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宫宴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二更时分。下了整整一日的雪到了这会儿也渐渐小了,只是偶尔还会飘上几片雪花,衬着那宫墙四周此起彼伏的爆竹和烟花的微光。
是一种热闹和清冷皆有的感觉。
殿中的大臣们都纷纷带着家眷们离了宫,只剩下了太子和四位王爷。按照习俗,除夕之夜,他们都要留在宫中守岁。
夏明渊离开宫殿的时候,拉着夏子都叮嘱关照了好一会,无非就是要她在宫中自己小心,谨言慎行之类的。夏子都知道自家的老爹有多么的紧张自己,所以并不说什么,只是乖巧地应着夏明渊。
其实,即便他不说,经过了婉清和皇后的这些事情,夏子都哪里还会不知道,这宫中那些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污浊。
夏子都送走了夏明渊和丞相夫人,也并不着急进殿,而是站在殿门的一旁,听着满城不绝于耳的烟花爆竹之声。她的手轻轻抚上自己还不算明显的小月复。
偶尔落下的雪花轻轻地沾上了她的脚尖,镶了金线的靴子上轻洒了丝丝洁白,倒也十分的好看。
她爱极了这麒麟国的冬天。有那么多的雪肆意倾洒,如此的自由自在。
“太子妃。”这时,一个悦耳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回荡在有些空寂的殿门前。
夏子都微微转身,看到那站在殿门口,背对着灯火,一身翠绿的箫清儿。
夏子都朝着她委婉一笑,开口道:“箫姑娘。”
箫清儿缓缓走近她身边,抬头望着那些偶尔飘落的雪花,并不着急开口与夏子都说什么。
夏子都仿佛能闻到她身上的淡竹香气,清雅而悠然,就好像箫清儿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一样。
她轻轻开口道:“不知道箫姑娘是从哪里听到方才你说的那个故事的?”
“太子妃又是在哪里听过的呢?”箫清儿不答,反而将她的问题抛还给了夏子都。
夏子都也不瞒她,坦白道:“我也不记得在哪里听过。”
箫清儿双眸半掩,望着地上厚厚的积雪,让人看不出她此刻的心中所想。过了一会,她才轻声道:“若是有一日,太子妃记起来了,请一定要告诉清儿。”
箫清儿说完,便不再多停留,缓缓走进雪地之中,在那些积雪上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夏子都望着她那纤瘦的背影,愣愣地出了神。
她究竟是谁?是她的旧知?故友?知己?亦或是仇敌?
“这么冷的天,你的身子不要了,嗯?”
夏子都被齐宥宇那一贯充满威胁的冷声唤回了神,偏着头看向他。
她看着他完美的侧脸,忽然开口问他道:“齐宥宇,你会不会有过这种感觉,当你第一眼看到某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她特别的有趣,特别的与众不同,所以忍不住地想要一探究竟?”
