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战斗的徐志达,再加上会拖累他们的陈雪和由花,他们一定得避开这场战斗才行。
「你们就因为不想和我战斗,所以才叫弟弟跟我打?」
「是啊,如果徐志达一个人的命能换回陈雪和由花的命,他应该也不会有怨言吧。」
陈雪和由花试着要反驳,但陈静用眼神制止了她们。陈雪和由花咬着下唇把到口的话吞了回去。
「好啊,不过就十天,你们的恢复力应该不需要一个月吧。」
「就算僵尸一族的恢复力再高,遗是会有个体差异啊。」
「十天,」
「……我明白了,只是请你让我们指定再战的场地。」
「随便你。」
阵内无聊地摇了摇头,草率地回答。
「场地是徐的老家。」
「jiān啊。」
阵内非常干脆地答应徐志天的提案,对他而言,场地在哪里都没差吧。
徐的老家是远离人烟的山中寺庙,不需要担心会把老百姓卷入。
「十天后的晚上,在徐老家啊。」
阵内转过身去,他背上的肌肉和胸肌一样发达。
唰,火焰突然覆住阵内灼热赤红的巨大身躯。不过,那并不是陈静的攻击。
划出一轮烈焰后,阵内的身影消失在火焰中。
「真是够了。」
徐志天抓了抓后颈。陈静问他:「你在搞什么鬼?」
徐志天趁机把还有另一个敌人隐身在后的事情告诉陈静之后,她忍不住念了起来:
「啧!越来越麻烦了。」
陈静拨起头发,咬着食指。
「没错,但像阵内那种战斗狂大多会遵守约定,因此应该可以确保徐志达他们的安全,况且如果能在这十天内找到他的根据地,也可以由我们这边发动奇袭。」
「原来如此。」
陈静放开嘴里咬着的食指,把手放进外套口袋里。
「徐志达!」
陈雪紧抱着徐志达的头噙着眼泪大喊,由花也是一脸担心地摇着徐志达、边叫他的名字。
徐志达失去了意识。
徐志天和陈静一脸凝重地凝视着徐志达他们三个人。
啪嚓,静电弹开般的声音响起,原本该有的风景回到身边。
徐志天一行五个人突然出现在人cháo的正中间。
好几个人在看到倒卧着**上身、满是伤痕的徐志达后,发出惊叫声,四周一片sāo动。
决意与泪水
徐志达在沉眠间作了一个梦,一个彩sè的鲜明梦境——
一片的雪景——
陈雪走在纯白的雪原上。
粉雪随着轻柔的风儿飞舞,在柔软的月光中闪烁着光芒。有如幻想般的美景。
徐志达站在离陈雪一段距离的地方看着她。
冻人的寒风从徐志达背后吹来。徐志达转过身,映在他眼底的是直达地狱、巨大的深深裂痕,黑暗深沉,如无底深渊。
不可以过来这里!徐志达试着制止陈雪,但原本应该发出来的声音却不成声。
既然不能出声,徐志达拼命地挥手要她别过来,但视而不见的陈雪却未停下脚步。
她的手里抱着什么东西,像是抱着婴儿般爱怜地抱着它。
那是一个人头。而且还是——
(我的头……::)
陈雪把徐志达的头抱在胸前,不停哭泣着,空洞的大眼似乎什么都看不见。
吹舞着粉雪的微风化作伸手不见五指的暴风雪。
陈雪慢慢走过徐志达身旁,他试着抓住陈雪的肩膀,但手却碰不到陈雪,擦身而过。
在风雪中抱着徐志达首级的陈雪,笔直地朝向裂痕走去。
徐志达试着追上她,伸出了双手,但他的手腕却像nǎi油般溶解掉下。
(什么……::)
徐志达瞪大了双眼,他的皮肤开始溶解,身体就像是被强酸泼到一样灼伤然后溶解。
被烧灼溶化的皮肤发出思心的焦臭味,肌肉也跟着溶化,化成血水的皮肤和肌肉杂着鲜红的血,滴落在雪地上开成朵朵红花。
(啊……啊……)
徐志达绝望地伸出皮肤肌肉都已溶解、只剩下骨骸的手覆住脸,某样东西从指间掉落——是他的眼球。
此时,陈雪已站到巨大的裂痕之前,她缓缓转过头来。
脸上带着微笑。
徐志达大声叫喊着要她等一下,但却发不出声音,下一瞬间,陈雪已经跃入深渊。
另外一边的眼球也落下,徐志达身上的肌肉全数溶解,只剩下一架摇摇晃晃的骨骼。骨骼化作灰烬,随着雪原上的风飘逝——
徐志达在梦境与现实的狭窄空间中放声尖叫——
当他醒过来时,脸上满是的泪水。不熟悉的天花板和墙壁映照在眼底,徐志达坐起身来。
「病房吗……」
室内的灯并没有点亮,但窗外的月光让病房里还有点微亮。徐志达环视四周,昏暗的病房里没有半个人影,这里是单人房。
「好可怕的梦……」
全身上下因为冷汗而湿透,徐志达用双手覆住脸,一阵猛烈的反胃戚涌上。
「呜思!」
徐志达捣着嘴下床,瘀伤和骨折似乎都已痊愈,虽然还没办法用力,但是已经可以站起来了。
