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院乃是万国之中,首屈一指的炼丹宗门,丹药便是他们修行的捷径,而丹炉则是他们的法宝神器。一尊尊仙鼎丹炉,不但能够炼制丹药,同时也被他们祭炼成了自己的洞府。所以整个白露院方圆百里,没有一栋房屋瓦舍,有的只是一个个悬挂在半空的丹炉巨鼎。这些丹炉巨鼎经过无数次的炼制,体积硕大,用来作为洞府修行,少则能够承载千人,多的即使容纳百万之众也不嫌拥挤。据说这些丹炉除了能够吸收日月精华,炼为天地灵气,使鼎中修炼者修行加速之外,还能够千鼎汇聚,组成无敌大阵,防御外患,阻挡一切侵犯。
那举行大典的九天宝鼎,就是白露院的镇院之宝,也是历代掌门传承的丹炉神器。而石楚山所使用的豹首方尊,相比之下,不但小上很多,形制上也显得有些简单。
一行人飞到方尊之上,往下俯瞰,一个如同水桶一般的巨大深渊,被群山包裹在其中。随着巨猿向下降落,深渊底部的重重迷雾渐渐消散,一座幽静的山谷如画卷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深渊连同四面群山嵌在巨大的方尊之中,在方尊的顶部,四个角落上各雕塑着一尊青铜豹首,那豹首双目圆睁,如同旭日,巨大的口中不住喷射出漫天云雾,使得一座深谷陷入重重雾锁之中,树木花草几乎皆掩映在氤氲里面。
猿形天宠穿过云雾,降在山谷中一块空地之上,石楚山不等众人落稳,猛地一脚踹了出去,只见龙八哥身体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弧形,跟着“噗通”一声,被踢进了山谷中的一个水潭之中。他身体不能动弹,这一下大头朝下的栽了进去,顿时脑袋插进了水里,半个后背则露在外面。
“将你们的天宠留在外面,其他人都跟我进来”石楚山也不管龙八哥死活,对着众人招呼了一声,转身朝身后的山洞走去。
牛皮糖刚想过去将龙八哥从水里面拉出来,却听石楚山喝道:“放心吧,死不了。”而这时候几个相熟的弟子,对着牛皮糖连忙摇了摇手,拽着他随着众人的脚步,快速的进了山洞。
龙八哥只觉得冰冷的潭水盖过了口鼻,根本无法呼吸,心脏被憋得越跳越快。眼看着再没有人把自己拉起来,非得被活活憋死不可。苦于自己半点也动弹不得,就算是想要张开嘴,灌几口水也都不成。他小的时候,练过水性,一个猛子扎下去,半天不喘气都行,这时候仗着这点本事,苦苦支撑着,只盼着有人能够来救自己。那石楚山想要算计自己,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说什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做的如此决绝,这哪里是什么算计?这分明就是想要制自己于死地。早知道这样,龙八哥说什么也就不会来了。
正当他绝望无助之时,忽然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咬住了自己腿上的裤子,跟着一股力量渐渐由小变大,慢慢的将自己朝岸边拉去。龙八哥身体已经被憋得快要炸了开来,那股被憋住的气息在身体中横冲直撞,突然间冲到了嘴巴,一下子顶开了上下牙关。潭水顺着他张开的嘴巴,直灌了进来,呛得他连声咳嗽,可是身体其他地方却依旧无法动弹分毫。
这潭水不住的灌进来,若是还不能被尽快的拉出深潭,这般灌法,迟早要涨破肚子,被活活呛死。就在这时,那股力道猛地一下子加到极限,跟着龙八哥向上被拖了一大步,整个身体终于完全出了水面。