齐宥宇走到她身旁,双眼凝着她粉女敕如桃的侧脸,许久之后,才轻轻开口应了一声道:“嗯。”
夏子都走近他,将自己的身子轻轻靠着他,双手环上齐宥宇的精壮的腰,然后将脸轻贴着他温柔的胸膛,耳朵亦是贴着他,感受着他强壮而规律的心跳声。
心里是那么踏实和充盈,仿佛一支穿越了重重艰辛,终于泊上了码头的小船。
她在心中暗暗想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归属感吧。
又过了一会,她忽然仿佛呢喃一般地轻轻开口道:“齐宥宇,你的世界好复杂,也好难熬。可是,若是为了你而承受这一切,应该是值得的吧。”
夏子都的声音极轻,在这里喧哗热闹的除夕之夜,很容易便会被风轻轻吹走,化成散落在地上瞬间不见的雪花。
可是此刻拥着她的齐宥宇却听得无比的清晰。他的心瞬间划过各种复杂难明的情绪,而控制这所有情绪的东西,叫做快乐。
是的,他从未像这一刻一般的快乐。
他是冷冽惯了的人。他的世界里,只有算计和阴谋,只有冷静和自持,只有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却独独没有快乐。
可是,自从遇到了怀里的这个小女人,他便开始不由自主地爱她,宠她,对她好。
从来不爱的他,甚至精心安排,将这个被夏明渊刻意保护着的迷糊小女人娶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爱她绝对不假。宠她也丝毫不吝啬。
只因为,她是他第一个强烈地想要将她锁在自己身边的小女人;
只因为,她也是他即使是蒙上眼,身处在一片漆黑之中都能轻易在人群中找到的小女人。
只因为,她是那个什么都不必做,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轻易让他感受到真实快乐的小女人。
所以,哪怕夏子都只是说了这样一句几不可闻的低喃,却重重地敲打在齐宥宇的心间,激起他心中久久不能散去的涟漪。
齐宥宇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忽然抬头望了一眼那漫天绚烂耀眼的烟火。
因为有了怀中的人儿,齐宥宇第一次觉得,原本让他觉得无比孤清的除夕之夜终于也仿佛有了暖意。
他的脸上绽开一抹满足的笑容,轻啄了一口她的小脸,温柔地开口问道:“陪我走走?”
夏子都从他怀里起身,朝着他笑着点点头。
两个人踏着雪,沿着种满红梅的御花园中缓缓走着。
空气清新却也十分的冷冽,齐宥宇将她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不断地温暖着她。
“齐宥宇,你对那太傅之女可了解?”夏子都开口问道。
“她是与婉清齐名的麒麟双姝。太傅之女,所以少年时还曾经与我们几个皇子一起在国子监上过堂。”
“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吗?”
齐宥宇想了想,答道:“不清楚。”
他确实不知道。他从来不关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倒是今日的夏子都,让他觉得有些微的奇怪。
在齐宥宇的心里,她并不是个特别有好奇心的人,如今居然会对那个十分陌生的太傅之女感到好奇。
齐宥宇望着她轻轻开口问道:“你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夏子都点点头,一点也不隐瞒,开口道:“我总觉得,她今日在除夕宴上说的那个故事,是特意说给我听的。她仿佛很了解我的样子。”
齐宥宇听了夏子都的话,眉头微皱。当下便轻轻瞪着她道:“不许当着为夫的面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夏子都一听这话,撇了撇嘴,没好气道:“太子爷,您以前吃男人的醋也就罢了,这如今连女人的乱醋也要吃了吗?”
夜色中,齐宥宇的目光仿佛带了丝丝的魅惑,笑望着夏子都道:“你只需要时时都想着为夫就够了。”
夏子都好笑地听着他话中的霸道,脸上忽然浮现一个狡黠的笑容,开口道:“嗯。好吧。我尽量连睡觉和尿急的时候也想着你。”
齐宥宇听了她的话,忽然轻咬了一口她的小嘴,笑骂道:“伶牙俐齿!”
两个就这样一路闲聊着,走在除夕夜幽静的御花园中。这样安宁而甜蜜的气氛让夏子都的脑中忍不住想起那四个被各种用烂了的字:岁月静好。
岁月静好。就他就好。她在心中默默想着。
“夏子都。”这时,齐宥宇忽然唤起了她的名字,脚步也停了下来。
“嗯?”她轻轻应着,静静地等着他后面的话。
“你知道本太子第一次亲吻一个女孩是什么时候吗?”
