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特首办的一间会议室,茅庚主持十几个人的会议一般都在这个会议室,今天,这里变成了多功能厅。
昨晚老丘在这间会议室费事儿准备了好半天,没别的,就是写黑板。要讲天,要说给朱熹讲课心理压力还真是够大的,老丘心里,觉得这好像就是一场后世的专题汇报,后世的领导视察,有时候会装模作样地让你放一放精心准备的投影片。老丘唯恐现场板书显得不够恭敬,所以先天晚上就来到了会议室,在谭望娣的帮助下,老丘很是勤奋了一回,在黑板上又画又写的,忙乎了好半天,然后跑到后面端详了一会,回头又修改了几处,这才点点头。
谭望娣也觉得这位“海归”丘先生的粉笔字龙飞凤舞的,比起自己师傅茅庚来,风格大是不同,茅先生的粉笔字规规矩矩,约莫都是差不多的大小,丘先生的粉笔字却透着强烈的书法味儿。跟丘先生的板书比起来,茅先生的粉笔字略显死板了些。
不能不说,老丘绘画和书法的功底还凑合,老丘心道,也不知道朱熹老夫这会儿练粉笔字练得怎么样了,估计朱教学也用上了刚刚风靡起来的黑板,但料来朱熹的粉笔字必定不如毛笔字,粉笔和毛笔毕竟差了许多。这年月没有人专攻粉笔字,老丘不认为自己的一笔粉笔字会给穿越界丢脸。
今天是十五日,是特区的休沐日,不便安排朱熹一行四处参观,故而安排了这场讲课。
此刻的会议室,除了老丘朱熹一行,还有陆渊也在座。谭望娣很麻利地一一上茶,学生们对此置若罔闻,一个个全都只盯着黑板上的内容。
老丘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由自己在这个时代揭开宇宙的秘密,很有成就感的样。忐忑的是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开玩笑!台下坐的是影响力非凡的大人物,是掌握着舆论权的当代大师,你大言不惭地发布颠覆性的天学理论,偏偏这理论又难以证实。谁知道会不会被视为妖孽!所以,不可能不紧张。
其实陆渊是接触了一些后世的天理论的,但是很不系统,茅庚此前也不知道担心些什么,反正只是跟陆渊露了一鳞半爪,据茅庚自己说,要讲天学就要讲万有引力,就怕万有引力讲了也讲不明白。
朱熹这年月一直在研究天学,所以老丘觉得应该给老先生科普一下,省得他走N多弯路。
老丘装着气定神闲地走向前台,一颗心却怦怦直跳。按说大宋比较开放,一定不会像世纪的欧洲教会那样,想一想布鲁诺那孩真够倒霉的,就因为宣传日心说,被教会火刑烧死了,真是够悲催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咱想这个不吉利的事儿干吗!
老丘清了一下嗓,开始开讲:
“今天,应据先生的要求,我介绍一下哈唐国关于天方面的研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朱先生、陆先生指正!”
一旦开了头,老丘反而不那么紧张了。自己要讲的也就是后世的基本常识,小学生都知道,咱今天给大宋的精英们科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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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丘在那边会议室开课,茅庚却在这边办公室百无聊赖,于是拿起一张草图,开始在上面修改,心思这才静了下来。
正画呢,这时谭望娣敲门进来了,茅庚忙问:
“如何?丘先生讲课的效果如何?”
“都在安静地听讲呢,丘先生讲得好,月亮绕着地球转,地球绕着太阳转,---,我看朱大人听得可认真了,生怕漏了什么似的。”谭望娣途出来报告授课反应,这是茅庚事先就交代好了的。
“哦,这样啊。”
这样就好,看起来不愧是高智商的一群人,接受新事物还是挺快的。
据说朱熹还推理出月亮的光亮是来自太阳,月亮本身并不发光,还推测有些星星也和月亮一样,光芒来自太阳,还推测有些星星本身就能发光,真是难能可贵。
茅庚一看形势大好,便不由自主地走到会议室门外,心犹豫,要不要这会儿半途走进课堂。
正犹豫呢,里面忽然热闹起来了。
首先质疑的是:
“丘先生为何认定大地是一个球?我们看大地,分明是平的。”
“很简单,因为这个球太大了。要证明我们所在的地球是一个球,只要从东到西一直航行,就能回到出发地点,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老丘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继续道:
“过两天,我请各位看一看地球仪,就知道地球上陆地和海洋是如何分布了。”
茅庚心说老丘你倒好,人家国公赵抦将地球仪当宝贝锁着,你这不是要让国公爷的宝贝贬值吗!不过反正是要公开的,吃一点早一点无所谓。
又一个声音问道:
“据丘先生所言,太阳也好,地球也罢,还有金星,木星,都悬在空,又说甚么万有引力,你绕着我转,我绕着你转,反正全部转得好好的,一个也不会往下掉,说得玄乎其玄,请问丘先生何以得知?何以证明?”