徐志达跌跌撞撞地跑出病房、冲进厕所。
他把头塞进水槽里不断呕吐,吐出来的只有胃酸,他不断吐到连胃酸都快被吐光,胸口和喉咙剧烈疼痛。
吐到最后,徐志达连漱漱口清洁一下的力气都没有,直接跪倒在地上,紊乱地喘息着。
这[远之月]副作用吗?」
徐志达洗了洗嘴巴、粗鲁地抹了脸,任水龙头开着。他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镜中的人像是瘦了十公斤一样,双颊深深凹陷,皮肤干裂粗糙、脸sè变得暗沉无光,眼窝下方带着大大的黑眼圈。
「和由纪彦那时一样……」
由花的父亲o绫濑由纪彦的脸浮现在徐志达脑海中,当时患有不治之症的由纪彦,看起来就是这个样子。
「我……会死……」
嘴里自然而然地滑出这句话。
「再这样下去,我会死……」
刚才的恶梦再次浮现徐志达的脑海。
「那是个暗示,那是在告诉我接下来会变成现实的梦境……」
徐志达用颤抖枯干的手指模着映照在镜子里的自己的脸,戴在无名指上的[久远之月映入眼帘,徐志达的眼角止不住地抽蓄颤抖。
「哈……哈哈哈……」
但出现在徐志达脸上的不是泪水,而是笑声。
「哈哈哈哈哈……」
徐志达把手抚在镜子上,不断地笑着……
哗啦啦的流水声在狭窄的空间中发出回响——
陈雪坐起身来,发出了小小的思一声。
她立刻发现自己是坐在病床上,电灯没开,身旁没有任何人。
「我……」
陈雪想起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阵内离开后,空间隔离术也被解开了,他们五个人连忙驱车前往医广泽八家。
陈雪坐在陈静车子的后座上,把徐志达的头放到自己膝盖上,模着他的头。陈雪自己的意识也逐渐模糊。她所记得的就到此为止,后来自己失去意识了吗?
「痛……」
她试着起身,但一阵痛楚从侧月复传来,她低头检视自己,原来的衣服已经被月兑下,换上住广泽八家病人专用的衣服,手上、头上和月复部都包着绷带,脸颊上也包着纱布。
陈雪所受的伤并不轻,如果她不是生命力和回复力都高人一等的僵尸一族的话,可能早就已经回天乏术了。
「徐志达呢……」
之前被闪电打飞出去撞伤的部位隐隐传来剧痛,光是下床就得费尽她全身的力气,但陈雪还是努力地站了起来。
当她打算走出病房时,门外的对话声传来,是陈静和徐志天的声音。
「才三次而已、三次而已耶,怎么可能会变得那么糟糕::病灶根本就已经是扩散到全身了嘛!」
陈静烦躁的声音响起,拍打墙壁的「砰」一声也随之传来。
「病灶?是指什么?」
虽然陈雪并不愿意偷听别人的谈话,但这句话里隐藏的异常气氛,让她决定听完两个人的对话。
「医生说已经不可能开刀把病灶摘除了。」
「可恶!为什么那家伙非得碰上这种事不可」
陈静已经失去了冷静,这是陈雪第一次听到陈静如此的慌乱。「手术……?那家伙……是指徐志达吗……?」
陈雪揪紧了胸前的衣服。
「那家伙生为神僵尸,因为无法控制的力量杀了母亲。和陈雪相遇后,jiān不容易重新站了起来……我以为他终于可以过过平凡的幸福rì子,结果现在是怎样I:生命被戒指削减到搞不好马上就要翘辫子:要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什——!」
陈雪倒吸了一口气,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陈静和徐志天听到病房中传来的声音,连忙走进去查看o
「陈雪……」
「我们太大意了,看来你已经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陈雪蹲在地上环抱着颤抖的双肩,抬头看向两人。
「你们说徐志达也许就快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提出问题的声音颤抖得几不成声。
陈静和徐志天苦恼地彼此对看一眼,而后陈静一脸苦涩地抓着头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雪仍旧紧抱着双肩,大声质问。
一看来是没有办法瞒下去了,我们会把事情全部告诉你。对徐志达而言,他最需要的就是你的支持。」
