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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
景寒一路无语。父亲紧握着她的手,在晨光微曦时终于有了热气,景寒从小就觉得父亲的手很冷,可是今天,他却给了她最需要的温度,她感觉掌心的伤口已经不再那么疼了,就连体内的血液也因此而再度汩汩奔涌了起来。
父女俩在清晨到来之前,回到了位于市中心地段顶层的小公寓里。
父亲一言不发地热着汤,从卧室里也能闻到羊角面包和火腿肠的香味,景寒乖乖地躺在床上,等着他把早餐端过来,女乃女乃说,当年母亲生病的时候,他也是这么伺候她的,所以,如果她病了,父亲一定也会这么做。
“这碗汤,也被你放了药念了咒么?”
她头也不抬地问他。
“这里面除了牛肉和蔬菜,什么都没有。”
他冷淡地回答。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个巫医?”
“先把东西吃了。”
“你不说,我就不吃。”
他无言以对,脸上堆满了对她没辙的懊恼。
“你怎么知道我在奇莲?”
“你一个晚上都没回家,我就不会担心么?”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明知道这世界上有个奇莲神秘学院,还硬是要送我到明致去念书?”
他愁眉深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早就不在那里了,所以,我也不希望我的女儿到那里去。”
“你为什么要离开奇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需要知道。”
“我已经不小了,再过两年我就成年了,有些事就算你瞒着我,我早晚也会知道,更何况我已经陷入其中,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你必须放弃!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不许你再和雷漠、度恩来往,更不许你踏进奇莲半步,你听清楚没有?”
他从来不会这样紧张她,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听得很清楚,但是,这不可能,肖俊和他母亲都已经死了,事情比你想像得要严重得多。”
“我的老天,你们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在和谁打交道!”
他胡乱抓着自己的头发,焦虑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恨不得把它整个扯下来。
“谁?你告诉我啊!”
“我怎么知道?”他被景寒逼得越发焦躁了。
“巫医你都能瞒着我,我保管你肚子里还满筐满筐地装着不想让我知道的事呢。从肖俊自杀到现在,这座城市里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你难道没有感觉么?好,你不说是吧,可以,但是,这件事我绝对会追查到底,你不必警告我该不该和雷漠、度恩他们在一起,幸好我能认识他们,我才知道妈妈根本就不是什么唐卡画师,她和你一样,从来就不是一个普通人,她是个符咒师!”
“你不要胡言乱语。”
“你知道我没有胡说,妈妈特地留下这支画笔给我,就是为了告诉我,我的身体里流着她的血!”
他看着着女儿坚定不移的脸,从未感觉如此地绝望。
“不让你进奇莲,就是想让你做一个普通人,而不要成为和你母亲一样的人,你难道不懂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么?”
“为我好?你知道我在明致过得是怎样的生活么?我无法控制我的异秉,所以我就变成了别人眼中的怪物,你能理解被人家叫作‘变态’、‘害人精’和‘流浪狗’的滋味么?你能理解,我每天都必须在学校里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防范着我的异秉不要发作而伤及无辜的压力和恐惧么?你根本从来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还说是为了我好?”
百般委屈顷刻间把景寒打垮了,自从母亲离开后,她就发誓绝不在父亲面前掉一滴眼泪,可是现在,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就是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样,如果你变成了雷漠,或是李度恩,你的人生就将陷入更大的黑暗之中,自古以来,我们这样的人就注定要被凌迟、被火烧、被追杀,现在,你也亲眼看到了,你说,我该怎么选?”
“选择尊重我自己的意愿,这对你有多难?保护我只是你的一个借口,说到底,你就是想要控制我。”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不想再跟你争论下去!”
父亲无法容忍地站了起来。
景寒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爸爸,你必须听我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我发誓,我不会再说第二次。”
女儿的手,何时变得如此坚强?让他毫无反抗、扭转之力?
“如果你执意不让我去学习怎么控制自己的本领,那么,我迟早也会和母亲一样,义无反顾地离开你!”
他不得不承认,下定决心要和雷漠、度恩一起共患难的意志力,让景寒在一夜之间找回了属于自己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