“啊?啊?”夏子都听了他突如其来的问题,瞬间在风中凌乱。
齐宥宇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错愕的神情,然后望着他们面前的一面红墙开口道:“有一年,也是除夕。觉得晚宴十分无趣的我,便出了宫殿走到御花园中。”
齐宥宇顿了顿,抬手指了指红墙的那处,接着道:“我走到那里,在漫天雪花中,看到一个穿着粉红色夹袄,大约六七岁年纪的小女孩,正蹲在墙角看着什么。她仿佛已经在那里蹲了许久,我记得当我看到她的时候,她的头发和衣服上都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白雪。当时我觉得十分的好奇,于是便上前想要知道这个少女究竟在看什么。”
夏子都听了他的话,不由在心中酸酸地暗骂道:死人!看不出来,你这个无趣的扑克脸还会有这样浪漫的初恋咧~
齐宥宇自然不知道夏子都的心中所想,只是接着开口道:“我轻轻走到她旁边蹲下,可是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到任何有趣的东西,于是便开口问她道:‘喂,你在看什么’?谁知她根本连头也不抬,只是轻轻甩给了我一句话: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夏子都一听这话,扑哧一声,瞬间笑场。这不是某个她从小听到大的广告台词吗?
“我还记得,那年也是个多雪的冬季,大雪到了除夕夜依旧不停,飘洒了满地的白雪。整个麒麟也都是苍白的。就是在这样一片纯净却也无趣的白色之中,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就像是老天送给我的惊喜。我看着她肥嘟嘟的侧脸,听到她坦白有趣的话语,突然觉得她好可爱。于是,就这样在她的小脸上亲啄了一口。”
“那后来呢?”夏子都忽然见他停了下来,好奇地问道。
“后来?后来,虽然我亲了那个小女孩,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一直聚精会神地看着墙角。许久之后,才缓缓站起身。我便一路跟着她,想要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是哪位大臣家的女眷。可是她却始终一言不发,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当时我便也有些恼了,于是不再理她,转头朝着另外一边离开了。”
“这么说,到现在你也不知道被你亲过的小女孩是谁?”
齐宥宇点点头,望向夏子都笑着道:“那样小的一件事情,我早已经忘了。若不是今日一样是除夕,一样下着雪,我们又恰巧走到这里,我大约也不会想起来。”
夏子都点点头,看着夜色中齐宥宇俊美无双的脸庞。她忽然笑着轻轻伸出手指勾起他完美的下巴,带着一丝可惜道:“那小女孩要是知道她曾经错过了像你这样的妖孽,一定会很懊恼吧?”
齐宥宇被她这样调侃,一点也不恼,反而笑着配合她道:“嗯,我想也是。也说不定她如今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倒是有些可惜了……”
说着,还真的故意做出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夏子都脸上笑得十分灿烂,一双晶亮的美目望着他,小手却忽然滑到齐宥宇的腰间,重重地扭了一下,微微咬着牙,学着他的口气问道:“可惜,嗯?”
齐宥宇看着她一脸张牙舞爪的可爱模样,瞬间被逗笑了。他将她不安分的小手握在手里,带着她继续往前走,两个人就这样慢慢地走回了东宫。
大年初一
辰时刚过,两个人用过了早膳,齐宥宇便携着夏子都来到了祥瑞殿,给太后和皇上拜年。
他们到的时候,其余的四位王爷都已经到了,也正在给太后和皇上拜年。
齐宥胤坐在轮椅上,对着太后笑着道:“孙儿祝皇祖母身体安泰,万事如意,龙马精神。”一连串的吉祥话逗得坐在上首的太后笑得脸上开了花。
福贵妃坐在太后的身边,佯装气恼说:“太后,胤这个孩子就属跟您最亲近,他对我这个母妃可从来不曾如此亲厚。”
太后听了她这话笑得越发的开心,指着福贵妃,望着齐宥胤道:“胤儿,你母妃吃醋了。”
齐宥胤笑着道:“皇祖母,不妨事。您有孙儿疼,可是母妃有父皇宠着呢。”
这时,齐宥宇携着夏子都来到殿中,行了礼,然后朝着他们拜年道:“祝太后福泰安康,祝父皇心想事成。”
齐盛天和太后看到他们来,心中更加欢喜。
齐盛天递给他们一人一个利是封,笑着道:“快起吧。”
夏子都接过红包,又对着太后和福贵妃分别拜年道:“祝皇祖母笑口常开,吃嘛嘛香。祝福贵妃越活越年轻,天天笑容比花娇。”
在场的听到夏子都嘴里那为所未闻的新奇拜年词,都觉得有趣的很,而被拜年的那两位更是都笑得脸上乐开了花。
太后连忙也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夏子都,笑得十分开怀道:“丞相家的这个丫头啊,哀家如今看来,还真是朵讨人欢喜的解语花呢。”
夏子都一点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红包,又转头对着福贵妃,笑着道:“贵妃娘娘,为了您的青春美貌,千万不要吝啬,塞个小小的红包给小辈我吧?”
