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破天机 第3章 兄弟阋于墙

作者 : 十斗八车

南垄城,一个人口不过三万的城镇,但却是方圆百里最繁华之地。“昔日故都失锦绣,今朝南垄惹峥嵘。”在前朝故都逐渐远去的背影中,南垄城凭借着优越的地理环境和丰富的物产资源,很快又成为了一座易商易贾的富庶之城。

当朝阳金辉一览无余的铺洒在城中街巷时,已经迎来了一日的忙碌。而在城北的一座小院的房间里,四个人正呼呼大睡,这四人正是昨夜掘了一整晚坟墓的绝户爷师徒四人。四人这一睡就是大半个上午,醒来之后,墙头草被派出去买巴豆,龙八哥和三寸丁则生火煮饭。

半个时辰后,绝户爷家的厨房里。

“八哥,那碗巴豆师父吃了没有啊?”墙头草焦急的问道。

“吃了,我亲眼看见他吃的。”龙八哥肯定的说。

“那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啊?”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吃过。你要是感兴趣,我给你也煮一碗试试?”龙八哥没好气的说。

“你们三个兔崽子给我进来。”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

龙八哥三人互视了一眼,诧异的走进房间里去,还没进入到房子里面,就问道一股臭味,只见绝户爷坐在床上,半抬了起来,一动也不敢动,越是靠近他身边,那臭味越是强烈。三个人忍不住心中都生出了一个念头:“糟了,师父一定是憋不住,把屎拉在了被子上了。”

“你们三个小兔崽子到底给我吃了多少巴豆?”绝户爷怒气冲冲的问道,但身体却根本动也不动,生怕一个保持不住平衡,上身栽在下散开的稀屎之上。

龙八哥忍不住只想犯呕,口里答道:“也没有多少?就是墙头草买的那些都煮给你吃了。”

“你女乃女乃的,我不是说只要一半就好了,全给我吃了?你想要我的命啊?”绝户爷气不打一处来的嚷道:“还傻站着干什么?快点把老子抬出去,还有这些被子也都拿出去,不过要小心了,看看那个玉晗有没有在上面。”

没过多久,小小的院子内,已经是臭气熏天,龙八哥和三寸丁两人双手抱住绝户爷的上身,臭味直不住的从下方飘上来,若不是拼命咬住牙关,早就忍不住呕吐起来。而院子里东一堆,西一堆,洒落了七八堆又黑又粘的稀屎。墙头草则蹲在屎堆前,一手掩住鼻子,一手拿着一个小木棍扒拉着。

“找到了没有?”绝户爷有气无力的问道,他已经拉得浑身虚月兑,半蹲的双腿止不住的打着哆嗦,要不是被两个徒弟用力的托着他,早就瘫在地上了。

“找到了,找到了。”墙头草突然感觉木棍似乎碰到了一个较硬的物体,扒拉了两下,一个裹满了屎桨的东西翻到了屎堆上面。当下也不等绝户爷吩咐,急匆匆的跑进厨房里,舀了一瓢水,泼在屎堆上。

清水冲刷下,那东西露出了本来面目,仔细看去,竟然是一个雕成蝉状的玉器。墙头草又舀了几瓢水,将玉晗洗净后,拿到绝户爷跟前。

绝户爷虽然只是盗墓的土夫子,不如真正懂得鉴宝的行家一般,但多年的盗墓生涯,宝物的好坏还是一眼之下就能够轻易地判断出来的,且不论手中玉晗的手工如何精美,单从玉质的成色,就知道绝对是件价值不菲的宝物,虽然拉了一天,但此刻却不禁得到几分安慰的笑了一笑。

那绝户爷这时候已经拉得过了劲,靠着墙角坐直了身子,左手颤巍巍的将玉晗塞进了怀里,右手则顺手抄起了墙角的一根烧火木棍。

“刚才是谁煮的巴豆,是谁把巴豆都放进去的?”绝户爷一脸不坏好意的瞄着龙八哥等人,阴阳怪气的问道。

“不是我!”龙八哥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不是你们会是谁?好吧!事情都已经到这份上,我也懒得和你们计较,你们扶我回屋吧!”绝户爷无力的摇了摇头,一手拄着木棍,一手伸出手去,等他们过来搀扶。

“啊,那个,师父,我看你拉的这么厉害,你一定是饿了!我去给你买吃的!”龙八哥知道绝户爷叫自己过去搀扶,一定是要趁机打自己一顿,当下找了个理由,撒腿就跑出了大门。

“对啊!八哥一个人买吃的怕拿不过来,我去帮帮他!”墙头草也见机不妙,还不等绝户爷制止,也找了个理由,转身就跑了出去。他二人前脚刚一出门,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连串的惨叫声,估计是那三寸丁脑袋转的太慢,好心过去搀扶绝户爷,反而被他趁机抓住,转眼间已经被暴打了一顿。

墙头草直追到街角,才追上了龙八哥,两人听到后面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都是暗呼庆幸。