徐志天说完后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陈雪。
徐志达的身体被名为久远之月的戒指侵蚀着。
「第三次的使用让他的病灶移转到全身了,因此他现在就等于是患了难治的病症。」
徐志天也把狙击徐志达的敌人——有关阵内甲牙那个鬼族之人的事告诉了陈雪。
但对陈雪而言,阵内的事根本无关紧要,光是听到徐志达全身上下被恶性绝世唐门
「徐志达他……」
戚觉就像吞下了数干只虫所聚集成的虫块一样,陈雪的胸前戚到一股似乎会从内部被咬破般的疼痛。
「如果能够用手术将能摘除的病灶全数摘除,而且永远不再使用久远之月的话,徐志达应该就不会死。」
看着瞪大眼的陈雪,徐志天弯把手放在陈雪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陈雪,我接下来要拜托你的事也许非常残酷,但我希望你能不要失去冷静,继续以笑脸迎接徐志达。好吗?」徐志天以温柔的声音说道。
「男人这种生物,到正式上场前总会变得特别软弱,这时候他最强大的支持便是他所爱的女人的笑容,所以我希望你能继续带着你的笑容陪在他身边,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我也拜托你了,那家伙从以前就是这样,一生病就不能放他一个人落单,如果没有人陪在他身边的话,他就会特别寂寞……」
陈静靠在墙上环抱着双手说道。她的长发垂下来覆住她的脸,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感应到两人内心痛苦的陈雪,紧紧抓住肩膀忍住颤抖。她拼命告诉自己,现在就算慌乱也不能让状况好转,强迫自己不停地深呼吸,让心情稳定下来。
「我想去看看徐志达。」
「拜托你了,请你去看看他。」
问出徐志达的病房号码后,陈雪慢慢走向徐志达身边。
徐志达的病房就在陈雪病房楼下。
陈雪越过护士站,走在走廊上。由花从徐志达的病房里走了出来,一看到陈雪的脸就「啊」了一声。
「陈雪姊姊,你的伤没事吧?」
「思思。应该再两三天就会好了,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不会不会,由花摇了摇头。
「徐志达呢?」
陈雪问道。由花又摇了摇头。
「我去一下厕所回来之后,徐志达哥哥就不见了。」
由花正四处寻找徐志达,却找不到他。自从来到医广泽八家,由花就一直陪在徐志达身边,但就在她离开的短暂期间,徐志达正好醒了过来。
这样啊……」
担心徐志达的陈雪把陈静正在找由花的事告诉她。
「她说她要先回家一趟。」
「思……」
虽然由花看起来不是很想回去,不过她还是乖乖地回到陈静身边。
由花还不知道徐志达的身体状况。
原本应该是三个人快快乐乐一起度过的生rì前夜祭,却被搞得一团混乱。明天的生rì,由花恐怕也无法用笑容度过了吧。
陈雪目送由花的背影离去,皱起眉头。进了病房,窗帘拉开了一半,床上的床单紊乱,仔细一看,才发现枕头已经湿透了。是因为作了恶梦而哭了吗?陈雪一边用指尖抚着枕头一边思考着。
「陈雪。」
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她转过头去,徐志达就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一个装着白衬衫的塑胶袋。
看到他的脸,陈雪紧咬下唇。
眼前的徐志达憔悴到简直让她认不出来,脸sè比死人还难看。他的脸sè告诉陈雪,陈静和徐志天说的都是实话。
「你的伤势已经没事了吗?」
陈雪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摆出了笑容。
「是啊,[久远之月]的治愈能力有在运作,我已经没有伤了。」
徐志达回答的异常冷静,脸上毫无表情。
「你的伤呢?」
「我也没事了,虽然我的运动神经很糟糕,可是伤却jiān得很快!」
陈雪举起双手,摆了一个胜利的姿势给徐志达看,但徐志达什么话也没说。
他月兑下病人专用的衣服,打开手上的塑胶袋穿上白衬衫。
这是我跟大哥借的。」
看来他是去找了徐志天,大概和陈雪刚好错过吧。
