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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求生求死的**,是我一直在研究的一个课题。”
伽德勒坐在塔罗密室的小圆桌前,点燃了他随身携带的那支海泡石骷髅烟斗。
“你是死神,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死神只是灵魂的领路人,而不是生死绝对的操纵者,一切都要遵循人的自由意志,这是留在这里的神祗们所秉持的信念。”
“留在这里?你指的是像你这样的,在地球上守护人神边界的神祗么?”
“哦,短短一日不见,你似乎已经知道不少了。”
雷漠看不出伽德勒是不是有些惊讶。
“这多亏了我的父亲。”
“想要闯入人神边界,寻找普罗米修斯奥秘的人不止你父亲一个,但他是我所见过的最执着的一位冒险家。”
“事实上,留在这里的,不仅仅只有像我这样的驻守神。”
“还有很多神在人间?”
“比你想像得多。”
“他们,并不是想要追杀肖俊,还有我的那些神?”
伽德勒点点头。
“他们是古神族的神祗,人类最古老最传统的守护者。”
“那现在留在神界的,真正在统领宇宙的是”
“诸神之战的赢家,新神祗族。”
雷漠和度恩不可思议地面面相觑。
雷图的意外身亡,以及留下的那些研究和笔记,终于让这一连串事件的源头开始端倪。
“我曾经对你说过,关于神的事,你们还知道得太少。真正的《神谱》和你们所了解的《神史》之间有着很大的区别,人类数万年以来,一直供奉膜拜的天神,其实并不是古神,而是后来的新神。”
“这么说,《神谱》应该不止有一部咯?”
“简单来说,不仅仅只有你们所了解的那一部。”
“在人类的《神谱》中,谈到诸神与世界的起源,诸神争夺最高地位,最后宙斯获得胜利成为宇宙的主宰。然而,亿万年前那场诸神之战的真正原因,以及对人间凡世的影响,并没有载录其中,你们所知道的故事,不过也就是希腊神话和传说中最著名的那几个,特洛伊的战争、奥德修斯的游历、伊阿宋寻找金羊毛、俄狄浦斯的悲剧诸如此类。事实上,真正的《神谱》分两卷。一卷为旧神谱,记载了天地的起源,最初的宇宙雏形,地神盖亚的造物,黑暗使者厄瑞玻斯与黑夜使者尼克特结合而生的昼与夜,而留在人间的那卷,是新神祗族的《神谱》。”
“也就是诸神之战以后,发生的那些事。”
“没错。真正的古神祗族是地神盖亚与天神乌拉诺斯的后裔,被称为十二泰坦神,每个古神祗族的十二主神身上都会有一个t古神族的烙印。”
伽德勒放下烟斗,撩开黑衣袍的袖口,左手腕脉搏处的位置上果然有一个刺青般的t字印。
“诸神之战后,古神族的势力被削弱,新神祗族为了巩固自己的实力,将大部分古神族的主神流放到了地球,他们因此而成为了人类真正的祖先。”
“这些我们在奇莲都没有读到过。”
“关于旧神谱究竟在何处,在神界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它早在诸神之战中就被销毁了。第二种说法是,那本旧神谱一直都保存在古神祗族泰坦,爱泼特斯的儿子,普罗米修斯的手中。普罗米修斯是第一个守护人类的古神后裔,也是古神祗族最年轻的一位领袖。后来,普罗米修斯为了维护人类的权益而触怒了天神宙斯,遭到责罚,被禁锢在高加索山上整整三万年受尽磨难,而在普罗米修斯临死之前,他将那本旧神谱和古神族保护人类的终极宝藏封存在了人间的某处。古神祗族失去最后一代领袖之后,就基本走向了没落和消亡,一部分归顺了新神祗族,回到神界继续掌管宇宙,一部分流亡于人神边界,成为神界和人界出入口的守护者,只有极少一部分古神,隐身在人间,继续坚持普罗米修斯的信仰,保护着人类。”
“所以,你是那个流亡在边界的神。”
伽德勒看着李度恩,那时,他手里的烟斗已经熄灭了。
“严格来说,我既不属于新神也不属于古神,我是一个中立神。”
“哈,难怪你可以躲在这里,事不关己,逍遥快活。”
雷漠忍不住用膝盖顶了顶度恩的腿,不管伽德勒是什么样的神,他也不该这么说他。伽德勒似乎心领神会,眼神不知不觉又落到了雷漠的身上。
“伽德勒,刚才你说,信使之币出现在人间,这并非是你意料中的,是么?”
