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较量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死我活(下)

作者 : 静毅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对赵宗彪的打击更是空前绝后。一场欢喜一场愁。他一再检讨没把谭妙芸的话听进去,年前的一段日子,实在是高兴得过了头,一场欢喜一场愁,乐极生悲是也,终于酿成今日的局面。自己受苦不说,还有几分对不起老婆,对不起家族的说。打了半辈子的鹰,到头来,反而被鹰啄瞎了眼睛,怎么想也有些想不通。

虽说把赵佳、赵卓兄弟留在这边一起团年,这年依然过得索然无味,倒有些像办丧事。赵宗彪团年也没有起来,是谭妙芸给他端进去吃的,他也只象征性的动了动筷子,硬着头皮和赵佳兄弟碰了一杯酒。准备的鞭炮到底没有放,只听见老李家那边鞭炮倒是响个不停。

赵发通在天黑之前带了菲菲和赵亮亲自去上坟,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祷告了些什么,神情端庄肃穆,为菲菲姐弟所仅见。

团年过后,家里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拨人,见赵宗彪没有情绪,坐了一小会儿,就都走了。孙玉娟差不多只在家里吃了一顿饭就又过来了,端水送药,态度比谭妙芸还好。赵宗彪对她苦笑了一下说:“我已经没有大碍,你不必这样,高兴一点儿才好,这大过年的……”

“你是为我受的伤,人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说我的心能安么?我能高兴得起来吗?”孙玉娟努力控制着不让泪氺溢出来。

赵宗彪宽慰道:“你最好不要这样想,我和他们弟兄那是生死冤家,这与你貌似有关也无关。”

“唉,唉唉,我这心里总是乱糟糟的……”

“大年三十,小心为上,让菲菲给你做个伴儿,守铺子去吧?”赵宗彪像哄小孩儿一般。

“那你好好休息呀……”

赵宗彪半躺半睡那样一个状态,还怕小儿子赵炯碰了他的创处,谭妙芸这几天都是在菲菲的房里睡的。赵佳兄弟就天天陪小老虎幺幺,谈话直到半夜乃至黎明。

他们讨论最多的是如何报仇,两弟兄提了一个又一个方案,见赵宗彪都摇头否定了,就一脸茫然,看着他们的主心骨。半天过后,赵宗彪从丹田迸出一句:“你死我活,一劳永逸!”

这两兄弟就有些明白了:“小老虎幺幺,你尽管吩咐,有难同当,我们兄弟决不说半个不字!”

赵宗彪就把这些天翻来覆去想的方案一一说出来,让两个人听得惊心动魄、毛骨悚然,咬牙点头答应。等把一切商量妥当,鸡也就叫开了,此起彼伏。

这新的一年又揭开了序幕。

正月初一,赵宗彪家里还没有安排去给姥姥拜年的事儿,谭支书老两口早饭时候却急匆匆赶来了。说听到女婿受伤的事,一家人年也没有过好,把个李得龙、李得成、张云天一顿好骂。见老丈人义愤填膺的样子,赵宗彪心想,莫非是为支书下台的事吧?二老看了看女婿的伤,估计不会残废,心里才稍稍宽解,叮嘱女儿一定要好好服侍,这可是关键时刻,你们大半辈子还在后面呢。

吃了早饭,谭家二老带了两个外孙,外加一个李解放,谭妙珠已经走不动了的说,心事重重的回了张家寨。赵宗彪让谭妙芸给菲菲说,在姥姥家多玩儿几天,到时候妈妈来接你们。

初三吃了早饭后,赵宗彪对进屋来问候的老妈说:“这么些年,您也没顾得上回一次娘家,趁今年我们都在家里,您老去给舅舅拜个年吧。”

“你这个样子,我……”老妈心下不忍,她不知儿子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去吧,去吧。”赵发通在屋外接口道。他知道既然儿子这样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

“不要紧,不还有爹和妙芸吗?记着问问他们跟前有没有治跌打损伤的好医生嗷。”心说儿子这不是怕老妈到时候坏了我的大事吗。

初三的晚上,赵宗彪对谭妙芸说:“我明天要出去一趟,记住,不让任何人进我们的卧室,就说我痛着、烦着呢。”