「你要去哪?」
「我要回家,我的伤都jiān了,再住广泽八家也没意义了吧?」
徐志达扣着钮扣,陈雪闻言瞪大了双眼。
「你在说什么啊!你的身体明明就——!」
陈雪走近徐志达,徐志达的眼底浮现一抹悲哀。
「你听说了我身体的事啊……」
沉默了一会儿,陈雪用力抿着唇点点头。
「你不可以出广泽八家,你要jiānjiān接受手术,把病灶摘除……」
「没用的。」
徐志达泛起一个像是苦笑的笑容,斩钉截铁地打断陈雪的话。
「就算动了手术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就算用手术把病灶摘除,它还是会复发。」
「可是徐志天大哥说不一定会复发的……」
「会复发的,病灶是不会消失的。」
被徐志达这么一断言,陈雪陷入沉默,果然自己的身体还是只有本人最清楚吗……
陈雪深深地凝视着徐志达。他毫不惊慌,也不悲叹,脸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一样。「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静?」
陈雪无法继续看着毫无表情、脸sè比死人还难看的徐志达,低着眼问道。
徐志达不回答。沉默包覆住两人。
「……我…我希望你……可以早点告诉我你身体的事,我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
陈雪打破沉默的声音模糊不清,强忍住的眼泪一下子涌上。
但徐志达还是什么也不说。他把视线栘开,看着墙壁。
「我不希望你因为怕我担心就什么都不告诉我……不管是你的痛苦还是悲哀,我都希望你能够土口诉我……」
陈雪捂住嘴,肩膀微微地颤抖着。
「因为,最担心你的人,应该是我啊。」
他们约定过要一起走完人生,他也是这么希望的啊。徐志达不是曾经抱着几乎抱不动的大把花束向她求婚吗?
她以为自己已经成为比任何人都还靠近他内心的存在了。
可是当生命的危机逼近时,他却什么也不说。
她以为自己是最靠近他真心的人,难道这只是她单方面的一厢情愿而已吗?
她觉得自己好可悲,也觉得好伤心。
「如果光是被担心就能治好身体的病的话,那要我说多少我都会说。」
一直沉默着的徐志达终于开口。
「什么?」
陈雪抬起低着的脸,泪湿的眼对上徐志达干涸的双眼。
「我之所以没跟你说有关身体的事,不是怕你担心,是因为就算跟你说了也没用。」
听着徐志达用和眼睛一样无表情的声音这么说,陈雪一阵愕然。
「就算跟你说了,又能怎么样?白僵尸的能力也不能让我被削去的生命恢复,你会的不过就是到处引起sāo动,然后做点对身体好的料理而已不是吗?」
徐志达用鼻子嗤笑了一声,继续说着——
「面对敌人的时候也是一样,你只会拖累我而已。今天不也是这样吗?我明明就叫你带着由花离开,你却跑了出来,所以才会受伤。」
徐志达的手指戳着陈雪脸上的纱布。
「说什么最担心徐志达的人应该是我?拜托你不要随便决定jiān不好,没有人拜托你做这种事!」
徐志达干枯的声音里满是烦躁。
「痛……!」
—
脸颊上的纱布突然被撕开,陈雪皱起眉头。
一
「你这个只会煮饭洗衣服的拖油瓶不要摆出一副我监护人的架子。」
徐志达啧了一声,把撕下的纱布丢开。
「我……」
陈雪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但徐志达却又接着说下去打断她。
「说真的,我觉得你真的很烦人,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徐志达的手放在门把上。房门打开了三分之一左右,走廊上的灯光微微照亮了黑暗的室内。
「你永远都不用再照顾我了。」
徐志达丢下这一句后便走出房门。
房门再度关上,黑暗和寂静支配着室内。
陈雪只是呆呆地伫立在原地。
她的双眼圆睁、眼睛眨也不眨,看起来就像是个蜡人偶一样。
徐志达从急诊室的出口走出医广泽八家,途中曾被护士挽留,但他全部无视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强劲地吹着,林木剧烈摇晃的声音有点刺耳。