“的确如此。因为,神界的物品归诸神所有,别说是遗留在人间了,就连同等级别的神明,都不可能保留、或者使用他神之物,除非,神明自愿、或者有意要这么做。信使之币是信使神荷修的东西,究竟怎么会落在一个人间少年的手中,实在很难理解。”
“那荷修是什么神?”
“他也是一个中立神,只是神职不同罢了。荷修向来行踪不定,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有关他的消息了,你们既然找到了他的信使之币,那么,他肯定还在这里,只是不知道是驻守在某个人神边界,还是隐身于人间。照理说,信使之币的魔法被凡人所启动,他不会不知道,为什么至今都没有现身呢?虽然我和他,在神界的立场是一样的,但是,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随随便便地死在我的地盘上,包括你的父亲,雷图。”
雷漠很清楚他在说什么。
“可是,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中立神了。”
伽德勒的脑袋又不自觉地歪向了一边,好像不太明白雷漠的意思。
“我很了解我的父亲,知道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毛病有多严重。我完全可以想像,雷图误闯你城堡的那晚,你和奥格是如何想尽办法想要阻止他上山,最终,却被他的自由意志所打败,当你知道我是雷图儿子的时候,你已经下定决心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是你救了我,所以,在我的心目中,你不是一个中立神,而是一个守护神。”
伽德勒浓密的双眉微微纠蹙在一起,仿佛,在尝试体验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他无法表达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冰窖般的身体里滋生出一种很陌生的暖意。
“好吧,我大概了解到一点你的意思,但是不多。”
“我知道。”
雷漠温和地对他笑着,他的神性无法让他体会到更多,但不表示他不能够接受。
“现在,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我想上雪山。”
他坚定不移地对伽德勒说道。
“雷漠!你疯了!”
度恩立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知道你父亲执意上山,是为了寻找一份宝藏?”
“是的,我知道。”
“那不是一般的宝藏。”
“这个,我也知道。”
“我的意思是,那不是凡人可以找到的宝藏。”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既然你能从悬崖边上把我救回来,你就一定知道如何才能登上那座雪山的顶峰,因为你是索马岛人神边界的驻守神,只有你能打开通往神界的那扇门。”
“问题就在于山顶上有个虫洞,这意味着,那些家伙随时可能从那儿下来阻止你登山,你已经差点死在他们手里了。”
“我父亲是个凡人,但我不是,我的身体里流着古德杰伯琳后代灵性魔法的骨血,你把我带到科恩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要告诉这点么?”