他身体不能转动,但眼珠子却转动之间,从水面倒影之中瞄到了身后的景象。只见那只报晓鸡正站在自己身后,一会儿扬起脖子,一会儿啄啄自己的羽毛,看来自己这条命竟然是它救回来的。自己原来还正准备打算把这只公鸡给炖了,没想到这只公鸡反而救了自己一条性命。顿时之间,心头涌上一股歉疚之意:“大公鸡啊,大公鸡!兄弟真是对不起了!就冲着你今天救了我一命,以后只要有我八哥在,决不再让人欺负你。”
那报晓鸡不知道是否天生就通灵性,还是听懂了龙八哥的话语,得意的挺起胸脯,呼扇了两下翅膀。这一人一鸡便这般,静静的呆在深潭岸边,转眼日落月升,已到了晚上。那石楚山进入的洞门好像是被封闭了一样,再也没见有人出来。
龙八哥除了可以张开嘴巴说话之外,身体的其他地方还是被封印住而无法动弹,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沉,肚子忍不住咕咕乱叫起来。见那只报晓鸡就这般守在自己的身旁,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公鸡兄弟。可惜你道行还不够深,不能够使用神通,解了我身体的封印。就算是没有道行,能够懂得生火做饭,那也好啊!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忍受饥饿。”
那只报晓鸡似乎真的听懂了龙八哥的话语,拉长了脖子,朝四周看了一看,然后就晃晃悠悠的跑了出去。
“糟糕,我这么一说,它肚子也饿了,肯定是自己找吃的去了。”龙八哥正在胡思乱想,却见那只公鸡忽然间去而复返,跑到龙八哥的面前,从嘴里面吐出了几条长长的虫子来。那几条虫子身上滑腻腻的,卷曲着滚在了一起,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种类型,但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十分反胃。龙八哥本来还没猜到那报晓鸡的用意,却见它用嘴将虫子一个个分开,并一拱一拱的,将一条最大最长的拱到了龙八哥的嘴角前。
龙八哥被拖出水面后,身体依然是脸朝下趴在地面上,眼看这只虫子就要被拱进嘴里,直恶心得他险些就吐了出来,连忙喊道:“慢点慢点。”那报晓鸡茫然的停了下来,却见龙八哥长舒了一口气,道:“公鸡兄弟,我知道是你一番好意,这东西对你来说是绝世美味,可对我来讲,可就实在是难以下咽了。”
那报销鸡好像明白的点了下头,然后毫不客气的将地上的虫子,全部叨起,吞到了嘴里。龙八哥这时候已经完全可以确认,这只公鸡既听得懂说话,也极通人性,但鉴于人畜之间的差异,要给自己猎食煮饭,估计还是无从下手,想到这里,忍不住唉声叹气道:“公鸡兄弟,我知道你怕我饿着,才辛苦找来吃的喂我。可惜这些东西我都无福享受。如果你是一只母鸡就好了,最不济也能自己下蛋,这回工夫蹲那里随便下上几个,也能让我填个半饱啊!”
那只公鸡没想到龙八哥突然间说出这种话来,他不知道这只是龙八哥的一句戏言,一时间愣在了那里,竟露出了犯难的神情来。龙八哥猛地心中一动,对着那只报晓鸡低声劝道:“母鸡下蛋,女人生娃。这可都是寻常人,寻常鸡才干的事。可咱是啥?咱是天宠,是神兽,是不寻常的鸡啊!公鸡兄弟,要不咱试试?说不定你这一撅,也能下出蛋来。当然,就算下不出来,兄弟也不会说你什么。”
那只公鸡好像是十分为难的样子,两只脚来回踱着,脑袋不停的甩动,头顶上的鸡冠也不时的两边摇晃。龙八哥感觉有点眉目,更加来劲的劝说:“公鸡兄弟,看你这样子是不是还有点顾虑?怕痛?别怕!老实告诉你,我看过女人生娃,别瞅她们喊的欢,实际上一点也不痛,最多就像屎胀,屙出去就好了。怕被人笑话?也没关系!你想,你又不认识几个同伴,哪有其他的鸡会说你?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就试着下几个蛋,救救兄弟我吧!”
