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第一百零四章要汤药钱
当李长锁宣布“今天的大会到此为止,散会”时,赵宗彪倏地站起来,找到同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老二赵宗晟和刚从台上被哄下来的灰头土脸的朱队长,说一声:“走,找李得龙要汤药钱去!”
李得龙还在亢奋之中,站在主席台正中央,志得意满的喝着水,看着台下纷纷离去的男的、女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一地的群众,点点头,眉开眼笑,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让他很是受用,这种感觉真好,比在自己老婆热肚皮上发泄一通还舒畅。
“李得龙,不,李大部长,你要的退赔也搂了,人也批判了,威风也显了,现在请你处理一下在你英明领导下,打伤的小民百姓吧。呵呵!”赵宗彪笑笑咪咪的要求。
“赵宗彪,你想得倒美!我们那是无产阶级专政,懂吗?真该把你也拉上台斗一场的!”李得龙一脸无所谓,又好像很有些失悔的答道。
“那你怎么不把我请上台的?现在,你不找我,我还要找你呢!我告诉你,你打的人不是五类分子,不是阶级敌人,你打的也不是你的什么二姑爷,你打的是贫下中农!是谁给你这个打人的权利的?你无产阶级专政是吧,你专谁的政?”赵宗彪血脉喷张,声音也大了起来。
赵家的人除了五类分子低着头匆匆逃回家以外,听到赵宗彪咆哮,包括赵宗礼、黄春芝、赵佳、赵卓、赵星、赵晓娇、吴氏、朱氏、谭妙芸都围了上来,李秀英、朱二春母子也是如临大敌。好些准备走的人也就不走了,驻足观看,心里非常想看到刚才神采飞扬、气吞山河如虎的新任部长出一回丑。
李得成赶忙驱散众人:“看什么看!这都散会了,快走,快点儿走啊。”
李长锁皱了皱眉,心说侄儿子啊,今天只怕不会善了了哦,转过头拉了李得龙一把说:“得龙侄儿,赵宗彪,我说,现在已经散会了,有什么事,家里说去,你们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赵宗彪心说姜还是老的辣啊,你李长锁怕你的上司侄儿子在人多马众面前掉面子是吧,车转身,对围观的群众说:“他李得龙一进驻赵家庄就挑起武斗,酿成严重后果,你们大家看看,朱队长和赵宗晟在武斗中受了重伤,我们今天如果不讨个说法,他不拿出汤药钱的话,我们今后还有好日子过吗?那他今后不是要打谁就打谁了?”见李得龙已经下台往家里走,疾呼,“今天不要到汤药钱,我他妈的就不姓赵了,大家给我跟上!”
“这下有好戏看了,一场欢喜必有一场愁,看李得龙在台上那个得意劲儿,我就要呕。”
“你哪怕要呕,你敢去捋一下那人的虎须?我说,小老虎就是小老虎!”
“我说他不是老虎,是豹子,是彪儿。”
“他斗得过李得龙吗?”
“不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呵呵。”
…………
群众议论纷纷。
一干人齐刷刷到了李得龙家里,李得龙僵在堂屋里,一脸冰霜。倒是没有参加会议的李长年和赵彩霞有些吃不住劲儿。赵彩霞一惊一咋:“哎,一个个板着个脸,有什么事儿吗?都是亲戚,坐呀,坐呀。”她又看着两个受伤的人,明知故问,“他二姑爷,还有宗晟侄儿,你们怎么都受伤了?啊啊,是不是与我们家德龙有关啊,还是找他给你们解决问题来着的?”
“是李得龙组织开批斗会,打的。我们现在找他讨个公道。”朱队长忍着脸上的痛,龇牙咧嘴的表示。
李得龙自顾自抽起了纸烟,一脸不屑:“不要把我惹烦了,你退赔还没凑齐呢。”
“你是不是还想打?你今天找人把我打死了算了!”李秀英指头戳到了李得龙的鼻尖上,身子撞了过来,把李得龙撞了个趔趄。
赵彩霞连忙把李秀英拉扯开:“他二姑,一家人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嘛,你大人大量,别跟侄儿子一般见识,好好商量。宗彪侄儿子,坐呀,我这就给你们泡茶。看看这事儿闹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是?”
李秀英气咻咻的:“照你这么说,我一个长辈就兴让侄儿子欺负呀?”
“大姑,您也不要泡得茶,我们今天也不是来走亲戚的,我们是来找李得龙李部长要汤药钱的,哪有把人打了,不闻不问的!李得龙,我给你说,你是驻队干部不假,但朱队长的退赔不归你管,要退,也是退给供销社,你少在这里给我装神弄鬼,似乎天底下只你一个人是个明白人,只有你懂得政策;即或是归你管,或是你硬要操这个淡心,你要借机整人,也可以,可是人打伤了总要有人负责吧,总要善后吧?少讲大道理!再说我们家老二不差代销店的钱吧,他怎么也挨了打?”赵宗彪讲理。
“他是自讨的!”李得龙有头句无二句。
朱氏冲上来:“你说的什么话?怎么我们家的人就该打?不是,来,打的还打?”也像母亲一样把李得龙撞了一下。
朱二春咆哮:“打流李得龙的稀屎!”说着就在外面找武器,这人急于报仇雪恨呐。
李得龙攥紧拳头,怒吼:“你们不要一再惹我!”
