不到,就这样一个翩翩美少年样的人物,手中掌握着秦国兼情报与刺杀于一体的秦风组织,是个不折不扣的活阎王。
荆简狄坐下之后,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拿目光瞄了瞄夜依若。
嬴战轻声道:“我的人,不用避讳。”
听到这句话,夜依若脸上莫名的流露出一丝羞红,白皙的手指下意识的攀上发丛,将那一支桃木簪正了正。而看到这一幕,荆简狄心中却是微微的有些酸涩,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压下心中的异样,荆简狄轻声道:“你吩咐秦风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嬴战愣了愣,随即想起,自己前往义渠国时曾经让秦风寻找符离这个地方,尝试能不能打听到符离东的跟脚。
没想到的是,原本只需要几个普通成员动手的事,荆简狄却亲自过问。而且,她专程寻来,似乎真的有了什么发现。
“没想到这种小事还让你亲自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听到嬴战这句话,荆简狄心中那点小小的不舒服顿时烟消云散,甚至都没有去澄清自己是专程跑了两趟。去符离的时候一趟,得知嬴战回来,又巴巴的跑来一趟。纠结了半天,最后干巴巴的挤出一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是不是调查到关于符离东的消息了?”
听到嬴战的询问,荆简狄点了点头,“我亲自去了一趟,在你划定的那个区域,果然找到了一个名叫符离的村子。那个小村与世隔绝,我一个外人贸然的过去打听消息,只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而且也得不到什么。所以,我用了……唔,至于什么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知道这些消息绝对准确就行了。”
嬴战呵呵一笑,隐约猜出荆简狄是用了迷香、**术之类的手段。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为人不齿,却又是刺客们必修的课程,既是用于刺探消息,又是用于被抓时反刑讯,荆简狄自然熟悉异常。只是小姑娘面女敕,不好意思当众说出来罢了。
看到嬴战那神情,荆简狄不由嗔道:“你到底要不要听?”
嬴战只要笑着摆了摆手,“洗耳恭听,洗耳恭听!”
“我从他们村长那里得知,他们这个村子大有来头,祖上曾经有人做过大周朝的将军,据说还是周天子身边的人。不过因为年代久远,具体是什么官位,就连那个村长也不知道,可是他们世世代代都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倒也不像是空穴来风。”
嬴战手指轻轻的叩打着桌面,示意荆简狄继续讲述。
“只是他们那位祖先时运不济,跟的那位周天子正是亡国之君,所以,都没来得及光耀门楣就灰溜溜的还乡了。村子里的人不知道他的具体职位,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毕竟,这没什么可吹嘘的。”
嬴战抬起手打断荆简狄,问道:“那位将军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战败负伤潜逃回来的,还是?孤身一人,还是携带家眷?”
荆简狄讶异的看了一眼嬴战,毕竟常人听到这种消息,顶多只是嘲讽两句那位将军的霉运,只有嗅觉异常灵敏的人才会问起这位将军的情况。
如果这位将军是负伤潜逃回来的,只能说他贪生怕死,没有为大周尽忠。当然,也不排除他见到势不可违,没了斗争的决心和意志。
如果他是携带家眷而回,说明在大周亡国之前,他是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而且有了充分的准备,所以才能带着家眷细软回到老家。
无论哪一种,都能推断出更多的消息,抽丝剥茧般还原出千年前的旧事。
“他是负伤而归,不过他身上的伤处处致命,显然经历了许多恶战,而且,回到那个村子不久就伤势发作死了,所以他的族人都将他当做英雄,否则,他的事迹也不可能流传到现在。”
嬴战点了点头。的确,如果是一个懦夫,族人们必然会不齿其为人,也绝不会向后人提起这种耻辱,不出三代,就不会再有人记得这个将军。
“不过,那个将军回来时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据说是那位将军唯一的骨血,他恳请村里的长辈将其抚养长大。”
嬴战眉头轻轻地蹙了蹙。
这位将军拖着一身重伤,从大周朝王都跑到老家,就只为将孩子托付给族老,这件事情处处透露着怪异。
这么长的时间里,他完全能找一个地方静静养伤,只有他自身康复,才能更好的照顾孩子。而且,能够做到将军,尤其是周天子身边的将军,不可能没有故交下属,随便找一个人托付一段时间,等伤好之后再来接回孩子也是一样,为什么舍近求远,跑回老家,白白丢掉性命?
隐约的,嬴战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于是问道:“这个孩子是男是女?”
荆简狄摇了摇头,“不知道!据说,那个孩子第二天就神秘失踪了,可是隔了一天,村子里又离奇的多了一个弃婴,村民也只以为是老天把那个孩子还了回来,就抚养长大。那是一个女孩,成年后离开了村子,不知所踪。至于这两人是不是同一个人,就没法证实了。”
嬴战点了点头,这么遥远的事情,的确没法证实。不过有一点可以证明,这前后出现的两个孩子是同一个人,但绝对不是那位将军的骨血,唯一的可能就是,周天子将王室的后裔托付给了他的亲信,也就是那位将军,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那位将军为什么不顾自己的死活,一定要把孩子送到老家。
只是可惜,他依旧被跟梢了。跟梢的人带走了那个孩子,却不知什么原因又送了回来。也许是觉得一个女婴没有什么威胁,又或者有周天子的人暗中相助,救回了这个公主。
公主??
嬴战狠狠的摇了摇头,自己分明是调查的符离东,怎么牵扯到一个公主身上了?莫非这个符离东是那位大周公主的后人?
想想符离东经常将建国立邦挂在嘴边,张口闭口就是开国功臣,封妻荫子,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而且,当时绝版军团得知千骑是救援他们的,忘情下高呼万岁,符离东也是一副激动异常的模样,却没有表现出惶恐不安,这不是一个普通马匪头子该有的表现。
“最近一二十年间,那个村子进入过,或者走出过什么人没?”
荆简狄听到嬴战的问话,立刻点了点头,“那个村子比较闭塞,很多人都是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所以这方面还是好打听。十年前,那个村子里走失过一个小男孩,他的家就在符离村东头。”
符离·东!
嬴战心中暗道,如果不出所料,这个走失的小男孩就是如今身在酒泉的符离东了。
这一刻,嬴战心中突然有一种痒痒的感觉,他迫切想知道,符离东和那位大周公主的关系,又迫切想知道,大周朝到底遗留下来了什么秘密,符离东又背负着什么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