“我只是想让你了解你的身世,好阻止你那愚蠢的寻死的念头,你现在却要去做和你父亲同样的冒险,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置死地而后生。”
“我不懂。”
“死亡是一切生命的开始。”
度恩理所当然地接过了雷漠的话。
“我只能说,关于人类的自由意志,你了解的真的很少。”
他们彼此相视而笑,雷漠的目光转回到伽德勒的身上,眼底充盈着一股崭新的光芒。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和他们并不是没有交过手。一连串的死亡事件,加上父亲意外去世,然后,又遇见了你,这一切让我混混沌沌无法思考,直到看见我父亲的笔记,得知我母亲的秘密,以及,我们刚才所有的谈话,我才突然意识到,十八岁对于我真正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游荡在人间小城、犄角旮旯里,偷窥别人现在与未来那个庸庸度日的无知少年,这座岛屿已经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人类自古以来,得神明庇佑,究竟是福是祸,已经不得而知。不管现在,想要消灭我们的是什么,我们都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答案,所以,我一定要上雪山,代替我的父亲,找到普罗米修斯的宝藏。”
“自由意志”
伽德勒眉头深锁,双目微垂,陷入了沉思中。
少顷,他站了起来,独自在科恩狭小的密室里来回踱步。
伽德勒的头几乎顶到了天花板,几个来回,好几次都差点撞到自己,度恩真担心他一不小心就变成了满头疙瘩的释迦摩尼。
“如果你坚持要这么做,我想,至少有一件事,我可以帮到你。”
伽德勒思索了很久,从黑袍中掏出了一只很小的四方木盒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雷漠打开木盒的盖子,木盒里装着一副黑色的塔罗牌,度恩好奇地伸手拿出一张来看。
“这牌好重哦。”
“这是一副用铬金属打造而成的塔罗牌。”
雷漠从伽德勒手中接过牌来,仔细端详,这副牌的底色是黑色,但是,牌面上的图案,即便是在如此微弱的灯光下,都能闪烁出亮金色的折光。
“是炼金塔罗。”
“塔罗也需要炼金么?”
度恩不解,对于巫师来说,炼金术用得最多的并不是塔罗师而是元素师。
“一般塔罗师用的炼金术塔罗,只是一种特殊的黑白纸牌,绘画的主题是‘寻找死亡的秘密’,这类塔罗牌的图案全是由戴着皇冠的骷髅骑士作为人物符号,以古代研究生死奥义的炼金术图腾作为辅助图案绘画而成的但是,这副炼金塔罗上的骷髅骑士,皇冠和御袍是用纯金粉绘制的难道,这就是‘死亡之舞’?”
伽德勒终于点了点头。
雷漠顿时热血沸腾了起来。
“在奇莲学院,没有人不知道这套牌。”
“我就不知道。”
“你是塔罗系的学生么?”
度恩尴尬地撇了撇嘴。
“这副‘死亡之舞’炼金塔罗,并不是人类使用的牌,而是传说中,死神用的塔罗牌,在希腊神话里,死神就是用这套牌来决定人类的生与死。”
“这么说,这套牌是你的?”度恩这才恍然大悟。
“不行,我不能用你的牌。”
雷漠立刻把牌原封不动地放回木盒子里。
伽德勒抬起左手,黑色与金色的烟雾从木盒内冉冉升起,相互交错盘旋,融为一体,紧随烟雾而出的是“死亡之舞”,黑金塔罗在死神面前如精灵般跳跃舞动,变化出各种不同的牌阵,最后,迅速排成扇形铺展于他们的面前。一道刺眼的橙光从伽德勒的掌心内射出,瞬间被“死亡之舞”吸收,那是几秒钟内发生的事,还没等雷漠和度恩反应过来,能量注入就已经完成了。
“带上这副‘死亡之舞’,”伽德勒毫不犹豫地对雷漠说道,“你母亲的纸牌只能防御,你需要一副神能塔罗来对付你的敌人。在找到荷修之前,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信使之币留在人间,他们找上肖俊,很可能就是为了这枚银币,因为,只要有了荷修的信使之币,他们就能很容易地潜伏在人群里,找到他们想要找到的人,所以,你必须带着这套牌以防万一,因为,我要你去找的那些人,随时可能会陷入和肖俊以及他母亲一样不知情的危机中,我想,你也不希望再发生那样的悲剧。”
“你要我找人?找什么人?”
“眼下,就凭你一个人的力量绝无可能登上山顶,你必须去寻找另外几位能够协助你登山的巫师,把他们带到索马岛来,我才能告诉你如何登山。”
“记住,法术和技能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与你有着相同的信念,只有那些能够和‘死亡之舞’有所感应、志同道合的勇敢者,才是你真正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