早上平稳的温暖一变,化作吐气都会有白雾产生的寒冷,明明身上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但徐志达却连一丁点颤抖也没有。
「我连皮肤的戚觉都不正常了吗?」
徐志达自嘲地笑了笑。
「你要出广泽八家吗?姊姊大人才刚帮你办好住广泽八家手续而已喔。」
有人对着他说话,大哥o徐志天正环抱着双手靠在一旁的银杏树上。
「姊姊大人呢?」
「和由花一起,她们要先回家一趟,好像会绕到你家去帮你拿换洗衣物的样子。」
陈静吩咐徐志天在她回来之前不准离开医广泽八家,要盯紧徐志达。
「所以我现在哪里也不能去,虽然我要做的事堆的跟山一样高啊。」
「我看待会儿得好好跟姊姊大人道歉才行了。一
如果陈静知道徐志达擅自离开医广泽八家的话,一定会气炸了吧。
「等姊姊大人回来了,我就会去秩父的[广泽八家跑一趟。关键是我们能不能在十天内找到阵内甲牙的老巢。」
徐志天离开银杏树,走到徐志达身边。
「你的脸sè真难看,原来健康失调和失恋一起发生的话,会变得这么憔悴啊。」徐志达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一丝惊讶的神sè,回头看微笑的大哥。
我什么都知道了,大哥的眼神是这么说的。
他听到了我们在病房里的对话了吗,徐志达正觉得奇怪——
「嗟!我才不会做偷听别人说话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要看着你的脸,就可以清楚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这傻瓜在想些什么。」
徐志天苦笑。
「我真的是个很好懂的人啊。」
徐志达也跟着苦笑。
「你不会后悔你所做的决定吧?」
「不会。」
徐志达立刻回答。他的双瞳散发出只有具备强烈决心的人才会有的坚强光芒。
诀别。
他做这个决定时不曾犹豫,也没有后悔。
徐志达任寒风吹拂着头发,转头看向白sè的建筑物。
四楼左边数来第二间窗帘半开的房间有个人影。徐志达凝视着那个房间,以沉稳的声音轻轻说道——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对不起,我没办法让你幸福。」
我很高兴能喜欢上你。
我很高兴你能喜欢上我。
徐志达在心中加上这两句后,微微笑了。
三个小时后,徐志达来到了墓地。
他来见母亲。
他从医广泽八家回到家里换过衣服后,骑着摩托车来的。
徐志达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抬头看天空,望着像是要落下来的满天星星眯起双眼。
安葬母亲o诗织的寺庙位在远离饭能市内的一座山麓下。
那是一个植物环绕空气清新的地方。每吸一口气,都觉得澄澈的空气能洗净胸中一切不安。
寺庙虽然因为当初拯救由花时的一场大战全毁,但墓地却毫发无伤,寺庙现在正在重建中。
「虽然老家的寺广泽八家在秋天的时候也会开很多花,可是这里的花还是比较多啊。」
是因为清新的空气吗,薄紫sè的紫苑花、鲜艳的橘sè黄花酢酱草、多彩绚烂的大波斯菊盛开着,在秋风中摇摆。
「这是我第二次一个人来扫妈妈的墓啊。」
徐志达一边闻着花香,一边想起春初时的事——
今年二月底,他第一次一个人单独前来。印象中寺庙月复地内和墓地边的梅树开满了白sè的梅花。
他来向妈妈报告他有喜欢的人了,报告他和她互相许下未来了。
以前,他总是在张彼岸周(译注:以春、秋分为中心rì的七天)和家人一起来扫墓,从来没有一个人来过,不,其实他是没有办法来。
只要一站在母亲的墓前,就算是和家人在一起,悲伤和罪恶戚还是会将他的心狠狠撕裂。他到底是没有一个人来的勇气。
不过,陈雪这个女孩却让他有了这样的勇气。
「妈,抱歉,这个时候才来。」
徐志达模着墓碑,对亡母诉说着。墓碑冰冰凉凉的。
「我说过下次要带陈雪一起来,可是我却没有办法遵守约定。」
他曾经想过要在春天来访之时,带陈雪一起来。
他想要挺起胸膛,告诉妈妈这是他喜欢的人。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做到,因为他太害羞了。
「我想去拜访伯母。」