在场的人听到夏子都如此直接地开口要红包,都大笑了起来。福贵妃更是笑得几乎要倒在皇上的身上,捧着肚子,接过宫女递给她的红包,对着夏子都道:“你这丫头,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夏子都手里拿着三个大红包,脸上乐得开了花。心中暗道:总算不枉她一大早起床来拜年。
站在她身旁一直表情淡淡的齐宥宇看着她一脸财迷的可爱样子,脸上也不由地露出了几分笑意。
大家又说笑了一阵,太后忽然开口道:“太子妃可有好消息告诉大家吗?”
夏子都暗自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他们这些皇家人最关心这个。
齐宥宇这时笑着开口答道:“皇祖母,太子妃已经有了快三个月的身孕了。”
这话一出,上首的三位越发乐得开了花。太后连连点着头,笑得眼睛都几乎要看不见。过了一会,她看到一直站着的夏子都,连忙轻斥着齐宥宇道:“你这个孩子,还不快扶着你的太子妃坐着去!”
齐盛天更是一脸的高兴,笑着对夏子都道:“太子妃日后要吃什么,要用什么,一律满足。可千万别委屈了我的孙儿。”说着,他又对着福贵妃道:“将宫里的那些燕窝灵芝什么的滋补的东西都送到东宫去,若是缺什么,赶紧来内务府采办去。”
夏子都一听,瞬间泪奔。本来一个齐宥宇就够她烦的了,这会又来三个祖宗。
天哪!夏子都在心里暗暗申吟,她完全可以想象她以后这七个月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难熬。
一旁的齐宥宇自然是猜出了她的想法,对着齐盛天道:“父皇,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这些儿臣自然会差人去办。东宫若整日有闲人进进出出,反而影响了太子妃静养。”
上首的三位一听,纷纷都想起了之前皇后的事情,当下也都不再多什么。齐盛天点点头,道:“太子说的有理,倒是朕疏忽了。那若是日后太子妃需要些什么,便告诉福贵妃差人去办就是了。”
齐宥胤这时将脸转向齐宥宇和夏子都,看着他们笑着开口道:“恭喜太子爷,恭喜太子妃。”
其他的三位皇子也都纷纷给他们道了喜。
齐宥宇朝着其他几个人都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只有面对齐宥胤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揽上夏子的腰,望着齐宥胤开口道:“四弟早些年就已经娶了几房妻室,怎么却总是不见有喜讯传来呢?”
齐宥胤看着他赤果果的炫耀,又听了他的话,淡笑着道:“臣弟不如太子有福气,娶了太子妃这样玲珑剔透的解语花。若不然,只怕此刻臣弟早已经是儿女成群了。”
齐宥宇点点头,赞同道:“说的也是。不过四弟也不要随意蹉跎了时光,昨日太子妃的那个故事讲得甚好:命里无时莫强求。”
齐宥胤朝着他笑着点点头,“多谢太子爷关心。”
夹在他们两个中间的夏子都,十分无语地看着他们这样一来一去,听着他们火药味十足的对话。
她的眼角轻抽。这是个神马~神马情况啊~
月复黑太子对月复黑王爷对掐,还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
有必要这么重口味吗?!
而上首的福贵妃看着自家的儿子,心中暗暗叹息。臭小子,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偏偏看上了这一位。看太子对她如此在乎紧张的样子,想要从他身边抢走他的女人?
一个字:难。
很难。非常难。太有难度了!