“你这么个身体?”谭妙芸不知当家的要到哪里去,只是担心他的身体,忧心忡忡。

“不要说了。记住:反正我初四没出门就是,我也不可能出门是不是?”赵宗彪像是提醒又像是自我解嘲似的说。

谭妙芸联系到安排儿女和婆婆出门儿的事,似乎有点明白,她想说,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可看看赵宗彪那义无反顾要吃人的样子,到底没敢说出口,只用力的点了点头,她永远也不会怫丈夫的意。

从初一到初三,整个赵家庄死气沉沉,鸡不鸣狗不叫的。人们似乎在酝酿一件滔天大事一般,气氛压抑窒息,貌似走亲串友的人也绝迹了。反正赵宗彪睡在床上一直就没有起来过,吃喝拉撒由谭妙芸一力承担,余雪芹只偶尔帮忙打打下手,有些事情两口子到底方便一些。

初四不等亮,赵宗彪在谭妙芸的帮助下,裹了厚厚的衣服,拄了一根棍子,顶风冒雪模黑藏在西栈道口儿边的灌木丛林里,与先期赶到的赵佳、赵卓汇了合。那兄弟俩把绊马索已经支好,三个人凝神静气、严阵以待。赵宗彪接连打几个呵欠,还是硬扛着,不敢抽烟。

风猛,雪狂,那两兄弟因为穿的有些单薄,上下牙冻得直打架,身子微微发抖。赵宗彪一只手把身上的衣服紧了紧,面色凝重,眼中充满杀气。

九点钟左右,李得龙背着他的军用黄帆布挎包,哼着“打靶归来”的曲儿,向西栈道口轻快的走来。他是真兴奋呀:终于把个在赵家庄不可一世的赵宗彪打趴在了床上,到底还是出了一口恶气,想那赵宗彪从今往后再也硬朗不起来了,那意义可非比寻常。

如果今天的公社干部会议上有人提出打架的事情,一定要提一下河坝的事,坚持把两件事情一起处理,一定要坚持各治各的伤,决不松口!这是原则问题。想必张云天书记一定不会为赵宗彪做主的,即使……也……

自己被打伤了,还有工资,他赵宗彪耽搁一天,就一天没有工分,他可是一大家子人啊,真是大快人心啊。

孙玉娟那个婊子养的,要离你就离吧。她和赵宗彪已经不打自招,像两口子了;自己还想有个后人呢!三只脚的牲口不好找,两只脚的女人天底下多得是!不过在离婚之前,一定要和李得成合计好,那个兄弟脑袋就是好使,捉一回他们的“双”,把赵宗彪致残,让孙玉娟出丑,让她在赵家庄永远抬不起头……

一想起孙玉娟和赵宗彪的龌龊事,李得龙忍不住又骂了一声“狗杂种!”一不留神,脚下就滑了一下,险些摔倒。他稳稳神,集中精力,走的小心些了。大头毛皮鞋踏在积雪盈寸的山路上,“呱嗒呱嗒”的响,很有威势的那一种。

赵宗彪蹲在林子里,右手里紧紧攥着绊马索,他眼睛尖,最先发现了李得龙:“注意,狗日的来了。”赵佳、赵卓一人拿一根短棒,准备出击,神态较之赵宗彪有些紧张。赵宗彪迅速往路的两边瞄一下,一个人毛也没有,心想:真是天助我也!李德龙,你坏事做绝,你死期到了,天要灭你呀!

赵宗彪瞅了个准,当李得龙脚再一次提起时,他立即拉动手里的索子,李得龙一个倒栽葱倒下了。那人心说,他妈的,真是出鬼了,我刚才明明注意了的啊,怎么就又……这雪路真他妈的滑呀!

没容李得龙有第个二反应,赵佳、赵卓两弟兄飞奔过来,抡起棒子,对准他的后脑勺就是狠狠几棒。听见那人闷哼了一声,赵卓立即把准备好的抹布塞进他的嘴里。见人已晕过去,两人立即把他拖人小树林中。赵宗彪一瘸一拐还是去把那两根棒子捡了回来。他再次看看路的两边,依然半个鬼影儿也没有。

三人用绊马索将猎物死死捆了,又用蛇皮口袋从头往脚下一笼,赵佳抬头,赵卓抬腿,赵宗彪依然拄着他的那一根棍子,把那两根短棒夹在怀里,跟在侄儿们的后面一瘸一拐的小心的往山顶的莲花洞而去。