陈雪曾经跟他这么提过,但徐志达却总是用一句「下次再说吧」回绝了她。
所以陈雪从来没有来过妈妈的墓地。
「我和她分手了。」
徐志达弯子,悲哀地微笑。
「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虽然不至于只剩下几个月,但就算能撑再久,三年也该就是极限了吧。
不管用手术取出多少次病灶都没有用,病灶会再生。
徐志达知道的,在医广泽八家里醒过来之后,徐志达清楚地知道了,身为神僵尸的本能是这么告诉他的。
就算大哥答应他一定会找到取回被削去的生命的方法,但最后应该也是徒劳无功吧。
「已经没剩几年rì子的我,不可能让她幸福的。」
徐志达想起求婚时陈雪抱着花束那高兴的笑容,他垂下双眼。
「陈雪那么体贴,一定到最后都……会一直陪我到我死去的那一刻,可是……」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一步步迈向死亡,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他再也不能jiān好吃饭、会rì渐消瘦衰弱、连走路也变得非常困难,不断咳嗽、吐血,为了***苦痛而挣扎,陈雪必须一直看着这样的他,她的jīng神状况一定会先行崩溃。
接下来,必然会迎接的死亡——
对于一直在一旁守护的人而言,什么也不会留下来,唯一留下的,只有悲哀。
「待在我身旁的话,只会让她的心逐渐衰弱,而且……」
如果她待在自己身边,一定又会被卷入战斗。
「就算我是最强的僵尸人,我也总是没有办法保护她。」
加百利的时候也是,香沙薤桂的时候也是。在和阵内甲牙的一战中,他甚至还以自己的力量伤了她。
「她不只有可能会被敌人杀掉,也有可能会像妈妈一样,被我杀掉。」
对徐志达而言,这是他最害怕的结局。
「我绝对不能再让陈雪被卷入战斗。」
陈雪这个人是不能站在战场上的。
在乎稳的生活中如阳光一般微笑,这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
「可是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为她做任何事。」
他只能为她带来战斗、鲜血、痛苦和悲伤而已。
「母亲……这是因为我身为神僵尸的关系吗?是不是因为我是神僵尸,所以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让人幸福的资格……」
徐志达的手抵在额头上,吸了吸鼻子。
「我……我想让陈雪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想用我的手一直守护着她……我希望她能永远带着微笑陪在我身边……可是……可是……该死!」
一团灼热的硬块从胸口深处涌起,哽住徐志达的喉头。
徐志达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抓住墓碑,大声地哭泣,决堤的泪水满溢而出。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徐志达用额头撞着墓碑,放声大哭。
对于决定和陈雪分手这件事,他未曾犹豫、也不会后悔,只是悲伤而已。
他可以用强大的力量和敌人战斗,但他却无法让自己所爱的女性绝世唐门
他究竟是一个多么凄惨的人啊。
他希望自己能就此毁坏。
徐志达一直哭到眼泪和声音干涸,撞到额头上出现伤痕。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o
血渍染上妈妈的墓碑。
徐志达大力地呼吸,双眼变得空虚。他用那空洞的眼睛看着右手上的[久远之月]。「……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徐志达从喉咙挤出低语,下定决心的火焰在空壳般中的眼睛里燃起。
「我不能就这样一个人死去!我一定要让那两个人一起陪我死!」
阵内甲牙——
香沙莅桂——
虽然不知道阵内甲牙得到无限的强大力量后要做什么,但敌人的目的和他无关,他只要让阵内死得尸骨无存,不能转生就jiān。
