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金色的脚尖鞋在舞台中央飞快地旋转,然后轻盈点地,定格。
系着粉色缎带的手腕自脚踝处扬起,在舞台中央划过一道月牙状的流星弧。
洁白的纱裙,被垂曳的指尖不经意地撩拨起来,飘向半空。
女孩,继续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幕布的背后,出现了一块巨型的画布。
景寒?
李度恩眉头一皱,在床上翻了个身。
拜托,不要这么无聊,连做梦都要梦见那只阴魂不散的母耗子……女孩从幕后舞到了幕前,时而踮脚滑步,时而落肩摆腰,瀑布般的长发随风飘逸,柔软的身体犹如错落云间的一缕晨雾,稍纵即逝,难以捕捉。
她的舞姿真美,真的好美……
女孩凌空一个雀跃,胸前的鹅卵石迸发出五光十色的火花。
贺希罗!
李度恩骤然惊醒,一骨碌从床上坐起。
怎么又是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度恩闭上眼睛,用双手狠狠地拍打自己的脸颊:“李度恩,你清醒一点,是人是鬼是神都还没弄清楚,就一天到晚梦见她,你是不是有病啊!”
**************************
竹庙街一行,让所有人的生活都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度恩开始经常在梦中见到贺希罗。
希罗,则为了能让景寒早点开始使用母亲的符咒画笔,每天都陪她去练功房练舞。
只有雷漠一个人,窝在家里,苦思冥想当日消除罗波娜青苔魔法的,究竟是贺希罗还是她身上的那块鹅卵石。
“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查。”
那天走出希腊神器博物馆的时候,希罗一筹莫展。
雷漠观察她翻开古书阅读时的神情,就预感到她即将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
她没有念过多少书,较为复杂的文字阅读已经有很大的困难,更不用说那些历史、人文、古物的知识了,而对于熟知考古的雷漠来说,这只是小菜一碟。
“我当然愿意,”她丝毫没有犹豫,“其实,打开这本书的时候,我就在想要不要……可是,又怕太麻烦你,我已经麻烦你们很多很多了……”
“既然如此,就不必在乎再多麻烦我一次咯。”
雷漠立刻从她的手中接过古书。
“希罗,有件事我必须很认真地告诉你。”
他转过身去,假装很严肃地对她说。
“你现在无亲无故,爱修觉是你的爷爷,我们,是你的朋友,也是兄弟姐妹,以后,你麻烦我们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可能一辈子都数不清,所以,有一件事,你必须要先学会。”
“什么事?”希罗的眼睛一眨不眨,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雷漠突然很想笑,但是,他忍住了。
她看着他的眼光实在太干净了,几乎立刻就瓦解了他对她所有的防备和疑虑。
“学会‘厚脸皮’。”雷漠用手指轻点了一下她的脸颊,她既没有躲闪,也没有脸红。
“啊?”她以为他要说一件特别慎重的事,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雷漠终于笑了:“这点,你真的得跟景寒好好学学,如果不马上学会,我们以后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
希罗转念一想,幡然醒悟,再看雷漠,想想他刚才说的话,自己也笑了。
“好吧,我听你的,努点力,先把这个学会了。”
“这就对了。”
雷漠假装严肃的脸立刻就变柔和了,她很少看见他柔和的那一面,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立即挪开了自己的眼光。
希罗低头解开脖子上的麻绳。
“这块石头,先交给你保管,等你有了结果,再还给我,希望那时候,我可以知道,它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雷漠被她此时此刻的行为震慑到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给他,那是保护了她多年、刻不离身的重要物品,没有人知道拿下它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这对她而言,无疑有着难以预料的风险。
可是,她的眼神如此坚定,如此毋庸置疑,让他无法退避。
雷漠通宵达旦地研究希罗的那颗鹅卵石,不知不觉就熬到了天亮。收集完所有的资料,他大约知道了这颗石头可能的来源,结果确实出人意料,但是,要验证他的判断,绝非易事。接近天亮时,雷漠才开始犯困,他走进厨房煮泡面,打算吃完再睡。炉灶上的水壶开始噗噗冒烟时,他忽然想起,在希腊神器博物馆的地下室,当希罗的脚踏在罗波娜青苔上的时候,她的鹅卵石并没有发出光芒,这是否意味着,是她本身的异秉在起作用而不是卵石?
雷漠立刻回到书房,拿起书桌上的那块石头。
离开了希罗,它真的就是一块很普通的石头,和任何东西、任何人都没有任何感应。所以,它看似神秘,其实,也必须为它的主人所用,离开了主人的能量,它便也就此沉睡不醒了。
希罗能够安然无恙地跨越数百种符文的考验,她体内的场能绝非一般的纯粹和干净。雷漠不禁想起了“净化”这个词。回想起她体内的能量被激发起来的那些细节:陶罐爆炸,景寒就会被毁容,地狱火不出,度恩就无法同时收服三个恶灵,前者是一场灾难,后者是对抗邪恶,两者都无意间被希罗的能量给阻止了。
也许,她的异秉,就是“控制邪恶与灾难”。
雷漠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莫名地兴奋,他很想马上就告诉她,于是,立刻冲进厨房关了火,拿起电话拨打景寒的手机。
电话响了很多声才被接起来。
“喂?”
景寒的声音听上去很疲倦。
“现在打给你会不会太早了?”
“没关系……”
“你的声音不太对。”
“希罗病了,我昨天一个晚上都没睡。”
雷漠心下一沉,眼光不由自主地停留那块死寂沉沉的鹅卵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