漫天的大雪掩盖了世界上的所有行踪,林中传出狼或狐狸的三两声哀鸣,俶尔消失,天地复归于一片死寂,只有天籁。

走了老半天,到了莲花洞旁的天坑边。那天坑里有一股股乳白色的雾气蒸腾上来,像黑白无常伸出的手。大家感觉到天坑里阴风惨惨,背脊骨就是一阵阵发冷。赵家兄弟把猎物扨下来,那人还没有醒呢。赵宗彪沉声吩咐道:“不慌,等他醒了再说。”两弟兄拿了棒子守在旁边,凝神静气,如临大敌。

说话之间,蛇皮口袋里哼了一声,还轻轻动了动。赵宗彪示意:拉开!赵卓抡起棒子,赵佳把口袋扯开。那李得龙后脑勺上吃了几闷棒,但头皮结实,耐打,并没有外伤。这是赵宗彪老是强调的,出了血迹,事情就有些复杂了。李得龙本来一张还算英俊的脸,此时变成了紫猪头。

他眼睛眨了几下,终于看清了怒目而视的赵宗彪小老虎和蓄势待发、凶巴巴的赵家兄弟,心中一凛:这下完了,只怕天要灭我呀I再怎么也不能束手待毙呀……这样一想,哪怕头还昏昏沉沉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双手往地下一按,就要朝起爬。两弟兄哪敢怠慢?对着撑着的手肘一人一棒,李得龙闷哼一声,就齐齐跪在了赵宗彪的面前,眼里露出仇视、绝望的光,舌头蠕动,口不能言。

赵宗彪手指李得龙:“李得龙,我们本来是表亲,但自从你转业回来,就不断的找我的晦气,我们老赵家也被你整惨了,还死了三口人,逃出去了一个,还不知死活。你不死,我们都活不成!血债血还!你死有余辜!你去向大伯娘、宗仁大哥、饶家大嫂忏悔去吧,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赵宗彪这几句话如雷贯耳,李得龙神志一下子变得清醒了,知道到了生死攸关、性命相搏的时刻,气沉丹田,双脚一蹬,身子眨眼已半人高,赵家兄弟两棒再次次第砸在他的后脑勺和前额上,李德龙身子软了下去,再一次昏过去了。两弟兄又忙把他装进口袋里,再次系好,恐有不测。

赵宗彪对两个侄儿子沉静的说:“他现在还有一口气,你们记住最后是我赵宗彪动的手。如果万一露陷了,我好汉做事好汉当!”说完话,他一只手把蛇皮口袋往天坑边挪了几步,并不要他们帮忙,在两弟兄目瞪口呆中,飞起一脚,口袋滚入了深渊。“咕嘟咕嘟”几声闷响过后,一切又复归入平静。赵宗彪目光如炬,扫视四周,又将棍子、棒子也扨进了天坑之中。

三人心中一阵感叹:原来生命是这样脆弱啊!那神气活现、人五人六的貌似强大的人,眨眼之间就灰飞烟灭了,就从人间蒸发了哦……

天空依然阴沉沉的,雪依旧在像筛糠一样的下,只是风刮得没有先前那样猛烈了。

大家又再次小心的把战场检查了一遍,把脚迹收拾了一遍,确认没有留下半点儿疏漏以后,赵宗彪像是告诫侄儿们又像是自言自语:“天知、地知、你们知、我知,打死也不能承认啊!”

两弟兄坚毅的点点头。赵宗彪挥挥手,两兄弟如飞样跑回栈道旁的丛林拿了先前准备好的礼物,赵佳直接走西栈道口往张家寨方向的女朋友家里去了,赵卓拿了礼物再次进入后山,从树林里抄近道急急赶往高家庄方向的女朋友家里去。

赵宗彪转回莲花洞,瘫在一个背风处喘气儿。他不敢在洞里发火,那是危险的。他在洞里忍受饥寒,想了一会今后的事,打了一个盹儿,磨蹭到天黑,偷偷潜回了家。整个过程,人不知鬼不觉。只是把个谭妙芸倒是担心了一饱餐。

赵宗彪饿了一整天,大事已毕,一时胃口大开,吃了三大碗米饭,吃光了一钵猪蹄子肉,喝了半斤烧酒,药也没喝就呼呼睡去。

赵发通看着神神道道的儿子,表情凝重,抱着咿咿呀呀的赵炯在堂屋里走来走去,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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