老丘大汗,心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我一个科生,我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丘先生说太阳一直在燃烧,还说能烧亿万年,实在是匪夷所思,哪有能烧那么久的!太阳要是烧完了,那岂不是没有光了!世界上会一片漆黑!”
茅庚心道,岂止漆黑,地球生命也会随之毁灭。
想想还真不能随便讲天,讲到这个还得讲核聚变,话说核聚变这玩意,又哪里是一时半时能讲得清楚的。
“丘先生说万有引力,难道两粒尘埃之间也有引力存在,丘先生何以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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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老丘被问得头大了一圈。我一个学科的,本身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那种,能讲出眼前这些道道就不错了。
本来老丘忽的才能不错,但这是科学,老丘面对的都是这年代的大学问家,老丘可不敢胡乱发挥。
此时陆渊出面解围:
“茅特首曾经与我说及天地理,虽只是只言片语,但地球是一个圆球应该是错不了的,茅特首但言,在海面上隔远了就看不到另一艘船的桅杆,近了方能看到,这便证明连海面也是有曲率的,嗯,是个球状。我问过许多船员,都有这样的经验,至于其他,有好多也是今日才第一次听说,我也有些疑问,但我觉得其自有道理。元晦兄以为如何?”
朱熹一直没有发言,也没有提问,一直在思考,此时才道:
“丘先生适才所讲,其大有奥妙,只是太过高深,老夫一时难以理解,尤其是万有引力一说。当然世界奇妙之处多多,上天造物神奇,其存有至理,老夫不敢轻信,但丘先生之论貌似可以自圆其说,或许真的如此,且待证明。”
老丘心道,这帮搞学问的毕竟不是后世的小学生,你说什么是什么,对于一张白纸一样的孩童,老师只管照本宣科,学生一概深信不疑。自己打了哈唐国的牌,无奈哈唐国这牌时灵时不灵,还是缺少权威啊。
下午老彭去朱熹住处为老先生针灸,自然又扯到天地理。
老彭学的是工科,懂得的为什么比老丘多,但口才却没有老丘好,说了半天,朱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
老彭心道,没想到朱熹这老夫还有相当的实证精神啊,都说朱熹是唯心主义,不料在科学方面看起来显得颇有唯物主义精神。
“格物致知”,看来朱熹的格物态度,堪称严谨。
晚上,在黄干的陪同下,朱熹去找陆渊,共同观测苍茫的天穹,想验证一个究竟,只是晚上的天气一点也不配合,估计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再说一个晚上也不可能有什么突破。
同一时间,茅庚和老丘、老彭在办公室聊着天。
“老丘啊,欲速则不达,我们还没有建立绝对的权威,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不强制这个时代的人接受你和你的理论,还是以引导为主。就像钓鱼一样,我上辈喜欢钓鱼,只要备好香饵,鱼总会上钓的,一定要有耐心,我有时候坐大半天还钓不了一条鱼,没准下一刻就能钓上一条大的。呵呵,这是我的一点体会。”
老彭点点头,赞同地说道:
“茅特首说得对,我赞成,不能急,恐怕不能指望一夜之间就将我们所掌握的的的理论灌输给这时代的人,我们先要激发他们的兴趣,先不必跟他们谈什么理论,他们本身就有学问,拿后世的话来说,也就是世界观已经形成,我们不求他们快速换脑,还是以事实说话为好。”
老丘是极其聪明之人,当下便道:
“还是茅特首考虑得周全,你看,我差点犯了冒进的错误。”
老丘顺手就送上一个马屁,茅庚只是笑笑。
老彭道:
“下午聊的时候,朱熹对红薯很感兴趣,好像红薯正在收吧,不如让他也实地去看看收红薯。”
老丘笑道:
“老彭的提议不错,让朱熹他们去看红薯收割也好,据说朱熹做官的时候,就很是注重农业科技的推广,算是本时代提倡科学种田的代表人物。不过最大的香饵,不是红薯,应该是茅特首整出来的火炮火枪,茅特首出了面,已经和国公和陆先生商量好了,让朱熹看看这些火器的威力,估计就能为我们说话了。”
茅庚点点头,笑道:
“朱熹老先生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一副愤青心态,比如上书迁都南京,听起来有点离谱,但朱老先生就真是这么上书的,谁都想不到朱熹激进到了如此程度,要不是话出自陆先生之口,我还真不敢相信呢!”
“有血性!,这样的性情,我佩服!反过来,只要利于北伐,朱熹必定是支持的,朱熹和我们的合作,看来不会受今天讲课的影响。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