香沙萝桂也是他在死前必须打倒的敌人。那个青年过人的执念一定还会为了要灭绝僵尸一族而采取行动。为了要让陈雪将来能够安心生活,徐志达一定得打败他。而且香沙萝原本就是让由花痛苦、在陈雪身上留下不可抹灭的伤痕、一个他无法原谅的男人。
「两个敌人都非常难缠,只要我能打败他们,姊姊大人和大哥就不需要战斗了。」
这是他死前唯一能为大家所做的事。
就是战斗。
徐志达轻轻闭上眼,戚受着夜风。风吹过的双颊,让人发疼般的寒冷。
「母亲,对不起。我居然放声大哭。」
徐志达睁开眼睛,用手拭去墓碑上的血渍。
「我一定是想大哭才跑来这里的吧。」
在他提出分手时,他知道绝对不能在陈雪的面前流下眼泪。既然是他提出来的分手,那就不能让陈雪看到他的眼泪。
他希望陈雪能早rì把自己忘掉,所以他才那样说,希望她讨厌他、憎恨他。
「可是我实在不是说谎和演戏的料子啊……」
徐志达用袖子擦了擦再度流出的眼泪。
他一直忍住的眼泪如果不让它流出来,心一定会崩坏的。
「我再也不会哭了,哭泣就到此为止。我会用我所剩的生命去完成我所能做到的事……然后我就会去见你的,母亲。」
徐志达对着母亲微笑,转身离去。
在寂静的病房中,陈雪一个人坐在病床上。
风从梢梢推开的窗缝中吹进,窗帘微微地摇摆着。
陈雪正凝视着月亮。
陈雪一直注视着和满天星星一起散发光芒的新月,大概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了吧。
她换上了陈静拿来的丝质睡衣,外面则罩着件针织外套。陈静一个小时前来到陈雪的病房,陈雪拜托陈静让她一个人静一静,陈静什么也没问地便答应了。
「徐志达……」
陈雪轻轻抚着颊上的伤口,闭起双眼。徐志达的侧脸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她硬是压下自喉头深处涌上的哽咽。
「我不可以哭……」
提出分手的他没有哭。
难过的、痛苦的,不是被要求分手的自己,而是提出分手的他。
他忍住了眼泪,所以她也不能哭。
他最后的侧脸上没有表情。
但陈雪知道他的心里在流泪,所以她也忍住自己的泪水。
她知道他是故意要让她讨厌他、憎恨他,才说了那种话。
「不能长寿的我无法带给陈雪幸福。如果待在我身边,一定会再把她卷入战斗,徐志达,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吧……」
淡淡微笑的陈雪对着不在现场的徐志达诉说。
陈雪紧握住床单,咬住下唇、忍住眼泪,只要她一放松,眼泪似乎就会溃堤而出。
「我不是为了要幸福才喜欢上你的,我是因为喜欢上你,才能一直过得如此幸福……」
只要能在他的身边——待在充满他温柔气味的身边,就能获得安宁。
为了他做饭、挽着他的手走在同一条路上,光是这样,就能让整颗心温暖。她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幸福。
「如果徐志达死了,我一定会很难过,一直哭,一直哭……可是……可是……」
所爱的人离开这个世界。
被遗留下来的人则是不幸。
爱情会化作悲伤刺穿被遗留下来那人的胸口。
但就算再怎么悲伤,死者都不可能复生。
就算被遗留下来的人再怎么伸长了双手,都不可能触模到死者的衣角。
就算被泪水淹没,死者也无法伸出手来拉你一把。
无法……追上。
永恒而绝对的距离——那就是死亡。只是——
「如果徐志达死了,就算我再怎么悲伤,我也绝对不会觉得我是一个不幸的人。所以徐志达你也不需要害怕我会悲伤……」能够爱一个人爱到失去他后为他哭干眼泪,这也是一种幸福。
「徐志达……你明明就不一定会死,怎么可以放弃……」
一定是他的本能告诉他自己无法避开逐渐逼近的死亡。不过,还有时间啊!
徐志天也会为他努力寻找得救的方法。
只要还活着,就一定有希望。
找不到可以得救的方法,那就继续找,一直找下去。如果敌人阻挡在眼前,那就大家一起战斗。
就算没有方法,没有希望,那也不是终点。放弃,才是所谓的终点。
可是陈雪却没能把这样的心情传达给徐志达。
她阻止不了离去的徐志达。
她以为,她没有阻止他的资格。
[请你等我。」
她说不出这一句话,喉头蓦然揪紧,她说不出口。
(你这个只会煮饭洗衣服的拖油瓶——)
他是这么说的。