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爬到岸上,听到河道中“哗哗”的水花翻滚声,即使看不见什么,也能想象到其中的惨状。那些怪鱼自然是冲不到岸上来,不过众人仍是心有余悸,下意识当中又向后退了几步,才一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呼吸。
龙寻小腿肚上被咬了一整块肉下去,伤口处血肉模糊,鲜血直流,他咬着牙撕下了一条裤脚,紧紧的绑在伤口上。好在那伤口没有伤及骨头,行动稍有不便,但也算是并无大碍。
“老先生,你老人家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是什么鱼么?”龙寻想起刚才的情形,不觉有些后怕,皱着眉头,向半命老人请教道。
“我曾听说古时有种鱼叫做‘食人鱼’,不过是不是这种怪鱼,那就不得而知了。我们由土门而出,入金门,按道理来讲,符合五行中的土生金之卦象,没想到还是落入了这地宫建造者的算计中。金生水,此关有水不足为奇,但水中暗藏磁石,再加上这种食人怪鱼,如不是我们逃的快,怕是都要死在这些怪鱼之口。就不知道,蒋二爷和豹三爷他们那里会遇到什么情况。”半命老人说话之中,眼睛投向了黑处,暗暗的为其余几路人马担上了两分心。
众人这时候既丢了火把,又没了武器,浑身都是湿漉漉的,身上的火折、火石也都没了用处。稍作休息后,模着黑向前继续前行,路上稍微清点了一下人数,原来的一百多号人,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绝大多数人都葬身在地下河中。剩下的人既有几分悲痛,又有几分莫名的伤感,路上都是静静的行走,除了脚步声外,再无任何言语。
那光头大汉依然走在路的前方,原来向下的地势终于变为平缓,不一会儿又折而向上,估计半个时辰后,除了天然的溶洞,进入了一处人工开凿的甬道。
众人在黑暗里走的时间过久,已经逐渐适应,即便是没有任何光源,也能依稀辨别出眼前的景物。那甬道笔直向上,脚下为一级级的石阶,数百级石阶之后,进入一处较小的石室。
众人在上到一半阶梯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头顶上隐约有火光映来,进入石室之后,却发现那座石室之中,放着四个巨大的青铜火盆。那青铜火盆形如十六瓣莲花宝座,座下是一头说不出名字的怪兽铜像。那怪兽有三分似人,七分似猿,长着四个手臂,向着四个方位张开,眼睛大如铜铃,嘴巴大张,露出一口森森獠牙。全身直立,莲花宝座被它顶在头顶,宝座上发着青蓝色的火焰,不断的在烈烈燃烧。
四个火盆分别位于石室的四个角落,在石室的正中位置,则立着一个好像是机关的装置。一根雕刻着花纹的石柱,石柱上方则套着十字铁架,在正对着众人的墙壁上,是一道暗门,暗门为整块巨形石板,有人上去推了两下,纹丝不动,而模了模十字铁架,则有松动的痕迹。
在经过半命老人的同意下,四个大汉各抓住十字铁架的一头,由左向右用力推动,眼前的暗门竟然随着十字铁架的旋转,也开始了转动。石门像是由一根竖轴固定了上下两点,这个竖轴位于石门正中,使得石门可以左右旋转,最后形成两个入口。
所有人在石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都欢声雀跃,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还有多远,多么危险,但每走一步,都是一份慰藉,都是一种鼓舞。而无形之中,心中都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只要能够到达陵寝,所有的机关都将会消失,那么不但是会获得大量的金银财宝,同时也是自己这段噩梦的终结。
当众人正要涌入暗门之时,半命老人忽然想到了一事,连忙叫住了众人。他双眼盯住四座火盆,一丝猜疑袭上了心头。
这石室中的四座火盆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实际上却是透露着古怪。
古人以鲸鱼油为燃料,制作的长明灯,可于墓室中燃烧万年而不熄,这种说法倒也是听说过的。四座火盆中的火焰,估计就是使用的这种材料。或许一直便在燃烧,或许是当众人在进入第六层,点燃第六层的火线之时,由一个特殊装置引燃到了这里,但这些并不是值得奇怪之处。奇怪的是,此处为五行中的金门所在,而由金生水,一路上所遇到的,则是对应了水门的机关,可当要出去的时候,则遇到四盆古火,这就正应了水克火的卦辞。半命老人仔细想了一会儿,决定不管这四盆火焰有没有古怪,都要顺着五行卦象而行,于是将心一横,叫人取水灭火。