那只报晓鸡经他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没想到还真的就鼓足了勇气,用两个爪子在地面使劲的刨出一个坑来,然后像模像样的蹲了进去。龙八哥暗喊了一声:“有门。这只鸡就算是没下过蛋,最少也看过别的母鸡下蛋,单看这一蹲的样子,就地道的不得了。”
却见那只报晓鸡的表情越来越为凝重,眉毛也像是皱了起来。龙八哥见状,沉声鼓励道:“兄弟,加把劲。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古今以来,第一个会下蛋的公鸡。将来等我龙八哥升官发财的一天,一定为你著书立传。”他嘴上不停的打气,而那报晓鸡根本就没有听他在说些什么,几乎使出全身力气,视乎如此这样,当真就能生出蛋来似地。
“对了,我看到鸡下蛋,一般都要叫的,你这么样不行,需要叫出来才能把蛋生下来。”龙八哥脑筋一转,又想出了一条主意。
那只公鸡想了想,点点头,似乎对龙八哥的建议颇为赞同,于是将脑袋一挺,猛地打起鸣来。
“错了,错了。公鸡打鸣是叫人起床,母鸡下蛋应该是‘咯咯哒,咯咯哒’才对。”龙八哥一味的逼着这只公鸡下蛋,全然不管那只公鸡心里的感受。而那只公鸡这时候已然有些委屈起来,叫它下蛋已是如此为难,更何况还要模仿母鸡抱窝时发出的声音。可看着龙八哥一脸认真的样子,那只公鸡也忍不住豁出去了,先是小声试了几下,感觉母鸡的声音也不如何难学,最终还真的“咯咯哒、咯咯哒”的叫了起来。
龙八哥这时候已经不再是饥肠辘辘的感觉,在他看来,能够有幸目睹公鸡下蛋,这种怪事所能带来的兴趣,已远远超过了饥饿的成分。不过怎么来看,这只公鸡此刻的表情,都不像是一只母鸡在下蛋,更多的则像是女人在生娃。
便在这时,那只报晓鸡面上痛苦的表情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跟着它眉毛展开,露出了喜悦的神情。龙八哥惊讶的问道:“难道真的成了?”却见那报晓鸡一下子蹦出了土坑,夜色下,那坑里面几个白皮鸡蛋呈现在了龙八哥的眼前。
龙八哥欢呼了一声,要不是身体被封印无法动弹,忍不住就要跳起来,搂住那大公鸡狠狠地亲上几口。
那报晓鸡看上去也是极为兴奋,它用爪子将鸡蛋滚到龙八哥的嘴角前,然后俯去,将钢钩一般的铁喙在蛋壳上轻轻一叨,顿时蛋清蛋黄顺着破损处流进了龙八哥的嘴里。龙八哥从小偷鸡模狗,不知道偷吃了多少人家的生鸡蛋。虽然生鸡蛋有些腥味,但对于他来说却是毫不忌讳。那报晓鸡将自己下的几个蛋都喂给了龙八哥,看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竟也代他高兴的扇起了翅膀。
随着夜色越来越沉,龙八哥终于忍不住困意袭来,就这样趴在在潭边的草地上,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体的封印依然没有解开,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那只大公鸡趴在一旁守候。
其实,太阳已然升起,但大半的光线被高高的鼎檐所遮掩,所以在龙八哥的身前,形成了一条奇怪的分界线,一边是被黑色笼罩,一边却是阳光明媚。那只公鸡懒洋洋的趴在阳光下,看上去极为享受的样子。龙八哥借着光线,将那只公鸡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阵,心道:“白露院的天宠到底是些什么?从表面来看,这些鸡啊鹿啊,和真正的牲畜野兽区别不大,可那死畜生等修士养大的那些,却显然神气十足,非同一般。就不知道我这只鸡大哥将来能不能也像他们那样,飞天入地,有一身的神通。”
他心里这么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神中流露出了什么,却见那报晓鸡一副鄙夷的样子,猛地把头一扭,显得极为的不服气。龙八哥心中一凛,忍不住问道:“公鸡兄弟,莫非你知道我在想什么?照这么说,你也有很强的本事?快给兄弟看看,你都有哪些神通。”
便在这时,天空中一道霞光闪现,一只如同凤凰一般的飞禽带着劈面劲风,掠过龙八哥的头顶,在他身后的洞口降落下来。随着那骑乘者莲步轻易,落在地面,而那彩凤一眨眼的功夫,如同一缕青烟一般被她吸进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