“八哥,这时候还早,有什么地方耍没有?”墙头草跟着龙八哥一连穿过几条街巷,满脸期待的问道。

“去那里,你敢吗?”龙八哥放慢了脚步,一直前面不远处的一栋红楼,笑嘻嘻的问道。

“彩凤阁?不敢,要是被我爹看到了,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墙头草脑袋摇得和鼓似地,连声大呼不敢。

“就知道你小子没胆!”龙八哥抬起腿在他上轻轻踢了一脚。然后大摇大摆的向彩凤阁走去。

这时候已是日暮时分,有“南垄第一青楼”之称的彩凤楼虽然还没有迎来高朋满座,但那些上了年岁,生意难做的妓女都早早的便站在了门口,对来往的行人搔首弄姿,暗送秋波。但凡遇到有几个色迷迷的,便呼啦一下子聚了过来,生拉硬扯的往门里拖去。

“这位姐姐,红烛什么价儿?**又是什么价钱?”龙八哥看没人搭理自己,忍不住径直走到一个尚能看的过眼的妓女面前,在她上模了一把,主动的搭起讪来。

“呦,小弟弟,看不出来。你还知道红烛和**啊?”那名青楼女子格格一笑,手帕挡住模得鲜红的嘴唇,略带几分奇怪的说道。

“你是不是把小爷当成雏儿了?红烛就是不过夜,完事走人,以一盏红烛的时间为准;**当然是一夜春光,直到鸡鸣;如果只是打茶围的话,也就是只找姑娘聊天,什么事情也不做。怎么样?你要是叫小爷爽了,别说红烛,**了,包你个十天半个月也没问题。”龙八哥故意装作一副老客的样子,将平时听别人说的一套行话全都摆了出来。

“呦呦呦,这小弟弟还真的一路门清啊!不过看你这样子,估计毛都没长出来吧,就不怕老娘胃口大,把你一口给吃了?”这时候,一些闲着没事的妓女也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将团扇在龙八哥的脑袋轻轻一点,半带戏谑的讥笑道。“小家伙,你还是等自己的那东西长全了再来吧!”

“就你们这样的,白送给小爷也不要。”龙八哥本来就只是做做样子,想在墙头草面前威风威风,没想到这帮平日里站街乞怜的女子,竟然没一个买他的面子,七嘴八舌的围着他一阵戏弄。无奈之下,只好扔了一句漂亮话,拉着墙头草挤开人群,转身快步离去。

没走上几步远,两人来到一间茶馆面前,龙八哥爷随手掏出几个铜钱,在茶馆门口买了两个烧饼,进了茶馆后找了一个最旮旯的地方,要了一壶最便宜的茶,便一边喝着茶,一边吃起了烧饼。

那茶楼中有人正在说书。讲的这段《天机子仙山得大道》,龙八哥前前后后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回。加上两人坐的位置又比较靠后,周围的环境也过于吵杂,听了一阵之后,两人便全然不去管那说书人讲些什么,自顾自的聊了起来。

“墙头草,你说这天机子这么想做神仙,到底为得是哪门子?”龙八哥一边嚼着烧饼,一边问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长生不老了!”墙头草一本正经的回道。

“可是这天机子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才爬上仙山,最后虽然成了神仙,但身边的人都死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那又有什么意思?”龙八哥略有几分不能理解的感叹了一声。

“这个我就不懂了,不过我想做神仙的好处一定是不小的。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去做神仙?”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转眼夕阳西下,不知不觉已是傍晚时分。当下两人结了茶钱,相互道别,各向各自的住处走去。

说起龙八哥的祖辈,那可是南垄城中赫赫有名的望族。除了经营着数百顷良田之外,名下还有过百间的商铺,涉足绸缎、医药、铁器、米粮、酒馆、茶肆等多行多业,可谓是远近首屈一指的富户。龙八哥的父亲本名龙庞,是龙家正房的长子,可惜的是,幼年时因同偏房庶出的二弟龙袭打架,被一棍子打坏了脑袋,竟然成了一个痴痴呆呆的傻子,所以认识的人,都不以正名相称,而是更喜欢叫他“龙大傻子”。

龙庞的父亲由于操劳过度,六十不到的年纪,就撒手人寰,与世长辞。偌大的家业最后落在了二房龙袭的手上,而作为一个什么也不懂得傻子,龙八哥的父亲自然被轻易地扫地出门,成为一个不被龙家认可的外人。

父亲在世时,在龙家财力的支撑下,龙庞终于是讨上了一门亲事,并留下龙八哥这棵独苗。可龙八哥的母亲无法忍受被赶出家门的屈辱和生活的窘迫,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这对父子,而那一年龙八哥还不到一岁。

龙八哥表面上是龙庞的儿子,而对于了解龙庞的人而言,根本没人会相信这个傻子能尽丈夫之事,所以背地里都认定了八哥绝对不是他龙庞的亲生之子。龙八哥生出来之后,本来没有名字,之所以叫“八哥”,是根据叔伯所有子女一起排的辈分。由于他父亲不懂得为他起名,大家都把他叫做八哥,久而久之,“龙八哥”便成了他的真名。