大家一起用了午膳,这个年也就算过了。齐宥胤离开了皇宫,坐在回到王府的马车上。他双眼轻轻地闭着,安静地仿佛睡着了的样子。
可是,他的心中却暗自汹涌着:如今夏子都怀了孕,那么他手中的一切计划还要再继续吗?
他精心筹备,小心布局。他算准了一切,料想了一切,却独独没有料到会出现像夏子都这样的意外。
若是真到了那一日,她会不会怪他,恨他,怨他呢?
齐宥胤心中一时间竟然挣扎犹豫了起来。
对于齐宥胤来说,挣扎和犹豫是两种最致命,最要不得的情绪。因为这样的情绪会随时随地将他置身于险境,万劫不复。
所以他总是果断的,决然的,冰冷的。
可是,如今的他,只要一想到,也许有朝一日,那个一直对着他笑颜如花,自然可爱的女人会觉得他残忍,恐怖甚至觉得他血腥,齐宥胤便不可抑制地犹豫了起来。
就在齐宥胤暗自纠结的同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他轻叹了一口气,下了马车,自己推动着轮椅走进了王府。
经过院子的时候,他瞥到桑其芸正坐在雪中的石凳上。
桑其芸听到他的轮椅声,很快也回头朝他望了过来。
她笑着来到他面前,伸出手,开口道:“奴婢来给王爷拜年,王爷可有红包?”
齐宥胤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模样,轻轻笑了,仿佛那雪中忽然绽开的红梅,瞬间晕染了桑其芸的脸颊,她带着一丝羞涩地开口道:“四王爷,你真是好看。”
齐宥胤听了她有些孩子气的话,笑而不答,从怀中模出一个红包,递到她手中。
桑其芸高兴地接过那个红包,笑得十分地可爱道:“四王爷,奴婢小时候,你也曾经给过我一个很大的红包呢。”
也许是她这样的举动让他联想起了夏子都,齐宥胤忽然柔着声音道:“是吗?本王却不记得了。”
那些少年时的回忆已经随着七岁的齐宥胤一同埋葬在了那个悬崖之下。粉身碎骨。
桑其芸却早就习惯了他的遗忘和不记得,一点也不难过,反而笑着道:“那四王爷可有什么新年愿望吗?奴婢可以帮您完成。算是多谢王爷的红包。”
齐宥胤听了她的话,竟然十分配合地想了想,忽然开口道:“你可会做小孩的衣服吗?”
桑其芸有些意外,却并不说什么,对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齐宥胤点头,“那就麻烦你帮本王做些小人儿的衣服,好吗?”
桑其芸听了他的要求,一刻都不耽搁,直接上街买布料去了。
齐宥胤望着她离开的身影,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要求,忍不住在心中嗤笑起自己:齐宥胤,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轻轻地苦笑起来,然后来到院子中,望着那一片荒芜的茶花地,静静地坐着发起呆来。
转眼到了正月初三。一大早,齐宥胤穿着一身银白色棉袄,双手插在暖套之中,坐在轮椅上进了工部的议事厅。
他缓缓来到正埋头批着公文的齐宥宇面前停住,然后开口唤了他一声:“太子。”
齐宥宇从公文中抬头,神情极淡地望向他。
“昨日莲轩派人来回了臣弟,说傅老板已经同意将他们的航运线分给朝廷使用。”他忽然停了停,然后又开口道:“不过,他有个条件。”
齐宥宇听了他的话,轻轻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傅老板愿意将他的船只,马匹和所有的运输站无偿借给朝廷使用,可是相应的,他也希望我们朝廷可以将所有的官道都借给他行商所用。”
齐宥宇听了他这话,陷入了沉默。
齐宥胤则淡淡地望着他,显得一脸的无所事事。仿佛这件事就是齐宥宇交给他的一件差事,他尽了力,传了话,也劝得对方终于松了口,只是最终的决定权不在他,而这件事也其实与他没有半分牵连。
所以,他是应该像此刻这样,静等着齐宥宇的决定,而不是诱导或者催促,引他怀疑。
他猜得很对,此刻的齐宥宇心中的确是疑惑重重。
他从很早之前,吴将军的私相授受的案子传出之后,便已经开始怀疑齐宥胤了。