李得成匆匆赶到,见双方剑拔弩张,赵家和朱家的人都有开打的架势,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连忙走上前:“有事说事,今天哪个谁先动手,我一定不轻饶!大家坐,呵呵,坐。”
李长年阴沉着脸,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儿子初出道,就碰见了煞星,那今后还怎么混,暴喝一声:“你们少在我屋里撒野,我家里不是公堂,有什么事都给我滚出去说去!”
平时一个寡言少语的人,一旦发作起来,征候就是不同。李秀英拉了朱队长就要往外撤,她有些怕这个二哥呢。
“你凶什么凶!那你说说,李得龙是不是你的儿子,他不是你的儿子,他不在这里住,我们就不找他。”赵宗彪还就是不买账。
赵宗彪一发作,李长年就蔫下去了,他从骨子里恨赵家的人又怕赵家的人,尤其是赵家老爷子、赵发达、还有小老虎赵宗彪。
赵彩霞看看李长年,有些不忍:“宗彪,怎么能这样跟你大姑爷说话呢?”
“哼!他既然不认我们亲戚,我们亲戚为什么要认他?他们爷儿父子既然做得出来初一,我一定做得出来十五!”赵宗彪早就知道李长年的那些猫腻,早想当面鼓对面锣和他掰开了说道说道,都快要憋不住了。
“赵宗彪,你不要牛逼哄哄的,你要为你今天的行为负责!我知道这些事都是你挑起的。”李得龙给气得只差要骂人了。
“是我组织的,怕你!”赵宗彪半天没讨到汤药钱,心里也火大了,拖起一把椅子摔了出去,瞪着李得龙,随时准备出手,“拿钱,不是我们揍你的人!”
李得龙想自己对付赵宗彪可能还差不多,那一窝坨的人,一旦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肯定要吃亏。民兵也不见一个,自己打输了吃点亏倒无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自己一个堂堂的武装部的部长,还打不赢一班老百姓,讲出去可就不大好听了,还有点给组织抹黑的意思;但钱他是坚决不能出的,出了汤药钱,干部的威信还有吗?今后还要不要开展工作?
李得龙正在左右为难,李小花拉了嫂子回来了。要说这李小花也是玲珑剔透、冰雪聪明的女孩儿,她从小跟舅舅家的人亲,尤其崇拜小表哥赵宗彪,要身材有身材,要水平有水平,要胆量有胆量。她见赵宗彪跟大哥李得龙粘乎上了,她知道这两个人都不是善茬儿,谁也不会服输,她不希望他们任何一方伤害了对方,唯一的调解人只能是大嫂子孙玉娟了,这人还跟小老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这才急着去请。
孙玉娟想活跃一下现场紧张的气氛,人到声到:“嗨,这一个个怒目金刚一般,亲戚加跟前块邻的,又是何苦来哉!”
李秀英就简要把事情重述了一遍。孙玉娟看看李得龙又看看赵宗彪:“打人是不对,你们怎么不找打的人,倒让他在这儿充这个怨大头啊?”
谭妙芸一步抢上前,心说我知道你和我家赵宗彪好,这个时候说什么也还是跟自己丈夫亲些啊!又怕自己的丈夫见了心上的人妥协,就大声说道:“是他李得龙的总指挥,不找他找谁?再说,那些狗屁的民兵哪出得起汤药钱啊,只是像狗一样被人使唤来着!今天不把汤药钱要到手,决不罢休!我们就是要让李得龙知道,我们不是掱柿子,不是任人揉捏的货!”
解下两颗扣子,做出要大闹一场的架势,头一昂,露出额上的伤痕,倒显出几分巾帼气质。
“那你们说,到底要出多少汤药钱了,才肯罢休啊?”孙玉娟见了谭妙芸,不仅完全没有吵架的意思,连活跃气氛的打算也取消了。来的路上,她早已想好要息事宁人,作个中间人。
朱队长和赵宗晟都看着赵宗彪,他们想也没想汤药钱多少的事。
“每人不低于二十块。”赵宗彪板上钉钉。
孙玉娟从衣袋里掏出四张崭新的十元钞票,想也没想,就一人递了两张。
李得龙高叫:“不能把,要你操淡心!”那是他一个月的工资啊,能不心疼吗?
孙玉娟厉声道:“退财免灾,钱还可以挣,总比你被人打死的强!”
也不管他们两口子争论的事了,赵家和朱家的人拿了汤药钱,一个个露出满意的神情,鱼贯退出李得龙家的大门,各自回家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