龙庞虽傻,但对这个儿子却是百般的疼爱。靠着仅有的几亩田地,硬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成人。长大后的龙八哥,除了帮助父亲干点农活之外,偶尔也搞些鸡模狗盗的行径,后来遇到绝户爷,就被带上一起干起了盗墓的勾当,虽说不能大富大贵,却也能够保证温饱两餐。

龙八哥现在住的地方,只是祖宅旁的两件棚屋。此刻回到住处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透过眼前一大片菜地,望向远处龙家大院那高高的白墙,但见白墙内灯火辉煌,隐有欢声笑语随风飘来。龙八哥对这一切早已经漠然,一掀草帘,进到棚屋之中。

“八哥、八哥你回来了?”龙大傻子见到儿子回来,抖动的上身说着。

龙八哥心里清楚,父亲只有见到自己才会笑,才会激动。而每次一激动,就会重复说过的话,并且上身抖动。在别人的眼中,没人瞧得起自己这位痴傻的父亲,但相依为命的八哥,却和父亲有着难以言喻的父子之情。

“八哥、八哥你饿么?”龙大傻子继续抖动着上身,脑袋歪向一边问道。

“我吃过了。爹,你不用管我了。”龙八哥扶着父亲坐下来,细声的回道。

“八哥、八哥。我烤了,烤了你喜欢吃的红薯。”龙大傻子虽然因当年头部受到重击,而变成了傻子,可生活却能自理,尤其是八哥出世以后,竟然便如正常人一般,洗衣煮饭,无微不至的照顾八哥。

“爹煮的红薯,八哥最喜欢吃了。不过我现在要去睡觉了,回头,你可不许偷吃掉我的红薯啊?”虽说他已睡了一个上午,但下午被绝户爷那么一折腾,也实在是够累的,当下走进里屋,倒在床上,忍不住呼呼大睡起来。

如此这般睡了大约半个时辰,忽然之间,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龙八哥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凑到门口一看,只见天色已是向晚时分,一轮明月下,数十个身形矫健的身影,悄无声息的顺着门前菜地间的阡陌急步而行。到了前面白色高墙下,竟然腾空而起,直接飞了过去。

龙八哥心中一动,脚下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到了白墙下的一扇门前,竟然发现门板虚掩,当下毫不犹豫的推门跟了进去。

他虽然也是龙家的后裔,但却从没有机会进入龙家大院半步,只觉得眼前所见既熟悉又模糊,随意的向前走着,猛然间眼前火光冲天而起,跟着惨叫声此起彼伏。他脚下加快,穿过一道月门,那些矫健身影顿时再次浮现眼前,一个个都是紧身黑衣,头套遮面,手中拿着明晃晃的钢刀,手起刀落之下,龙家那些平日一个个令人憎恶的嘴脸顿时倒在血泊之中。

那些蒙面刀客,好像根本没有看见龙八哥似地,转眼间血洗了整个大院。只听其中一个打了一声口哨,其余数十人心照不宣的疾奔而去,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六叔、六婶、四叔、四婶,三叔……”龙八哥一路走过去,这些倒在血泊之人倒也大多都认识。虽然有些都是他的至亲之人,但眼看他们横尸血河,心中却没有半点怜惜,更多的则是说不出来的欢喜。

“救救我……救救我……”

突然,死人堆里一人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喊着救命。龙八哥走到那人身前,借着月光看去。只见地上之人四十多岁年纪,白白胖胖,八字眉下一对小眼,原先印象当中的狡诈如今早已当然无存,剩下的只是令人厌烦的乞怜之色。这人叫做龙袭,是龙八哥的二叔,据说当年就是他提议把父亲赶出家门的,而当年把父亲打成痴呆的,也正是这个二叔。龙八哥自幼父傻母弃,受尽白眼欺凌,自然将这一切都归罪给这位二叔身上。此时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眼前,看着对方的摇尾乞怜,不但没有半分同情之心,反而是幸灾乐祸,异常开心。

“二叔,你知道什么是报应么?这就是报应。”龙八哥说话之间,瞥见脚下一把长剑,当下脚尖一挑,那把长剑凌空飞起,一下被他抓在手上。

“我错了,看在我们叔侄一场的份儿上,八哥,你就救救二叔吧!”龙袭低声的恳求道。

“叔侄?你心中还真有这个我这个侄子么?你要是真讲亲情,就不会把自己的哥哥变成傻子,赶出家门,也不会让我们这么多年吃苦挨饿,受尽苦难?今天就是你的祭日,老东西,去死吧!”说完,眼中闪出一丝邪光,猛的举起手中长剑,用力的挥了下去。

一团鲜血铺面而来,龙八哥只觉脸上一热,鲜血滑过上额,滴过眼帘,眼球也顿时被鲜红的血色给掩盖住了。复仇的快感一下子涌向心头,多年的压抑顿时化为一声声的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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