齐宥宇始终觉得,他这个表面上病弱无能的四弟根本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行家。
他也怀疑过,站在莲轩背后决定着所有事情的人,正是齐宥胤。
所以,在他准备要收进莲轩的时候,齐宥胤却忽然得到了齐盛天的授意,帮助他协理工部事宜;
所以,他才会特意让齐宥胤去说服傅清轩投靠朝廷。因为这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若是齐宥胤这次无功而返,那么便更加可以证实他心中的猜测。
齐宥宇双眸不着痕迹地半抬起,望着齐宥胤坐在自己的对面,一脸的闲适和放松。
这样的表情,齐宥宇很熟悉,他经常在那些终于办完了他交待的差事的官员们脸上见到。
齐宥宇小心地掩住自己的不确定和怀疑,点了点头,开口道:“辛苦四弟了,这件事容本太子好好考虑两日,再答复他们吧。”
齐宥胤淡淡点头,笑得一脸的清润无害,开口道:“好。太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齐宥宇朝着他笑着摇头,“天寒地冻,若不是莲轩的事着急要解决,也不必劳烦四弟专门跑来跑去。你身子不好,快回王府歇着吧。”
齐宥胤听了他的话,微微躬了躬身,“臣弟告退。”
齐宥宇看着他离开了工部大门,方才唤来了田宇,开口道:“可有查出些什么吗?”
田宇摇了摇头:“四王爷除了去过莲轩的办事处一次之后,再没有与任何莲轩的人见过面。每日都是待在自己的王府中,也不曾见过有人拜访过他。”
齐宥宇听了田宇的话,点点头,扬手让他下去。
齐宥宇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如果不是他估算错误,那么就是齐宥胤一早便安排好了一切,所以格外的小心谨慎,一点破绽都不漏。
齐宥宇有着异常自信的政治嗅觉和灵敏度,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可能每日如此悠笃淡定的帮着齐盛天处理这些堆积如山,棘手复杂的政务。
齐宥胤越是让他找不到破绽,却反而显得越发的让人怀疑。
他轻轻站起身,走到议事厅外。此时除夕已过,春天也似乎慢慢地近了。
莲轩的隐患已经渐渐不再,为何他傅清轩却依然愿意与朝廷合作呢?难道仅仅是为了他手中的这些官道吗?
向来习惯了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把握的齐宥宇,第一次,对于这个麒麟闻名的天下第一运,竟然觉得有些琢磨不透。
*
自从夏子都怀了身孕,又重新住回东宫之后,就被这宫里每个人当成了熊猫一样供了起来。每日被人跟进跟出也就算了,连偶尔打个喷嚏,随便咳嗽一声都会被各种大惊小怪,又是传御医,又是把脉,又是保胎。
搞得她几乎要神经衰弱了。连之前答应了桑布其的三日之约也一直都无法践行。
她之前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学习的巫术也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搁置了下来。
深夜时分,东宫的寝殿中传来了极轻地却让人听了面红耳赤的喘息之声。
床榻上,齐宥宇托着夏子都的身子,轻柔地吻着她的敏感地带。他双眼迷离地望着她白皙美好的身体,忽然伸手将她拉近自己,两个人紧贴得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夏子都强忍着自己身体的本能感觉,没好气地一直躲闪着他的亲吻和索要,完全不似平日那般的柔软和配合。
齐宥宇有些无奈轻轻松开她,侧躺在她的身边,一只手撑着头,一直手轻抚着她光滑柔软的肌肤,笑着道:“今日是怎么啦?”
夏子都重重地拍开了他不安分的手,瞪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我正怀着你的孩子吗?”