众人身上的水袋还在,不过在第二层上为了破解**,都用掉了大半,其后的路上饮用,也没剩下了多少,所以只能转回地下河道取水。数十人结伴回到地下河边,那些食人怪鱼似乎已经消失了踪影,所有人都飞快的将水袋装满,然后回到了石室。
由于盆中的火焰极为猛烈,且火团很大,众人怕分开浇水无法使之熄灭,所以将所有水袋集中一起淋了下去,龙寻叫人月兑下了一件外套,在水袋淋下去的一刹那,湿漉漉的外套被整个盖了下去,火焰顿时冒出了一股白烟,完全熄灭了下来。
如此又取了三次水,四个火盆都相继熄灭了火焰,众人这才进入了暗门,离开石室。
半命老人果然没有猜错,这整个第五层的机关装置,正如他所料,使用的是五行相生相克之理而进行的一系列连环布置。他虽然不知道灭掉火焰,会有什么结果,但却不知道,如果这四盆火焰继续燃烧,江麻子等人恐怕就要永远留在这里,再没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了。
当半命老人进入金门之后,江麻子领着人进了火门。五行之中火生土,没走上多远,一行人便进入了另一处天然溶洞,跟着就遭遇到了流沙陷阱。这次的流沙陷阱不同于墓道外的流沙积石,不是从上而下的淋下来,而是在众人的行进地面不断的崩塌下陷,使得众人陷入流沙之中,慢慢的被流沙吞噬。
江麻子帅着众人正在前行,地面上的崩塌突如其来,使得他们拼命的狂奔,但他们跑的越快,地面崩塌的速度也就越猛,碎开的地表就像是一连串倒下的骨牌,追着他们,在他们脚下不断的下沉。
江麻子眼看着就要被流沙追上,突然间一块突出的石头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几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一窜,抱住了那快凸石,紧接着下方大片地表塌陷,随着流沙慢慢下滑,而他的身体便只有悬挂在半空之中了。
像他一样大难不死的还有很多,有的抱住了石壁,有的人则意外找到了石壁上暂时可以容身的窟窿,当他们低头望去的时候,那些被流沙慢慢吞噬的兄弟投来了无助的眼神。相对于地表崩裂的速度而言,流沙的下滑速度并不是太快,但那些人身在流沙之中却不敢移动,因为动作越大,他们就会陷的越快。
这无疑是一种摧残,使人逐渐品味死亡的味道。有几人落脚之处稍微宽裕,想要救援被流沙困住的同伴,他们结下腰带,月兑下了衣服,系在一起,然后扔向了较近的山贼。这番举动,果然有效,有几人便是这样被救了上来,但更多的则是因为距离遥远,而无奈的等待着死亡。
随着这种死亡越来越接近,有的人慢慢的绝望,有的人则要拼命的挣月兑。可是当他们疯狂的喊叫,想着迈动双腿,离开流沙的时候,更快的陷落使他们终于完全被流沙给掩埋了。
江麻子双手抱住岩石,心中有些凄凉和悲哀,这些死去的兄弟当中,绝大多数都跟随他多年,有着不一般的感情,但这个时候,不要说去救人,就算是自保,也是困难重重。他双手感觉到越来越为酸麻,估计再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为之力竭,到时候必将也会落到流沙之中,成为下一个死者。
即使那些落脚点比较好的山贼也很清楚,这里是一处绝地,如果没有人来救援,他们根本无法离开,他们所幸运的不过是比别人多活几天,当然,对于死亡的感受和折磨,也会较其他人更为漫长。最终,他们会因为饿死,而同样的难逃悲惨的宿命。
当流沙中一个个熟悉的身影逐渐消失,当众人的绝望情绪更加强烈,江麻子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双手慢慢的月兑离凸出的石头,最后噗通一声,掉在了下方的沙石当中。在重重的下落之势下,他身体迅速下沉,流沙漫过了胸口,脖颈,漫过了双唇,马上就要封住了他的鼻孔。
“大哥,兄弟先走一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萦绕在江麻子的胸口,他曾想过死,想过很多种走到人生终点的方式,但眼前这种方式,却是他从未想到过的。痛苦的他,更希望自己是战死在沙场上,虽然他跟随着龙寻离开了行伍,成了占山为王的草寇,原来的战场已经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