“自然知道,可是太医不是说了无妨吗?”齐宥宇丝毫不在意,反而爱极了她炸毛的样子,嘴角扬着妖孽般的笑容,双眼凝着她。
夏子都翻个身,将背朝着他,闷声道:“既然连这事都无妨,为什么不让我出宫?”
齐宥宇听了她的控诉,轻笑了起来,薄唇凑到她的耳际,魅惑地开口道:“谁不让你出宫了?”
夏子都气得从床上坐起,瞪着某个妖孽一般的太子,不满道:“整日让人跟进跟出,我上个茅厕也要跟着,走个路也要扶着,我这是怀孕吗?我这是在坐牢!”
她越说越气,最后总结一句:“齐宥宇!再这样下去,老娘我要离宫出走!我是认真的!绝不是跟你开玩笑!”
齐宥宇听到她自称老娘,虽然知道她正在气头上,却实在是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看着她道:“嗯,你现在还不老,不急着叫自己老娘。”
“齐宥宇!”夏子都咬牙切齿。
看到夏子都十分不满的小脸,齐宥宇这才勉强敛住了脸上的笑意,想要将她拥进怀里好好安抚一番。
谁知夏子都根本不给他面子,用力地推开他的手,双手插着腰。那意思很明显,你若是不还我自由,休想碰我!
齐宥宇笑着凝视了她一会,最终退了一步,“以后只让清宁和桑其朵陪着你,嗯?”
夏子都这才脸色缓了缓,开口道:“不许让太医每日给我诊脉,烦。”
“嗯。”
“我也不要每日都吃那些补品,我吃得都要吐了。”
“嗯。”
夏子都见他有求必应,心中忍不住得瑟了起来。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意,看着某太子道:“齐宥宇,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说话呀。”
某太子笑得一脸的天地动容,望着她道:“娘子开口,为夫自然是要满足的。”
他稍稍停了停,忽然伸手拥着她倒在了床上,重新开始月兑起她身上仅剩不多的衣服,开口道:“这会儿,是不是该轮到娘子满足为夫了啊?”
夏子都暗自申吟:这人,知道她怀了孕却依旧不愿意放过她。他明明每日有那么多的政事要处理,可是每晚却依旧有那么多的精力可以挥霍。
身边的齐宥宇根本不给她多余的机会胡思乱想,那双仿佛带了魔力的大手轻柔而霸道地抚上她的红梅,惹得夏子都立即轻颤了起来。
齐宥宇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因为怕压了她肚中的孩子,他抱起夏子都让她骑坐在自己的身上,紧贴着自己。
他撬开她的菱唇,极深极柔地渴望着她的甜美和芬芳。她的身子仿佛带了无穷无尽的魔力,让他爱不释手,欲罢不能。
夏子都被他急切地深吻着,感觉着他身体明显的变化,听着他明显压抑着的沉重的呼吸声。
齐宥宇……她在心中轻柔地唤着他的名字。
齐宥宇仿佛听到了她内心那一声温柔缱绻的呼唤,忽然朝着她无比柔魅地一笑,然后稍稍松开吻着她的唇,在她耳边轻吻,啃咬,湿舌忝。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那是夏子都浑身上下最为敏感的所在。
果然,夏子都因为他的撩拨而再也抑制不住地低吟出声,带着极轻极快地喘息之声,不由自主地想他贴近。
齐宥宇感受着她有些冰凉的肌肤若有似无地触碰上自己,那样冰火交织的感觉几乎让他崩溃。
他忽然睁开芳华绝世的双眸,重重吻上她的红唇,笑着道:“小妖精。”
渐渐地,寝殿中再次发出了令人听了面红耳赤的声音,就连天边的月亮似乎也觉得有些含羞,渐渐隐藏到了云朵的背后。
深爱夏子都如齐宥宇,在这样让人沉醉的冬夜,用最简单和原始的方式,源源不断地向她传达着自己澎湃深厚如大海的爱意。
他迷离地双眼爱怜地望着眼前这个因为自己而低吟婉转的女子,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轻唤着她的名字:子都……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